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逃離

海賊們永遠是最懂得及時行樂的人群之一，方才的戰鬥結束到現在還不到半小時，甲板上卻已經恢復了平日載歌載舞的熱鬧氣氛。

雖然有很多傷員，甚至有好幾個重傷的水手，但好在沒有人死亡，這由不得他們不高興。

「哈哈，這絕對是有史以來最有快感的一次腌鹹肉。」香克斯一邊齜牙咧嘴的看着船醫可樂克斯大叔給自己包紮傷口，一邊朝着旁邊的雷利大笑，「雷利大叔！我今天也幹掉了十來個海軍，你教我的那幾招劍術真的很有用！」

「做的不錯。」雷利讚許的點了點頭，正想對一旁一臉「我也想要誇獎」的巴基說些什麼，瞭望台上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聲，雷利的臉色頓時變了一點。

這個哨，是只有負責觀察海面狀況的瞭望手覺得情況緊急的時候才會吹響的。

「是海軍軍艦！領頭的是海軍準將卡普！」瞭望手朝着甲板上的海賊們大聲喊著，「我看到卡普的那個狗頭軍艦了！！」

這下就連羅傑的臉色也陰沉了不少。

卡普一直是在追捕他們海賊團的海軍中名列難纏度第一的海軍，平時雙方碰上，如果避無可避必須要打上一場的話，他們海賊團就不能佔到什麼上風了，何況是現在一場大戰剛過之後了。

「我都懷疑卡普是不是抱着撿便宜的打算來的了。」羅傑看了看風向，罵了一聲娘，「這個角度，我們如果要想避開卡普，就必須逆風，不然……」羅傑看了一眼逆風航向和順風航向之間的方向——那兒才是通向他們的下一個目標，香波地群島，進入新世界之前，在樂園的最後一站。

逆風不可行，塞勒斯特號在風力支撐下的航速和卡普的船不相上下，而逆風的話，是沒法甩開主要依靠機械動力行動的海軍軍艦的。

但如果直接朝着香波地群島的方向直衝，那麼，他們便會成為那一大排海軍軍艦的活靶子，等於是送上去讓人家的大炮轟炸。

塞勒斯特號已經經不起大炮摧殘了。

「往十點鐘方向走Z字形。」雷利開口，羅傑會意的點頭，示意在安德魯接任舵手位置之前的前舵手掌舵，然後朝着安德魯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已在帆底站定拿起帆索的一群水手，大聲喊道：「Z字形調帆！安德魯專心控制海流配合！！」

——雖然這樣會減慢船速，但卻是相對安全的一種方法了。

讓能動的傷員將行動不便的傷員攙扶回艙，羅傑與雷利站在甲板上，指揮着海賊們動作。

看出海賊們的意圖，卡普的大炮毫不留情，一發接一發的炮彈帶着強烈的呼嘯聲飛了過來。

「挑在這種時候來擺出這種陣仗，還真是看得起我羅傑啊，卡普！」

羅傑哈哈大笑幾聲，然後站在隨着炮彈砸入海中掀起的巨浪而搖擺的塞勒斯特號上，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手指前方，意氣風發的大喊一聲：「逃吧，兄弟們！！」

「……」船長大人您醞釀那麼久就說這麼一句話嗎←這是無力吐槽的羅傑海賊團船員們。

塞勒斯特號就像在浪尖上跳舞，周圍盪起的海浪沒能危害到船隻，反而起了推動作用。

香克斯甚至有時間趴到船沿上看着緊貼著船邊，有生命般涌動着的海浪：「哈哈，有安德魯在還真是方便。」

「那是自然。」真·舵手，現在專心控制海流的金髮青年嘿嘿笑了兩聲，毫不客氣的接受了誇獎。

即使還沒有逃離海軍的追擊範圍，但船上在較平時要顯得緊張的氣氛籠罩之下，卻還混雜着一些談笑。

操帆使用索具伊斯特不懂，掌舵也不關他的事，確定航向看方向之類的更是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在人人都忙碌的甲板上，黑暗精靈此刻成了完全的閑人一個。雖然平時他也從來不做些什麼，但這次卻尤為突出。

灰色眼睛依舊透著冷冽，沒有一絲一毫人類該有的情感，伊斯特看了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們一會兒，然後將視線移到了紅髮少年身上。香克斯正爬上了高達幾十米的正桅，聽從著指令調整帆向，看他熟練的動作，顯然不止操作了一次兩次。

似乎是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視線，香克斯轉頭看了看，最後準確的將視線投到了伊斯特所在的位置，然後露出了一個燦爛堪比驕陽的笑容，隨即在夥伴「看什麼呢！小心掉下來啊」的喊聲中轉回了頭。

……真是不明白。

伊斯特看着這群似乎臉上都掛着笑容的海賊，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

明明有着極強的敵人緊追不捨，還未確定已經逃出生天就能笑得這麼開心？還是說這群海賊都是一群沒心沒肺的傢伙，甚至完全不將自己的性命當做一回事？

如果香克斯知道黑暗精靈的想法，也許就會給出一個答案。

——這是一群在任何逆境之下都不會屈服，甚至能享受這一切，依舊過着自己的快樂日子的海賊們。再苦再累都能患難與共，即使再困難的日子，都會佈滿歡聲笑語。

碧藍的大海上，一艘三桅多帆的卡拉克船沿着Z字形的路線曲折前進，儘力躲避著海軍艦隊飛來的大炮，但是數量眾多的大炮卻還是給塞勒斯特號造成了一些不可避免的傷害。

「這樣不行……」安德魯的額頭上滲出了一些汗珠，「大炮太多了！海水震蕩的十分劇烈很難控制！」

「別管大炮了。」眼看着已經衝出軍艦直射範圍，羅傑正色道：「筆直往前開！」

「再往前就是魔鬼三角地帶了吧。我現在懷疑卡普是抱着如果不能殺了或者捉住我們，就將我們逼到那個傳言中九死一生的地方去的目的的。」雷利緊皺眉頭說道，「傳言是船的墓場的地方。聽說已經很久沒有海賊船能通過那條道路到達香波地群島了。」

「是嗎？」羅傑張開雙臂，似要擁抱這片大海，也似乎是想通過什麼擁抱接下來那未知的旅途，他站在船頭哈哈大笑着，他的身上彷彿有一種濃郁的化不開的東西，自然而然的讓他擁有了一種並非凌厲，卻不由自主的讓人想要膜拜的氣勢，「那麼我們——」

「——就來創造一個奇迹吧！！」

調帆的人們不再根據風向和海流操帆，而是讓它保持在能維持最快航速的角度上。

香克斯爬下了桅杆，來到了伊斯特身邊，看着黑暗精靈面無表情的冷眼盯着甲板上的水手們，摸了摸鼻子，忽然開口：「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大家在這種處境還能笑得出來？」

伊斯特有些意外對方感覺的敏銳，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想想你就會有這種疑問……因為我剛上船的時候，遇到這種情況也完全不能理解。」香克斯拿下了一直戴在頭頂的草帽，眼神專註的打量著上面的紋路，用少見的認真語氣說道：「這是船長送我的草帽，也是我的寶貝。」

一頂草帽就能作為寶貝，伊斯特再次置疑起人類的審美觀與價值觀。

「啊……似乎我又偏題了。」香克斯笑了一下將草帽戴回了頭上，「其實我只是想說，船長是這艘船的主心骨。失去了船長，這艘船就失去了靈魂。我們是因為羅傑船長，才聚集在這條不大的船上，一起出海一起冒險，一起被海軍追殺，與找茬的海賊與賞金獵人戰鬥……歸根到底，理由只有一個。」

香克斯按著草帽，將視線投向了船頭，羅傑背對他們而立，並不強烈的陽光透過他的身體照射過來，卻襯的那個形象高大無比：「因為，我們相信船長。」

要是在往常聽到這麼一句話伊斯特一定會採取無視態度，而此刻，他卻將一分注意力投給了這句話。

相信……人類對於這個字眼，這麼容易這麼輕鬆的就能說出口么？

香克斯當然不知道身邊的黑暗精靈的想法，他笑着，接着開口：「因為，他是羅傑船長，所以我們才相信他。」

表面上聽起來沒什麼區別的兩句話，但伊斯特卻隱隱覺得，這句話的含義，和剛才的那句並不完全一樣。

「雖然你總是不回答我的話。但我總覺得，你應該是在聽我說的。」看着對方沒什麼反應，香克斯乾脆抱着膝蓋坐到了伊斯特旁邊，他笑嘻嘻的說道，「也許你不知道。你剛來的那些天，身上那種逼人的寒氣已經減去很多了。雖然我不想自戀的說是我的原因什麼的，但至少，和羅傑船長、雷利副船長……和我們大家是有些關係的吧？」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將這裏作為了自己的家。只要羅傑船長在，這兒就永遠是我們的家。雖然……」說到這兒，香克斯的神色忽然有些黯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沉默了十幾秒，他又忽然笑了起來，「不過沒關係。羅傑船長說要到達偉大航道的盡頭。我相信，如果羅傑船長不能做到這點，那麼這世界上，也就沒人可以做到這個了！至少，現在沒有！」

紅髮少年眼神很亮，他滿懷信心，甚至是有些虔誠的語氣令伊斯特將視線在他身上停頓了幾秒，然後才投向別處。

他有些煩躁，不由伸手拉出了水果刀，下意識的旋轉起了鋒利的刀刃，似乎這樣就可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香克斯的那種語氣和神色，居然讓他想起了幼年時期，剛剛加入迪斯帕納家族不久，宣誓效忠的自己。

***

「報告準將，羅傑海賊團已經進入『魔鬼三角地帶』。」

「果然還是果斷的選擇了進入嗎……哈哈哈哈，果然是那個男人啊。」帶着狗頭帽子裝飾的準將大笑片刻，自言自語道，「這麼多年，順利經過魔鬼三角地帶到達香波地群島的可是少之又少，何況這個季節一向是海王類活動最頻繁的時候。如果他們能從那裏出去，那還真是天意了啊……」

「傳我命令！」卡普一聲令下，海軍士兵立刻端正姿勢等待命令，「現在，回總部！準備下次出擊！——那個男人，不會那麼簡單的倒在那個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