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刃戰
在安德魯的操舵下，船隻避著密集的炮彈快速接近著，旗幟已清晰可見，塞勒斯特號上的每個海賊卻漸漸安靜了下來，甚至屏住了呼吸。
但他們心中的戰意卻隨之升騰，每人眼中都燃燒着一股火焰，身上的血液像是在被火灼燒一樣逐漸變得滾燙、沸騰。
甲板上這時候靜的可怕，金獅子旗下戰艦上的吶喊和海水的翻騰聲彷彿和這裏是兩個世界。
轟——
對面的戰艦轉動着大炮的角度，炮聲轟鳴，又一枚大炮朝着塞勒斯特號飛了過來。
安德魯控制着海流推動塞勒斯特號避開了大炮，掀起的海浪灑在甲板上，發出嘩嘩的聲音，高高躍起的水滴帶着圓弧落到了幾個海賊閃著森寒光芒的刀劍上。
叮！
這一聲在瞬間吹響了戰鬥的號角，海賊們吼叫着沖向距離已不足五十米的敵船，甩上鈎索帶着尖銳的呼嘯聲分別盪向了不同方向的戰艦。
黑暗精靈沒有動。
他與黑暗完美的融為一體，靜靜的看着瘋狂的海賊們，看着血肉橫飛的戰場，灰色眸子在人群中快速而細緻的掃視。
他在尋找，在等待。
在尋找一個最佳目標，在等待一個最佳的出手時機。
偉大航道上的風聲呼嘯，三十一艘船隻緊挨在一起，甲板上，穿着駁雜的海賊們重疊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只能見到刀劍揮舞帶起的一片血光，還有那不時傳來的幾聲槍響。
每個人都拼盡了自己的力氣，斬殺自己面前的敵人。
羅傑與雷利一馬當先，領頭分別殺上一隻戰艦之中。
懾人的霸王色霸氣帶着壓倒一切的氣勢散開，幾乎在瞬間便將一半以上的敵人放倒在地，而剩下的，氣勢也低了不少。
其餘幹部級的海賊各自帶領着一堆兄弟殺上了其餘的戰艦。
兩方海賊們完全混戰在了一起，這時候槍已不頂用，在這個混亂的戰場上，槍械容易誤傷自己人，無論是哪一方的海賊，都默契的拿出了刀劍之類的冷兵器。
「鋥——」一把大刀擊在了香克斯的刀上，年齡與經驗的差異使得力道上產生了不小的差距，香克斯感到虎口發麻，雙手不由自主的盪到了一邊，一個海賊看準機會，揚起了手中的刀正欲直劈而下，心中卻緊兆忽生，但他卻已經沒有了回頭的機會……一陣血光閃過，一顆頭顱衝天而起，帶着一股血泉落在了甲板上，咕嚕嚕的滾出了幾步，然後很快被混戰的人群踩的稀巴爛。
永遠不要在戰場上大意，因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惜他永遠沒有明白這個道理的機會了。
甲板並不算大，此刻卻是進行着決定上千人生死的戰鬥，羅傑海賊團人力單薄，戰艦的指揮官很快便依著這點，指揮着手下將他們分割成一個個小團隊包圍起來，同時下達這各種戰鬥指令。
「想要各個擊破？」羅傑看着周圍的海軍，嘿嘿笑了兩聲，自言自語道，「該做什麼呢現在……」
另一艘戰艦上，平光眼鏡下的目光銳利似劍，雷利面對着周圍一圈的密密麻麻的敵人，自言自語了一句話，語氣雖然平淡，但卻充滿了肅殺的意味。
「衝出去，殺了他們。」
刺啦——
這三十艘戰艦的艦長將抽出的刀回銷，完全沒有回頭看因為想要偷襲他而因這一刀翻下了船舵所在的這層甲板的海賊，繼續面帶微笑的看着底下的戰場。
但他卻沒注意，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忽然動了。
猶如驟起捕食的獵豹，帶着迅捷而靈敏的動作，混入了戰場之中。
而不可思議的是，他一直令自己的身影完美的隱藏在陰影之中，從來沒有離開過黑暗。
他就像一道虛影，穿梭在桅杆、船帆、船沿、瞭望台……甚至是混戰的人群的陰影之中。
幾個殺得興起的海賊驟然發現眼前隱約有個黑影一閃而過，反射性的舉刀想要劈砍，但下一秒眼前卻沒了那個飄忽詭異的身影，還未讓被鮮血刺激的興奮無比的大腦思考這是不是錯覺，腦後卻忽然一痛，然後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幾乎無人注意到黑暗精靈的動作，除了香克斯。
紅髮少年震驚的看着那道行跡詭異不定，飄忽於混戰人群中的黑影，他的目光緊緊跟隨那個矯健瘦削的身影，稍不注意，視線中便會立刻失去黑暗精靈的蹤跡。
不見他的動作，卻在片刻之間使得一個又一個海賊倒在了甲板之上。而肇事者卻早不見蹤影。
他就像與陰影為伍的死神，無聲無情的收割著生命。
香克斯目瞪口呆。
這種殺人效率，即使是羅傑船長和雷利副船長也遠遠不及。
不是說船長和副船長的實力不如這個黑暗精靈。而是對一個刺客型的職業來說……如果隱蔽的好的話，這種戰場簡直就是用來給他們切菜玩兒的。
在此之前，香克斯完全不能想像，會有一個人，居然能在這種環境裏如履平地，完全不受阻礙的行動自如，而且在連殺幾個人之後還能絲毫不引人注意。
——如果不是自己對他的關注，恐怕也是會忽視這麼一個存在的。
忽然，鏘的一聲金屬武器相接的刺耳聲音伴隨着咆哮響起。
「發什麼呆？！紅毛，你想死嗎！」
咆哮來自於替香克斯擋下來自背後的一劍的金髮舵手安德魯。
「啊，對，對不起。」香克斯如夢初醒，握緊手中的劍，開始對抗面前的敵人——但他的眼神卻不由飄向人群，尋找那個快速而隱蔽的黑影。
很可惜，這次他沒有找到。
金獅子艦隊的海賊們眼看着幾艘戰艦被羅傑海賊團全滅，士氣不由低落了不少，但羅傑海賊團的海賊們則越戰越勇，即使受了重傷，卻仍是玩命似地揮舞着手上的武器。
這樣下去的話，勸降或者是全殲都成了徹底的空話！
艦長終於忍不住走進了戰場——殺敵只是次要，重點是——提升己方的氣勢！
不出他的所料，在他拔刀步入戰場圈子大吼了幾句提升士氣的話之後，手下都像打了興奮劑一樣比之前狂熱了足足一倍，羅傑海賊團的船員們咬牙反擊，戰場的氣氛再次變得白熱化，到處都是金鐵撞擊發出的鳴擊聲。
「兄弟們！！」艦長舉刀逼退一個海賊，前踏幾步，剛剛張口，心中卻忽然敲響了強烈至極的警笛，他轉身用刀挑開一把匕首，還未慶幸自己的反應迅速，另一把匕首卻緊接着而來，艦長提刀順着軌跡迎了上去，腦後卻一涼，緊接着而來的是一股劇痛。
——好快的動作！
致死也未看清眼前人的相貌，甚至沒看清偷襲者是男是女的金獅子分艦隊艦長的腦中只來的及閃過這麼一個念頭，然後便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這個突忽其來的變化使得整個甲板上的氣氛立即一變，隸屬於金獅子分艦隊的海賊們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才還意氣風發的艦長忽然莫名其妙的倒下，而偷襲者卻始終不見人影，一道寒意不由自主的沿着脊背竄了上來。
艦長掛掉的消息通過機靈的安德魯電話蟲廣播很快傳播到了所有戰艦上。
羅傑隱約知道是誰下的手，但在這時候尋求答案明顯不是時候。
他帶領着海賊們乘勝追擊，將已失去主心骨的敵人打的節節敗退。
作為破壞戰場平者的黑暗精靈，這已回到了塞勒斯特號上，冰冷無波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完美手刃敵船最高指揮官的情緒，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似地將一把水果刀收了起來，然後用修長的手指轉動着早已清除完粘稠紅白之物的另一把水果刀。
——作為一名刺客，武器，當然不能只有一樣。
伊斯特看着大獲全勝返回了船上的海賊們，飛舞於手上的鋒利水果刀忽然一頓，一道淡淡的寒光閃過，他收起了水果刀，直視毫不避諱的徑直朝他走來的羅傑。
「不錯的身法。你匕首也一定玩的不錯。」
羅傑的眼神並不銳利，語氣也像朋友之間的隨意談論，但伊斯特的眼神還是冷了下來。
他不喜歡成為焦點——羅傑的兩句話，使得所有海賊的視線都朝他這邊看了過來。當一個刺客成為眾人視線匯聚的中心，那麼將自己融於黑暗中便完全失去了意義。
伊斯特盯着羅傑整整十分鐘，就在眾人以為這個黑暗精靈會像往常一樣繼續沉默下去之時，他卻出人意料的開口了。
「希望，沒有下次。」
語氣並不重，雖然帶着黑暗精靈一貫的冷冽如冰，卻不含明顯的殺意，甚至由於發音不是十分標準而使得這個警告聽起來有些可笑。但是所有人卻不由渾身一顫。
說完這一句，伊斯特不再理會或是一臉疑惑或是若有所思的海賊們，掃了紅毛一眼，便轉身進了船艙。
他這句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羅傑不可能不知道這支艦隊的艦長所在船隻的位置，但他卻上了其他的戰艦，這所作所為是在逼他出手，而故意一步步陷入敵軍艦長的戰術佈局，令海賊團看起來被海軍拖着節奏走如果說不是故意所為，他絕不相信。
但這些在剛才的那種的確算是危機的情況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自己和其他船員解決其他船隻，避免大炮傷到塞勒斯特號，同時由一個刺客來無聲無息的解決這個艦長，是結束這場戰鬥傷亡最少也是最省時省力的方法。
……不過剛好。被算計，是伊斯特最厭惡的事情。
「啊……被警告了。」羅傑臉上微微有些尷尬，「難道我剛才做的有些過？」
雷利一抬眼鏡，斜視羅傑：「人家要是連你這點逼將的小把戲都看不出來，那就混不到那個能力了。」
「說的也是。如果他真能留下來，倒是一個很不錯的戰鬥力。可惜……」摸了摸鬍子，羅傑嘆了口氣，「這艘船，是不能留住一個遊走在暗夜中的影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