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朝堂陛見

三十、朝堂陛見

開封府,大周皇城,崇元殿。

大殿之上,周主郭威高坐御榻。崇元殿中,文武官員分列兩班而立。

在後人的印象中,特別是在頭掛豬尾、剔袖稱奴的清宮戲里,朝堂上上朝議政,從來只有皇帝是坐着地,其餘臣僚,或彎腰弓背,或趴伏在地奴顏跪拜,沒有半點尊嚴。

但是,在這後周的朝堂大殿上,除了周主郭威,卻還有一人也是坐着的。那人位於右手文臣排班之首,鶴髮童顏,雖是年過古稀,卻也精神矍鑠。此人正是六帝宰相,自號「長樂老」的當朝太師,中書令馮道。

這個時候,這位歷時四朝的老臣側身坐在一張綉墩上,耷拉着眼皮。這張綉墩並不寬闊,馮道側身而坐。他雖然說是坐着,卻是只沾著半個屁股,一副謹小慎微的謙恭神態。他歷經四朝,見慣了風雨,為人為臣之道,早已是出神入化。

看看時辰,已是巳時,這大周的朝堂上,文奏武對,議政將畢。

周主郭威龍榻高坐,雖然沒有外間傳聞的那樣,身患沉痾,就要不日崩殂,但是勉強坐着處理了幾個時辰的朝政,精神顯然已是有些不濟。

年輕時的戰場撕殺,權力中心的爾虞我詐,雖然讓這個出身寒微,原本一無所有的一代人傑,從一個社會最下層的軍伍一躍成為一代帝王,但是這位皇帝的身體卻也因此留下了無數創傷。

最關鍵的是,今年三月里,為了養子柴榮的順利接班,他與自己多年的戰友兼摯交王峻割袍斷義,反目成仇,將之趕出了開封,貶到了商州。可以說在郭威一生的功業里,大多的時候都有王峻的影子。而郭威又是個十分重感情的人,因為王峻驕橫跋扈,二人反目,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

「諸位愛卿,還有什麼事就趕緊報上來吧。若是無事,這便退朝吧。」周主郭威身子傾靠在御座上,他話說完,又笑着對庭下打着瞌睡地馮道問道:「長樂老,可還有什麼事要補充的?」郭威厚待老臣,對馮道又頗為恭敬,所以稱呼其號,以示尊敬。

這邊馮道聽到皇帝召喚,耷拉的眼皮立時睜開,趕緊起身,恭聲回道:「啟稟皇上,滿朝臣工任事幹練,勤勉有加,老臣本無事要奏。只是皇上,近幾日陰雨不停,又是時值六月,黃河進入汛期,還請皇上能多差調人手巡視黃河大堤,以防黃河決堤,引發水患。」

「長樂老說的是。雖然黃河進入汛期,未必就會有水患,但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還是十分必要的。長樂老果然是老成謀國。」郭威對馮道的話深以為然,點點頭,有對立於馮道身後的開封府尹,晉王柴榮說道:「晉王,你現在是開封府尹,這加派人手巡視黃河河堤的事,就交給你去辦了。此事關係民生,你務必要上心。」

「兒臣領命。」柴榮出列,躬身回道。

郭威很是滿意,笑着頷首,又對馮道說道:「長樂老聽說了嗎,此次荊南來使,卻是來了四位使節,一位正使,卻跟着四位副使。荊南此舉真是開千古未有之奇事呀,哈哈。」

「皇上聖明,威儀四海,荊南敬服我大周國威,所以誠心歸附,不派重使則不足以顯其誠。」馮道這馬屁拍得太露骨,稍微警醒點的人就會聽得出他這是在出言諷諫。果然,又聽他說道:「只是,荊南雖是小國,皇上也應該以禮相待,為其他諸侯來投做出表率,以向天下昭示,中原朝廷的海納百川之心。」

「長樂老說的是,朕受教。」郭威改容,收了對荊南的輕視之心,又朝殿下問道:「荊南使節可曾來了,快招上殿來覲見。」

崇元殿外,雨下連綿。

李紫木和陸扶由趙匡胤領着,在瓦檐下相候,等待召見。

與人相交,趙匡胤給人的感覺是忠直豪爽,可能是因為自己讀書不多,所以對讀了幾本書的所謂讀書人李紫木,很是謙恭有禮。他原本以為李紫木才識平平,是荊南哪家的出來混資歷的紈絝。但是一番相處下來,知道眼前這位荊南正使出身寒微,身後並無背景,卻能代替老資歷的陸扶為正使,顯然是有真才實學的。他自己早年做混混的時候,遊歷天下,書讀得不多,卻也頗有些見識。而李紫木來自資訊發達的後世,又是有心結交,每有所言必是戳到趙匡胤的癢處,言其所不能盡言之處,更是讓他心中舒爽,如風寒后喝了一杯薑湯一般,茅塞大開。

他出身行伍,每日相交的又多是些軍中武夫,平日裏遇到那些文臣讀書人,別人都未必就會給他個好臉色。惟獨這荊南正使,態度誠懇,也不作偽,與自己交談,並沒有那種文人對武夫的輕賤之意。而且對方話雖不多,但是每每都能夠說出自己不能盡敘之意,點到自己的心坎上。他平日也並不多話,但是今日碰到了李紫木,卻是有一種掛腸搜肚,不吐不快的感覺,就要引他為知己。

歷史上,趙匡胤的宋朝和朱元璋所建立的大明王朝,也算的上是漢民族王朝的兩個極端。

趙匡胤確立了宋朝揚文抑武的國策,抑到最後,趙宋子孫對外族是每每退讓,倍受其辱,只不過是又成就了幾個石敬瑭。只不過,石敬瑭的那個養子雖然才具不足,但至少還算有些骨氣,還有反抗的心思。但是趙宋的子孫里,軟骨頭的卻是一大拉子。

反觀朱元璋,則是文武皆抑,但他顯然還是鬥不過早已死了千年的孔老二,他所制定的這一治國方針,不過三代就被打破,弄到最後文臣結黨,相互攻訐,敗壞國政,民不聊生,人心盡散,又鬧的是外族入侵。

不過朱元璋的子孫顯然是要比趙宋的子孫們有骨氣的多。對待外族,他們是打不贏也要打,就算是皇帝都被俘虜了,咱們另立一個皇帝,接着再打。儘管打到最後,直到把大明朝最後剩下的,本就不多的那點國力都耗盡了,也就亡了國。這大明朝,客觀上來說,卻不是被關外那些拖着辮子,剛開化不久的滿洲人所滅的。朱元璋的子孫未必都是什麼好東西,但是他們在骨子裏,對待外族卻有着那麼一種蔑視,對待外族的入侵也從未妥協過。總結一句就是,他們自信。

同樣是兩個漢人所建立的王朝,差距怎麼就會這麼大呢?

這主要還是因為宋朝的開國皇帝們,沒有給後世的子孫做出一個好的榜樣,也就是沒有開個好頭。

趙匡胤的天下得的太過取巧,太過容易,說好聽一點,就是什麼兵不血刃,直接就竊取了後周柴榮所創下的大好局面。果然是竊國的的大賊呀,在他之前的那些大賊們,沒有一個,運氣是有他這麼好的。歷史上,靠着類似如篡國得天下的,往遠了說,南北朝時的宋齊梁陳,有劉裕蕭道成蕭衍陳霸先,往近了說,五代時的朱溫李存勖石敬瑭劉知遠郭威,沒有哪一個不是先學學曹操,奮鬥個大半輩子,弄一個位極人臣,然後再取而代之的。只有這趙宋趙太祖,年紀才過兒立,就能夠靠着幾個結義兄第外加相好的,就能直接從一員還算大的統兵將領登上皇帝的寶座。而且所受的阻力還不算大,就連反對的聲音也沒幾個。果然是「槍杆子裏出政權」啊。

但最關鍵的還是他人品太好,生在了五代。歷經唐亡以來幾十年的亂世,治世法則被打破,朝代更迭頻繁,文臣武將們早就沒有了前人們忠心效主,從一而終的氣節,就算有,那也是極為淡薄,還不至於能讓人為之而丟掉性命。亂世破壞了一切的世間法則,更加踐踏了為人處事的基本綱常,忠義廉恥,變地再也沒有性命重要。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不是他們不明白,只是這個世界變化太快。

至於趙匡胤之後的趙老二,那就更加不堪了,人品不敢恭維不說,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坐上了兄弟的位子,幾次北征契丹,也都是丟盔棄甲,大敗而回,損傷國力無數,也給後世子孫的心裏留下了對抗外族的恐懼陰影。

可以說,五代十國,天下割據的局面成就了趙匡胤,讓他輕鬆上位,但卻給整個的漢民族留下了無窮貽害。

有人要說了,宋朝的文治鼎盛,那是中國歷代王朝之最。確實,沒錯。但是沒有強大的武力作保證,那些所謂鼎盛文治還不是些虛幻泡影,北方外族鐵騎稍一踐踏,便皆盡破碎,留給後人的只是些風花雪月。徒留後世如我等一般的書蟲,掩卷長思,撫今追昔,嘆惋不已,直嘆,可惜了可惜了。

還有人說,宋朝其實也不算太沒用,統計有關史書中記載的,宋朝對外戰爭,這勝率還是挺高的。呵呵,我們且不論這所謂的史書,可信度有多高。單說,宋朝在歷次的對外戰爭中,無論是對契丹、金、西夏還是後來的蒙古,更多的時候是取著守勢。別人來攻城掠地,你龜縮在在堅厚的城牆裏,別人是奈何不了你,但是卻把血與火燒到了平民百姓身上,在城外大肆燒殺搶掠一番,姦殺你妻女,奪你財物,然後滿載而歸,這也算是敵人落荒而逃,然後你就打了勝仗?國家是幹什麼的,政府是幹什麼的,不就是用來保護平民基本權益不受損害的嗎?

又有人說,那是宋朝,那是封建社會,狗屁的「國家是保護平民的基本權益」。

唵?是這樣么,我還以為古今沒什麼兩樣呢。

呃,寫着寫着,又一發不可收拾了,扯了這麼遠。

話說回來。

趙匡胤態度謙遜,一般人與他交談,無論是誰,總會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願意同他親近

雖然李紫木從千年之後而來,熟知歷史,算不得是一般人,但是在這從驛站到皇宮的路上,他同趙匡胤卻也聊得甚是相得,大有相交甚歡的態勢。誰叫人家是未來的太祖皇帝來着,雖然李紫木沒有貼上去巴結,要投資做從龍功臣的打算,但同這未來的天下之主打好關係,將來日子也能過得更加舒坦滋潤些不是。

不好意思,寫着寫着,就不吐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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