13.寒冬領主(更新合一)

13.寒冬領主(更新合一)

西奧多從光芒大盛的傳送陣上消失的瞬間,房間的門就被撞破了,沃克男爵帶著僕從闖進來,看到阿加勒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心下大驚,不禁後退一步,手指著他結結巴巴道:「你、你——騎士大人明明說你是——」

「說無論什麼屬性的魔法都會自動攻擊我么?」

阿加勒斯嘆了一口氣,似乎覺得十分疲憊。

「解釋這件事情實在太麻煩了。」他說,「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你們不過是——」

「——一群螻蟻罷了。」

大家都看到了他的手稍微動了一下。

忽然間,就又都看到了沃克男爵腦袋保持著驚訝與恐怖混雜的表情掉在了地上。

但沒有人沒有看見這位寒冬領主大人是怎麼做到的。

此刻也沒有血,因為血還沒有來得及流出來。

但楚松落討厭血流出來會弄髒地面,因為他們堵在門口,等會兒自己出去就不方便了。

於是沃克男爵的屍體忽然就蒙上了一層冰霜的寒氣,然後又轟然碎成冰塵。

彷彿終於有人想起來恐懼的正確表達方式,一聲嘶啞的尖叫響徹,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阻斷這尖叫的人做了個「噓」的手勢。

楚松落一直很喜歡自己的充滿惡意的壞心思,輕聲道。

「王座待我。」

話音落下,於是這城堡轟然搖晃起來,幾百年來堅固的牆壁驟然坍塌,灰塵四起,客廳里的人有的前一秒還正在歡聲笑語,此刻就已經被攔腰砸倒,眾人尖叫著哭鬧著四處逃散,楚松落卻踩著廢墟從煙塵中走出來。城堡外不知何時悄然出現的一隊彷彿披夜色在身的騎士沉默不語,見他出來,牽出那匹黑岩色的驃龍馬。

馬兒打個響鼻,楚松落翻身上馬,披上盔甲。

旁邊的兵士向他彙報:「……已經拿到聖殿騎士長包庇沃克男爵草菅人命的書信證據,被捉去用以做長生石的民眾都已經死了,這片地區接下來將由凱拉特軍駐守維持秩序。」

楚松落頷首表示了解,低聲道:「通知大軍跟上,今夜繼續向亞爾爾塔多前進。」

今天的台詞也是帥到掉渣的楚松落無比愉悅,暗中期待著西奧多能夠在刺激之下為自己掃除多少障礙。

**

潔白的月光石制建築物輔以金與紅的配色,既莊重聖潔又輝煌高貴。

中央神殿。

西奧多忽然出現在聖殿後花園一個偏僻的角落裡,立刻就聞到隱約的血腥味道。撥開垂枝花樹一路尋去,正好看到他的騎士長阿爾納多正跪倒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有無數傷痕,腹部甚至像被利劍穿過,險些致命,大概是正躲在這裡想要休養一下再離開。

看到他出現,阿爾納多隻當他是被大主教送來找自己的,既是驚訝又是欣喜,「殿下!」

他剛要移動兩步,卻被傷口痛得無法走動,又跪倒了下來。

阿爾納多苦笑一聲,道:「請殿下原諒我失態,屬下剛剛與惡徒搏鬥,不幸受了傷……」

「惡徒?」

阿爾納多聽到這一聲反問,抬起頭來正想糊弄過去,卻忽然看到,那一向溫柔可親的聖子此刻眼神冷漠,面無表情。

「……殿下?」

——阿爾納多會很輕易地被殺死。

西奧多懵懵懂懂中明白了阿加勒斯送他過來的部分意圖。

明明是利用,偏偏他有恃無恐。

西奧多忽而微微一笑,喚他的騎士長,「阿爾。」

阿爾納多帶著疑惑的神情被他擁抱。

西奧多很熟悉他的身體,卻噁心自己的熟悉。他聞著刺鼻的血腥味輕聲嘆息。

「阿爾,我到了極北之地的時候,還曾經很想你。」

阿爾納多瞪大雙眼,「殿下!您怎麼會去了那種地方,難道——」他彷彿突然想通了什麼,「是……是大主教做的么?」

回答他的是刺破心臟的一朵冰凌製成的雪花。

花朵盛開,然後又悄無聲息地合攏,縮小,變成精緻小巧的戒指,「獻給光明之花」。

只是那雪花的縫隙里,多少帶了一點血紅的顏色。

西奧多甩了甩手,讓那一滴血色墜落。

他一邊向神殿的正殿走,一邊想,自己現在的神色,會不會和阿加勒斯很像。

原來愛一個人,是會漸漸被他吞噬的。從血肉到神情,都染上他的顏色。

阿加勒斯本來就沒打算休整,也沒有想要消耗守城攻城兩方的兵力,畢竟他人勢浩蕩,傻子也不會等著他慢悠悠地來收貨漁翁之利。大軍只不過是個幌子,他打的一開始就是精銳部隊奇襲的主意。

他身上的謎那麼多,西奧多絞盡腦汁也猜不出來許多事究竟為何。

為什麼當時被野獸襲擊時他會突然出現?

為什麼他時而溫柔時而暴虐?

為什麼愛他?

西奧多覺得自己的感情燃燒起來得太過於濃烈突兀,察覺了連自己都要嚇一跳。

亞爾爾塔多風雨飄搖,神殿聖子忽而一改不作為的習氣,主動抓緊權力開始圍攻大主教。

寒冬領主的大軍還在路上,圍城的公爵愈發氣勢囂張,國王毫不作為,只會龜縮宮內,城內物價高漲,一時間民心惶惶。

在春日的花兒還未開始落下的時候,聖子終於收復了大半的勢力。深夜開始,一場不動聲色的廝殺發生在聖潔的神殿內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斜射進殿內的時候,西奧多的腳下躺著奄奄一息的大主教。

他說,「是誰改變了你,我的孩子?你渾渾噩噩那麼久,何不永久沉睡?」

西奧多沉默半響,回答他,「他說我召喚了他。我不懂為何他喚醒了我。」

大主教咳嗽幾聲,喘氣聲粗糙疲憊,笑容卻一如既往地看上去很睿智:「很簡單,孩子。你召喚了他,所以他馴化了你而已。」

此刻大主教看起來又像把他撫養大的那個慈祥的老人,微笑著說,「畢竟,你只是個半——」

西奧多搶在他說完之前了結了他的生命。

神殿里的眾人高呼聖子乃神諭之子,他一邊熟練地露出高潔的笑容,一邊迷茫恍惚:他殺了這麼多人,卻沒有心痛的感覺,只覺得自己越來越污濁,唯恐更加被他討厭。

夜晚入浴,水燒得很熱,西奧多拿粗糙的砂澡石拚命地摩擦自己的皮膚,火辣辣的感覺在熱水裡漸漸消失,只變成了茫然的彷彿鈍器擊打的疼,蒸汽熏得他有點發暈,他看到水面下自己的血透過皮膚滲出來,飄飄地移動、散開,改變水的顏色。

西奧多看到波紋晃動中自己的臉。

這張臉真是好看,他曾經憑藉著它獲得了很多寵愛與歡愉。此刻他卻覺得霧氣太重太熱,燒得自己眼睛隱隱作痛。他伸手去捏碎那水面上的影子,見它凝聚不散,仍然無辜地回望自己,終於忍不住抱著自己哭泣起來。

他既想要再見到阿加勒斯,又恐懼見面後會再次被他推開,不明白怎樣才能討得他的垂憐寵愛。

此刻死了最好。

西奧多想起來自己前世第一次作弊。

只有那一道題不會。就差那一道題不夠完美。

那種焦慮而自責的心情就像後來發現自己的性向與他人不同。

他翹了體育課,在空蕩無人的男生宿舍撫慰著自己,在喘息中流下大滴大滴的眼淚。

為什麼只有這一點做不到。

為什麼只有這一點不夠完美。

然後穿越就是一場作弊,他麻木自己的一切心情,縱情去享受這一道題終於得到了答案的暢快感。

如今他終於卻知道他只是避開回答,而不是找到了答案。

水溫漸漸冷卻。西奧多閉上眼睛,回憶起冰雪的味道。

現在死了就好了。

他把腦袋埋進水裡,直到呼吸不能接續也不抬頭上來。意識逐漸模糊,卻忽然被一把拽著頭髮撈了起來。

阿加勒斯神色冰冷,眼神嘲諷,「我有允許你自殺么?」

西奧多又是驚喜又是無言,啞然不語。扯著頭髮實在是很疼,他卻溫順得像只松鼠,順從地看著他,輕聲叫,「阿加勒斯……」

只是心底無比渴望能夠觸碰他一下,被他的味道包圍。

然而男人冷笑一聲,「不是想要死亡么?」

說完,一把將西奧多的頭按進水裡。

水嗆進鼻腔,西奧多拚命地咳嗽,又吞進去一大口水,卡在氣管里漲裂地疼,終於忍不住掙脫著要起來,才被阿加勒斯拉著頭髮拽出來。

西奧多忍下胸口的痛苦,彷彿毫不在意自己的傷痛,「你……怎麼會在這裡?」

「還沒有明白么?」男人說道,「你是被這個世界眷顧的人,而我被選為你的保護者。」

他嗤笑一聲,補充道:「雖說出了極北之地,我就因為詛咒會被所有的魔法無差別攻擊。」

西奧多抿了一下嘴唇,有些不安:「是因為我快要死了,你才自動被召喚來這裡的嗎?」

楚松落一想到過去的自己也可能有過這樣的神情,就反胃無比,語氣愈發冰冷:「雖然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才會這樣自暴自棄,但這是世界上能夠殺死你的人,只有我一個。倘若你要繼續求死,除非先殺了我。」

西奧多驚訝地抬頭看他。

阿加勒斯穿著鎧甲,看來正是急襲亞爾爾塔多的路上忽然被召喚到這裡。離開了極北之地,他眉梢眼角,卻仍然是寒冰不化。

「大預言術這種前代聖子都無法做到的法術用得很好,卻終日渾渾噩噩,不管權力,只愛耽溺於美色。你在逃避什麼樣的現實,西奧多殿下?」

他以近乎厭惡的神色說道,「你那自暴自棄卻又不敢承擔自己所作所為的責任的樣子,真是太醜陋了。」

「阿加勒斯……」

西奧多喃喃他的名字。

——原來他早看出來自己胡作非為、像個傻子一樣揮霍歡度這些年的態度。

他苦笑一下,猶豫再三,低聲說道:「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實,我來自另一個世界。」

西奧多從浴池裡出來,向對方展示自己這幅年輕漂亮的軀體。

「那裡,對於同性的愛戀是朝露,又脆弱,又虛幻,不可見日光。」

楚松落不言不語地聽他講,適時地調整出沉默傾聽的神色。

「……也許未來會好,只可惜我在的時代還太早。我要被人議論指點,間或人嘲笑,父母哭泣痛罵……」

他的眼淚又漸漸落下來,聲音變得哽咽。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害怕這夢一醒,就又有人罵我,一去清醒,就要想我在那個世界是不是已經死了……甚至過去的歡愛,是不是也會很快散去,要有人指著我的臉,嫌惡我的淫|亂。」

西奧多近乎絕望地露出笑容,「阿加勒斯,我還是很好看的……我知道我臟,我只是想抱抱你……」

「——我能不能,抱抱你?」

……。

寂靜的沉默中,他覺得自己將要被空氣的溫度悶得窒息。

他的眼淚被拭去,抬眼看,阿加勒斯的神色帶著一股奇異的、柔和的冰冷。

「你的愚蠢和懦弱,也是如此醜陋。」

西奧多只是埋在他懷裡緊緊地抱住對方。

他聽到阿加勒斯說,「這是最後一次允許你如此軟弱。從今往後,你若要殺人,就自己磨劍;若要權柄,就自己攀爬;若要玫瑰,就自己栽培——若要我,就儘管來嘗試我是否能愛上你吧。」

「在我殺死你之前,永遠地追逐我的背影吧。」

他退開一步,掰著西奧多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看自己,「王座待我,而你,恰好也算是只漂亮的狗。」

回答他的是一個混雜著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的血腥味邀吻。

楚松落終於感覺到世界法則開始大部眷顧於自己,愉悅地回復他的邀請,挑逗得他無力反擊,軟成一灘水,滿懷惡意地輕聲問他:「難道你侍奉神,就是讓整日他看你發情的模樣?」

少年的眸子里水光漾漾,彷彿泫然欲泣,「阿加勒斯……阿加勒斯,你幫幫我……」他輕輕咬著男人的喉結吮吸舔舐,含糊不清地說,「我正要、正要用身體侍奉我的神……」

神殿的白色香燭可以燃燒許久,所以浴池裡的水色,也就映著交纏的肢體和瑣碎的嘆息聲粼粼了許久。

**

誰也沒有想到極北之地的寒冬領主阿加勒斯·里奧納西比會在離開亞爾爾塔多十四年之後,再次返回,並且一夜之間殺掉了自己的叔叔,國王愛德華·里奧納西比。

神殿發出聲明,說上一任國王掠奪了真正的國王的星位,最終被天下所厭棄,如今真正的國王繼位,世間自然會恢復太平。盲目信仰神殿的民眾眾多,浩浩蕩蕩地聚集感謝天神恩惠仁慈,所以楚松落速戰速決派奇襲部隊殺了造反的奧多公爵及其一眾心腹,也沒有人指責他殘暴的民意,反而感慨真正的國王就是應該有如此神勇之能。

群龍無首的兵士就自然被收降,亞爾爾塔多迅速完成了整合周邊秩序、開城恢復貿易的過程。

此後三十餘年間,國王阿加勒斯多次率兵親征,收服了大片領土;又首次簽訂了人類、精靈、侏儒的三方協議,在保證互不傷害的前提下允許他們在瑟因比拉王國劃分一定領土勢力範圍,自行規定人類的出入規則,並進行貿易協議。大量的魔法學院被興建,魔法師協會等各行各業的工會制度得以完善,當地的魔法師協會要有保護當地治安與風調雨順的職責,同時享受一定程度的利益供奉,從而完善了魔法師與普通人的相處規章。

然後阿加勒斯因病去世。

沒有任何魔法能拯救他,因為上一任國王耗費三千人的生命下了一個極其惡毒的詛咒——一旦離開極北之地,阿加勒斯就會被任何魔力元素攻擊。

西奧多怔怔地看到阿加勒斯第一次露出那麼純粹的溫柔眼神。

「西奧多。」

他喚自己的名字。

阿加勒斯的頭髮已經變成了銀灰色,西奧多卻由於是半精靈,壽命長得超過人類,仍然是青年的模樣。

他恍然不自知地落下淚來,「阿加勒斯……?」

「你哭起來還是很醜。」

阿加勒斯的眼睛仍然像落雪時沉沉低垂的夜色般,但那夜空終於漸漸失去了雪折射的光彩。

「你可以自由地去死了。」

世界於一瞬間坍塌。

——領主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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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反正主角挺高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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