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隱情

52.隱情

和她娘的心上人周灼處得如同父女一般,長樂一點不覺得有背叛她自己親爹富昌侯,連一絲絲對不起的感覺都沒有。

哎,前一世她爹對她的態度和舉動,已經讓她寒透了心。她那時心如死灰,便已想過只當沒有她那個爹了。

又有這一世她抓包柳承熙和秦珊傳回富昌侯府,她爹表現出來的那種護著秦珊、讓自己委曲的言語行為,全然不當她是親生女兒一般,更讓她徹底死了與她爹維持表面關係的心。

還有,她不得不承認,周灼讓她娘堂堂一國最尊貴的公主、長公主,品盡千帆依然念念不已、忘之不了,數十年間,無人可以替代,周灼身上的閃光點真是無法用言語訴說得清楚——無論誰與他接觸,都會如沐春風、感之良好吧。

她娘下嫁她爹富昌侯時,周灼就已經被她娘救出,送去那座山間小廟裡了。

據她娘說送去廟裡,不只是為了躲災,也因周灼其實就是生在佛前的,與佛結緣是與生俱來,兼又生性淡薄、性子溫和、與世無爭,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地牽絆著周灼,周灼真的會剃渡出家的,沒準還會成為一個得道高僧也未然。

這是當天晚上,長樂與她娘離開菩提院時,她娘與她說的。

許是晚間他們三人處得其樂融融,觸及了她娘隱藏在心底多年的思緒,這一晚她與她娘擠在一張床上,她娘與她講了不少當年的往事。

周灼雖出身周國公家,但其母出身卑微又性情軟弱,為周國公正室所欺凌,懷著七月身孕還被尋出錯處,趕出家門送去家廟,周灼就是在風雨飄搖的夜間,出生在家廟的觀音像前的。

一直到八歲前,他都是養在家廟的,而蕭華長公主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是在那座破舊不堪的家廟裡的。

纏上他,簡簡單單地只因為一盤他親手做的糕餅罷了。

這一夜,蕭華長公主都分外感懷,長樂陪著她娘一塊感懷,聽她娘講那些曾經的青蔥歲月,最後睡著的時候已是三更天了,第二天不出意外地起不來,睡到日上三桿。

長樂揉了揉昏昏脹脹的頭,摸了摸床邊,一片冰冷,她娘早已經沒了身影,估計是感懷過後一夜未睡,等著天還沒亮就扒去菩提院,拉著當事人,繼續用實際行動追憶去了。

「留夏,」長樂輕輕地喚了一聲,外面立時有人應了,帘子一掀進來一串人,手中各拿侍候用的物什,訓練有素,站成了一排。

「小姐,洗漱過後,先用些飯食吧,想吃些什麼呢?奴婢這就去吩咐,」留夏做為大丫頭,由她來指揮那些拿東西的哪個先上、哪個後上,她嘴上與長樂說著話,手上卻沒有停下來,眼神到的地方,立刻有人跟上。

「隨便來點粥什麼的吧,吃點清淡的,」長樂有氣無力地說著,想著明天還是自己及笄的大日子,好不了又要折騰一整天,她實在不該這麼精神不振的樣子,熬夜真是女人的大忌啊。

「是,小姐,噢,還有,剛剛豆子來通稟說是大少爺和歐家少爺來府上拜會小姐,聽說小姐身體有恙,便與張伯在前堂說話呢,小姐,用過膳后要不要見見?」

這兩個人一大早就過來了,歐家少爺還提了兩籠兔子,說是要給他師父當下酒菜、補補身子的。

留夏相當鄙夷,那麼可愛的小動物,換個別人送來討好公主,都是叫公主養著玩的,歐家少爺倒好直接定成美味佳肴了,果不愧是上京城出名的紈絝子弟、京中一霸,想法就是清奇。

「我堂兄?」能叫留夏叫大少爺的,那必是富昌侯府的二房庶子楊易寧。

不過,雲王爺肯放他出來了?

聽說他自從上次陪自己去了雲王府,一直就沒能再出來,雲王爺把他引為知己,儼然比看親生孫子還高興,留在王府數日、徹夜長談,不知現下何等模樣了?

她十分樂意先見見。

何況值此富昌侯府風雨飄搖之際,她不願意回去,總得插個內應回去,彼此照應的——她從未放棄過把楊易寧培養成幫她照顧富昌侯府的好手的。

忽然很心疼李榮享,雲王爺這樣的粘皮膏,不知道他都是怎麼應付的,以李榮享的脾氣,肯定不會像楊易寧那麼好欺負,願意陪著雲王爺胡鬧的。

至於歐子嘉,長樂憑著她對自己這個徒弟的了解,純屬是搗亂一把手,惟恐天下不亂的類型,有他必沒好事,這個時候來找自己,難道是有什麼意外驚喜要告訴她不成?

長樂洗漱完畢匆匆用過飯食,帶著一肚子扒八卦的熱情,忍不住立即招呼他們兩個來花廳閑聊了。

楊易寧確實是今天早上才從雲王府脫身的,他從未如此感謝過他那恨他不死的繼母,要不是他繼母派人尋他回府商量府中事宜,他過年前都難從雲王府里脫身出來了。

沒想到還是雲王世子親自送他出來的(雲老王爺說不忍看他離去,特派世子相送),還叮囑他不要拘泥於禮節,隨時可以過來,雲王府永遠歡迎他。

楊易寧一腦袋黑線,暗自腹誹,估計是有他在,雲王府其他老少爺們就能耳根清靜些。

雲老王爺對他的熱情持久不衰,越發高脹,拉著他談天說地、烹茶賞樂,不易樂乎。

處得久了,楊易寧漸漸醒悟發現,也未必是他的才華有多麼的讓世人難以企及,大概是到了他這個程度的,實在是沒有他那個耐心閑功夫陪著雲老王爺瞎扯\蛋,比如李榮享那種全方位人才看雲老王爺時,連眼皮都不願意抬一下。

達不到他這個程度、願意阿諛奉承雲老王爺的,雲老王爺自持品味,自己又看不上那些諂媚小人,這麼兩相一對比,他的好處立竿見影。

當然,雲老王爺也不會讓他陪著白嘮的,楊易寧正經科舉出身,又有富昌侯府公子的來歷,與仕途之路不是李榮享那種出身處境的人能比的,利祿好許。

雲老王爺已經答應,把他編入宗人府任職,熬兩年資歷后,再把他推薦去六部各衙門歷練或是外放個地方官。

楊易寧私下揣測,憑著雲老王爺對他的熱情,外放什麼的都是浮雲。即使如此,他也心滿意足。

總算這十幾年的書沒有白讀,被繼母壓制一場的怨氣,終於在這一天撒解出來,可以揚眉吐氣些了。

兩相歡喜,這一對忘年交,十幾天來,各自心滿意足。

楊易寧並不知自家富昌侯府中發生了什麼事,雲老王爺的府里那是世外洞庭,萬不會放紅塵俗世進來擾他們兩個人修雅的。

與小廝一起匆匆回府路上,楊易寧從小廝嘴中問出個支言片語,又憑著他自己的聰明機智,左右勾划大概也猜出來了些。

知道長樂晉了驕陽公主;知道他爹有個外室,現已收房,還帶出一對庶子女來;知道他祖母被宣進宮裡被皇后訓了一頓,也知道了他伯父被皇上當朝訓了一頓。

這些明面擺著的事,小廝並不瞞他,而內里到底是如何勾連的,怕是小廝也不知道,只說現在侯府中水深火熱,情況緊急,要找他回去商量。

楊易寧心驚之下,本是走得利落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如今這局勢情形,他就是傻也看出來了這必是長樂從中插手,而他與長樂已經達成結盟,勢必與長樂手段一致才行,此翻回去,要做怎麼個計較?

就在楊易寧猶豫不絕,而富昌侯府又馬上就要到時,歐子嘉拎著兩籠兔子,正與他走個碰頭。

通過長樂,兩個人也算是認識的,見了面難免要打聲招呼,歐子嘉又是那種沒皮沒臉又自來熟的人,一聽楊易寧是被叫回侯府的,連忙拉著楊易寧不讓他去。

旁邊來叫楊易寧回府的小廝,見楊易寧被歐子嘉拉著不能回府,心下有些著急。

二夫人可是叫他務必把大少爺哄回府的,這事要是辦不好,依著二夫人現在的壞心情,他跑不了一頓好打。

他連忙勸楊易寧跟他一起回去,二夫人小田氏的打他還沒挨到,先被歐子嘉連罵帶打了一頓,一腳踹開。

「我師父她哥,你還是和我走吧,我聽說我師父被氣病了,這不拎著兩籠兔子要給她補補身子嗎?你們侯府中那些事自有你們家老太太、老爺夫人們處理,你去了又能幫上什麼忙,只怕好不好的背口黑鍋也未必。」這貨說話太直接了,被他踹過的小廝臉都黑了。

楊易寧聽說長樂病了,心裡比聽到侯府有事還急,又見著歐子嘉眼珠子轉得左左右右的,便猜到了事中有事,歐子嘉攔著他,他就順著台階下,也不管小廝怎麼拉著他的長襟,他只說讓小廝先回府,他要隨歐公子走一趟。

就這麼滴,這一對『好』兄弟,手拉手(霧)一塊來了長公主府上。

其實楊易寧不知道歐子嘉心裡真正的想法,對於歐子嘉來說,就他一個人親自登臨他心中偶像蕭華長公主的府第,壓力實在太大了,他必須拉一個墊背的一起來,給他仗仗膽。

幸好,他們到了府上,並沒有遇到心中偶像,而是被長樂直接請到花廳來。

「師父,你是不知你們府上亂了營了,那個新進府的娘倆,手段忒是高明,昨天夜裡當娘的那個爬了你二叔的床,今天早上被你二嬸娘抓到,撓個滿臉花,撕扯中竟嚷出來說那女人不是你二叔的外室,而是你爹背著長公主大人在外面養著的,」歐子嘉略嫌尤有不夠似的又說:「其實啊,他們都不知道那個當姑娘的三天前就爬了我的床,柳承熙還以為那婊/子對他多死心踏地呢,見他不行了,馬上就勾搭了我……」

這十幾天的壁角,他總算沒白聽,果然聽到這麼勁爆的大事來,他多孝順,這不立刻來與他師父說來了嗎?

他也暗中偷偷佩服了一下他師父的爹富昌侯楊寧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尚了蕭華長公主那麼狠厲霸道的公主,還敢偷摸養外室,這不是早死嗎?

若這事是真的,那可真是一場大風暴,他只能對富昌侯說一句:幹得漂亮,他等著看好戲了嘍噢。

『噗』饒是楊易寧也算淡定人物,剛上來就聽到如此火爆密聞,喝進嘴裡的茶水,也是隱忍不住地噴了出去。

長樂手裡捧著茶杯,嘴角抽了抽,為楊易寧點蠟。

還好她對她這個徒弟是什麼樣的人物早有了解,見他親自上門,進來時又是一臉自帶猥瑣笑容的模樣,適時地沒有喝水用點心這類的,否則,怕是也會如她兄長一般噴出去的。

歐子嘉就是自帶爆雷屬性,誰挨了他,准沒好事。

長樂拿著茶杯蓋,輕輕地扣著茶杯,婉轉蛾眉,細細想來,覺得這事必有蹊蹺。

若未經前世,她其實也不知道那個秦氏是她爹一直偷偷養著的外室。

她爹這人,與文不行、與武不就,就在這偷/情上面,技術點滿級,做得緊緊實實、密密噹噹的,十幾年下來,還真沒讓人抓到把柄、發現疏漏。

今日,落得這般田地,處處破洞堵不上的情況,自有她在其中牽扯的原因,但是……她覺得,若僅她一人,肯定扯不得這麼亂這麼大,還有一把手在後面幫著她呼風喚雨呢。

還未等她開口問,那邊被嗆得一頓咳嗽的楊易寧已是搶先問道:「這都是真的?怎麼會如此?那姑娘不是說已與柳承熙有過瓜葛,還被……」他瞧了一眼長樂,抓/奸在床幾個字,終是沒有說出口。

其實這事風言風語傳得滿上京城都有,自不必說還有什麼秘密可言,更有贏帝在朝堂之上,訓斥富昌侯楊寧治也提及,他別說在雲王府,就是在太上老君的洞庭,自也能知道一二的。

重點錯,大錯特錯,歐子嘉覺得楊易寧必是讀書讀傻的主兒,明明重點不在那姑娘,而在那姑娘她娘啊,敢撬大印國第一女人蕭華長公主的牆角,和給當今聖上帶綠帽子有什麼區別,那簡直都是讓他頗為敬佩的奇女子了。

見著長樂不說話,歐子嘉有點抓耳撓腮,坐立不住了。

他這一大早連回籠覺都沒睡,就跑來找他師父,強忍著等他師父起床用飯後,與他師父一氣傾訴,就是想看看他師父聽到如此勁爆的秘聞時,俏臉慢慢龜裂開來的神情,順帶拉著他繼續追問的同時,表揚上他幾句,誰知道他師父一副我早已知曉的老神棍附身狀,令他好些失望。

他不爽地摸了摸鼻子,卻見長樂正用探究又好似明了的眼神瞟他呢,他后脊樑一陣發涼,立刻由剛才一攤泥似的懶坐樣變得正襟危坐起來。

楊易寧還沉浸在信息量巨大、反射弧不夠用中,堵塞得他的腦子,一陣清楚一陣明白的。

怪不得他繼母會讓小廝找他回家,這是用到他了,才想起他來。

家裡有這麼一個大坑等著他往裡跳呢,他若回去了,保不定會沾上什麼亂七八糟的髒東西回來,幸好遇到了歐子嘉,及時攔著他,不由得在心裡萬分感激起歐子嘉——若沒歐子嘉拉著他,他保准跳坑了,被人利用,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

長樂也覺得這些事放在一起,很燒腦。與她之前的打算,雖是殊途同歸,但過程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和掌控。

這世間之事,真是牽一髮而動身,有一處發生了變動,整體都隨著動了起來,哪怕她重生一次,卻也是阻擋不了,也改變不了什麼的。這就是人,在面對事時,總有無力的表現吧。

別看事情多複雜繁亂,有一件事情,長樂可以肯定,那就是秦珊爬歐子嘉床這事,一定是歐子嘉先勾引的秦珊。

長樂從來不信秦珊和柳承熙是真愛,秦珊那種生活環境里出來的姑娘,心計自是不單純,而柳承熙對秦珊或許有些感情,卻大多也是欲大於情的。

秦珊瞧著柳承熙前途盡毀,天上又掉下歐子嘉這麼一個伯府小少爺,便是給歐子嘉作妾也比給柳承熙做妻,自覺前途光明許多,大概這麼滴,秦珊半推半就地才從了歐子嘉的。

可是,秦氏爬她二叔的床,她就有些想不通了。

秦氏絕不是歐子嘉能攛掇的,也不是歐子嘉能接近得了的。

即便接近了、攛掇了,秦氏也不可能犯傻到放著她爹一個富昌侯爺不跟,跟一個侯府有正妻有嫡子的紈絝二爺啊……

那把從暗中伸出來的隱形之手,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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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咋不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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