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二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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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並不意外趙高的到來,他的目光淡淡地從趙高身上掃過,「恭喜中車府令。」

趙高有些驚訝,「先生的消息來得這樣快?」

趙高已經重新將權利把握在手中了。他本來就沒什麼大錯,一直以來為嬴政鞍前馬後辦了不少事,算得上是鞠躬盡瘁,何況他一直陪嬴政走到現在,那點兒君臣情誼還是較為深厚的。所以,從上次樂師事件出了后,徐福差不多就能猜到,嬴政非但不會懷疑趙高,反而還會過不久就將他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讓徐福唯一沒想到的是,趙高這次主動來見,竟然又恢復了從前的稱呼。

「先生。」

就和桑中等人一樣,始終不變對他的稱呼。

徐福盯著趙高的面孔,暗暗道,若是你始終不變,沒有過強的野心,那就好了。

「奴婢有話與先生說。」

其實趙高已然不用自稱「奴婢」了,但是在徐福的跟前,他依舊將姿態放得極低,和過去沒有什麼差別。

「進來吧。」徐福轉頭進去。

進去之後,徐福便屏退了其他宮人,殿中只余他們二人。

趙高拜了一拜,道:「自打頭一次見先生,至此已有十年了。在先生未來之前,奴婢也是花了好幾年的功夫,才得以站在王上身邊伺候。那時王上年少……」

趙高口吻平淡地說起,在徐福來到秦國之前,沒有見過的東西。

初時,徐福還以為趙高是想說明,他於嬴政的重要性,但到了後來,徐福才發現,趙高似乎沒有半點邀功和以此威脅的意思。

末了時,趙高才道:「先生是憂心奴婢有害於王上嗎?奴婢怎會如此呢。奴婢的今日都是王上給的。」他頓了頓道:「奴婢與弟趙成生於隱官,后入了王上殿中做一名內侍。那時,權柄掌於呂不韋之手,宮人若非他的人,便是太后的人。唯奴婢過於愚鈍,才叫那些人忽視了,也因而接近到了王上身邊。一待便是十幾年。先生怎能疑心奴婢待王上的忠誠呢?」

徐福看著趙高的模樣,心底淡淡地接了一句,人心是易變的。

「先生如此提防奴婢,不必也不知該如何方能證自身清白。」

「趙成是如何一回事?」徐福出聲問道。

「什麼?」

「趙成救過我,我是極為感激,但我並不蠢笨,趙成接近我是故意為之,他難道不是受你指使嗎?」

趙高臉色微變,「實在冤枉,奴婢與弟趙成關係並不親厚,宮人們都是知曉的。奴婢怎會指使他?若說趙成會如此,那……那倒也是有可能的。」

「為何如此說?」徐福緊盯著趙高的面孔,為了確認他有沒有說謊。

「奴婢的母親曾因觸犯刑法而被處刑,身體殘缺后便入了隱官。」趙高尷尬道:「或許,或許趙成便是因此心中,心中有些難以接受吧。但……」

見趙高面露急色,徐福才出聲道:「他救了我,這些便算作沒發生。」

趙高苦聲道:「若先生還不肯信奴婢,那便也在奴婢身上施以咒術就是。」

「你是王上的臣子,不是我的臣子,我怎敢如此擅為?」哪怕徐福心中再擔憂,他也不能擅自動趙高,這是一直以來,徐福保留著的想法。他並不想因為趙高而令嬴政不愉。趙高說得不錯,他的確是陪著嬴政走過了太多事。在完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不能對趙高如何。

這輩子已經有些歷史發生變動了,那麼日後趙高還會不會是那個奸臣,誰也不能確定。

不能因為一個人可能會做的事,而選擇抹殺這個人。

這句話,徐福已經提醒了自己無數次。

他實在拿趙高無法了。

趙高點頭道:「乃是奴婢自願為之,如此若是能令先生放心,那也值了。」

徐福忍不住再打量起了趙高,他竟然如此篤定,難道他真的是沒有異心?

「讓我來試試!」胡亥的聲音在殿中響起。他不知何時到了這裡,外面的宮人竟然也沒有通報。

胡亥走到趙高的身旁,揚起頭看了他一眼,「我給你下咒。」

趙高點頭應道:「諾。」竟是十分配合地低下了頭。

胡亥摸了摸他頭上的帽子,嘴裡嘰里咕嚕也不知念了些什麼,然後一巴掌拍在了趙高的肩上。等這一系列動作做完,徐福都還沒能反應過來。

而後,胡亥板著一張小臉,認真地將當初胡亥說與徐福的話,又給趙高複述了一遍,「若你膽敢有二心,定然會會腸子斷成一節一節,臟器都成碎肉,外表還是完好的,直到死後,渾身的皮肉脫落……死也難有全屍。」

徐福看向了趙高,帶著略微責怪的目光。

你現在知道你把胡亥帶得有多歪了嗎?

趙高沒有注意到徐福的目光,反而沖著胡亥微微一笑,道:「胡亥公子說的是,奴婢日後定然不會有二心。」

徐福覺得自己有些恍惚了。

這二人的對話竟然這般淡定,他們難道不覺得何處不對嗎?趙高不會害怕,不會憤怒,不會惶恐嗎?

最後與趙高的談話,在胡亥的咒術中畫上了句號。

趙高彎了彎腰,行過禮后,才退了出去,他撐著傘,又頂著大雨出去了。他的身影漸漸模糊在雨幕中。徐福輕嘆了一口氣。像趙高這樣的人,若是沒有二心,那便是一個好的助手,但若是有了二心,那便是最大的殺器。

趙高走後,徐福本想陪一會兒胡亥,等雨小些再去尋嬴政,誰知雨卻一直沒有要小下來的意思。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而這時,嬴政也歸來了。

雨這時才小了些。

嬴政一進殿門,徐福便注意到了他臉上的冷色。

「雨如此一直下著,實令人心煩。」嬴政順著徐福的目光,往窗外看了一眼,頓時道。

「奉常寺傳來的消息如何說?」

「若是他們說出個所以然了,寡人也不會如此生氣了。奉常寺只道春末夏初向來如此,雨水多,並無任何不正常之處。但是……」

「但是咸陽城中已經有不好的言論傳出了?」徐福介面道。在這個時代待得久了,對於這些東西,徐福漸漸也變得敏銳起來了。從大雨不停歇開始,徐福差不多就猜到這點了。

「百姓認為是蜡祭未能求得神靈先祖護佑。」

「此事,能解決的。」徐福淡淡道,說著走到了嬴政的身後,雖然他身高不及嬴政,但微微踮腳,倒還可以抬起手給嬴政揉揉額角和太陽穴。

嬴政全然沒想到徐福會做這樣的動作,徐福的手指觸到他的皮膚后,他不自覺地顫了顫,然後抬手握住了徐福微涼的手指。

「今日田味又來求見寡人了,說是他能解決此事。依你看,如何處置?」嬴政當然捨不得讓徐福舉著手給自己揉額頭,他反手一拉,就將徐福拉到他面前去了。

徐福擋在嬴政的面前,感受著窗外刮來的涼風。「……」

嬴政今天的心情已經不好到了,需要拿他擋風的地步了嗎?

雨絲飄進來落在徐福臉上,徐福道:「讓田味跟我一起去便是。」

嬴政動了動手指,「還留著他釣魚?」

「留著,起碼也要等我,研究出他的面相才好。」

嬴政藉機低頭吻了吻他的耳廓,「嗯。」真不知寡人與面相卜筮,孰輕孰重……

·

這一場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七天,咸陽城中的百姓多有怨言。雨水堆積,哪怕有排水系統的也不太頂事了。百姓們都憂心,咸陽會不會被漲起來的大水淹沒。

一輛馬車搖晃著出了宮門。

車輪滑過水坑,濺起了水。

這個時候,雨停了。沒有雨聲敲擊在耳邊,坐在馬車內的徐福覺得安靜極了。這種滋味讓他覺得很舒服。

田味坐在一旁,不時打量著徐福。

他以為徐福閉著眼,便不會知曉他的小動作了。

徐福的睫毛忽然顫動兩下,緊接著他便睜開了眼眸,田味心中一驚,忙別過了頭,但心跳卻是驟然加快了。

他緊張地蜷了蜷手指,覺得在徐福的跟前有些難以自持。

徐君房太優秀了……

他心底五味雜陳。

「田太卜瞧什麼?」

「沒什麼。」田味故作淡定地道。

徐福目光冰冷地掃過他,「……哦。」

田味感受著那道冰冷的目光,從身上漸漸掃過去,而奇怪的是,這次他沒有了雞皮疙瘩的感覺,反而是……反而是心中帶起了莫名舒暢的滋味。

走了個神的功夫,他們的馬車就已經到了。

「準備好了嗎?」徐福冷聲問。

田味滯了滯,「好了。」

徐福當先撩起車簾走了下去。

田味看了一眼徐福的背影。

著白袍,卻氣質高冷如山尖上的那抹雪,彷彿生來就是叫人仰望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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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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