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入土為安

木靈腦海中那些過往的記憶如流水般，急劇灌入到蘇紅纏的靈海中。

她越探入了解木靈，了解對方的過往，心中便越寒心。

蘇紅纏自然不是惋惜木靈昔日的心狠手辣，對方求長生，不礙著自己眼又有何妨！

她不止一次欲對李長心下手，甚至還暗地裡布下不少後手，為的是想奪自己手中修仙資源！

蘇紅纏不得不笑，笑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

這就是自己前世所喜歡的人吶，原來就是這般！自己一場真心相待到底換回幾分虛情假意？

「今世我對你還不夠好嗎？」蘇紅纏逼問。

她不甘心的問出來，答案已經不重要了。她咽不下這口氣！

當初自己得知她中了蘭芷奇毒，便停下修鍊，四處奔波去找解毒之法。

可她始終不信自己，不肯向自己袒露真相。同身咒的事情，自己又不惜冒險，為她去那劍宗贏金剛罩。

修仙界中人心難測，事行到這地步，若不是真心，便是有所求。

蘇紅纏苦笑，木靈也不想想她身上能有什麼是自己要的……

可對方心中卻始終想著脫離，如何斬殺自己。

出生入死還不夠，自己始終得不到木靈的真心相待。

分別於九華門前，木靈再無消息。心中不止一次希望自己隕落九華門中。

今日再見，又做這般的虛假姿態，當真噁心。

心中藏著利刃，口中吐露著甜言蜜語。

「為什麼不肯信我？」蘇紅纏紅著眼睛問。

木靈瞳孔開始擴散，艱難的說出一句話：「你是魔頭！」

極西之地有一古城，一夜之間，紅光衝天，城內生靈哭喊，在烈火中焚燒為灰燼。漫天星辰下，一紅衣女子如鬼魅般遊離，而那衝天的火焰卻隱約顯現出蓮型。

這是修仙界中對方流傳暴行中一項。屠城，造下無邊殺戮，這樣的人無情無心。

蘇紅纏有何處值得自己去信？！

木靈艱難抬手祭出一塊玉牌，而後失去了生氣。

那玉牌沒有了主人的控制，卻未墜落下去，而是在空中旋轉。

裡頭的凶獸跳躍出來，迎風見漲，嘶吼了一聲震撼四方。

巨大的黑色凶獸，獸頭長有雙角，雙目圓溜溜如黃燦燈盞，身上滿是鱗甲，口中粘稠的唾液粘在頸部的黑色毛髮上，異常噁心。

蘇紅纏眼眸一收，竟然是八階蠻荒獄犬。

此刻再顧不得那麼多，將木靈殘破身軀一扔，足尖一點，消失在空中。

畜生靈智終究不高，見自己的目標突然消失，有些奇怪的左右查看。尋找蘇紅纏氣息，卻遍尋不到，煩躁至極，到處揮爪破壞

而不過一個呼吸，蘇紅纏出現在不遠處的一個地方，急忙抬手抓過那塊極速掉落的玉牌。

她顧不得多想，破了木靈設下的禁制，抹平了對方的神識。來不及煉製，暫時覆蓋一層自己神識。

同時身形一晃，在原地留下一道暗紅殘影，出現在蠻荒獄犬上方。蘇紅纏再甩出玉牌，手指掐法印，口中念訣。

一點那玉牌，大喝一聲：「畜生，還不進來！」

那巨大的靈獸掙扎無法，尾巴打了過來，速度極快。蘇紅纏躲閃不及，被打翻十幾米后才險險的停下來。

罵道：「不知好歹！」

一點眉間，祭出紅蓮本體，蓮花釋放巨大威壓困住對方。黑色煙霧騰空，散發出陣陣刺鼻氣味。

蠻荒獄犬嘶吼，發出哀鳴，終於支撐不住，巨大軀體化為流光，朝玉牌中鑽去。

待最後一抹流光消失的時候，玉牌劇烈的搖晃，呈現破碎模樣。

蘇紅纏見狀立馬拿出一張符咒，在玉牌上繞了幾圈，再指尖一點，符咒消失，玉牌也穩定下來心頭鬆了口氣，嗤笑一聲。

這蠻荒獄犬靈智未開，便是達到九階也不能化為人形。因為野性猶存，此物喜好戰鬥，不死不休。

若是自己被纏上，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蘇紅纏倒不是打不過，只是解決起來太麻煩。

因為木靈的事情她已經拖延了些時辰，若是再晚些回去，怕是李長心會擔心。

再看一眼玉牌，心道得去收起玉牌，晃到木靈屍體旁邊。望著那面目全非的屍體，目光深沉，眼角眉梢不顯大喜大悲，可終究還展露了些難過。

「若是前世，我也許不會殺你……」蘇紅纏蹲下來，將手放在對方沒有合的眼睛上。

心境不穩，胸口煩悶，一連咳嗽了許久，氣都喘不上，繼續說，「但是今世你與我有何關係？木靈，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自己不信我……」

總是帶著猜疑的心卻看萬物，卻不曾想到，這樣漫長的歲月中，錯過了多少個真心待自己，卻被傷了心的人。

蘇紅纏知道自己不是木靈傷過的第一個人，但是卻是最後一個。

蘇紅纏抬手，木靈的眼睛還沒有閉上。

無可奈何的嗤笑一聲。這世間專心求長生的人，一朝隕落，最後除了死不瞑目，什麼也留不下。

蘇紅纏起身，在不遠處打出一個大坑，揚手將木靈的屍體推到坑裡，覆蓋成一個小土丘。

「入土為安。」她低聲呢喃了一句。

生死有命……

裡頭的那個人從相遇的開始，到現在的結束，至始至終都在怨恨著自己。

蘇紅纏微微搖頭，罷了，與其留著一個仇人，還不如果斷的了卻對方的性命。

拋去那些愁緒，轉身離去，再無牽挂。蘇紅纏身形晃動，消失在此地。

竹山石階，蘇紅纏拾階而上，快到盡頭，微微仰頭望向盡頭處的人。

李長心背光，看不清面容，但是衣衫翩翩，清風揚起長發輕帶。雖是暖光，卻孤寂的緊。

這麼些年，李長心一直一個人……

此刻，蘇紅纏只覺得若是人生停，算是一件幸事。

李長心聽到蘇紅纏的腳步聲，有些不太確定。所在的位置不是下風處，無法聞到蘇紅纏身上的木禪理香。

正踟躕的時候，卻聽見對方突然恩了一聲。雖然蘇紅纏沒有說話，但是那聲「嗯」音色足夠李長心去辨認。

自顧自伸出手，輕道：「回來了……」

蘇紅纏足尖一件，縮地成寸，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突然出現在李長心的面前。輕輕搭手，回應道：「恩，我回來了。」

李長心也沒有問她去幹什麼，只是接著她的話繼續說：「那就回家吧。」

蘇紅纏含笑，快走一步，走在李長心前面為她領路。

家，這個字眼用的恰當。

蘇紅纏雖然愛自由自在，但是她心底里終究還是喜歡著一份安逸。

而李長心沉穩，性子也不歡脫，與人相處，自然不會輕易笑臉附和。

儘管前世，九華門中不少弟子都道李長心冷麵冷心，蘇紅纏曾經不止一次的想和他們爭執，後來作罷。

因為李長心的好，她一人知曉便足夠，他人膽敢染指，自己定要其生不如死！

此刻蘇紅纏走在自己前面，李長心聞到她身上的輕淡木禪理香中還夾雜著一絲血腥味道。

不由自主捏了捏對方的手，張嘴欲言，最後終究沒有再問。

「怎麼了？」倒是蘇紅纏先開口問。

「不，沒什麼。」李長心搖頭。

蘇紅纏凝視她。其實一旦李長心這般說，便是有心事了。索性頓下腳步，挑起李長心下巴，讓她正對自己。

眯著眼睛瞧，「師傅，有心事便說出來，不要放在心中，憋壞了我該心疼……」

李長心抿了抿嘴角，還是沒說。

「真是……」蘇紅纏嘆了口氣，低頭親吻李長心嘴角。只是這般的碰觸，便不出意外看到對方紅了的耳根。

伸手將她環抱，蹭了蹭李長心。心中感動，得李長心一人，此生何求。

所以……就算對方曾經是自己的師傅，就算直到現在還沒有解除關係，就算師徒相戀有悖德理。但於她，於李長心而言，有什麼關係？

隨心所欲，隨心所欲……蘇紅纏念叨了兩聲。

其實她這輩子無法對李長心隨心所欲，因為實在再不敢傷她半分。

文縐縐的情話句子雖然知道些，但終究沒有大文豪般文采。

蘇紅纏現在只想起一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傷李長心一分，最後傷心難過外加悔恨的怕是自己。

「我們回家吧，日頭有點毒辣了。」蘇紅纏說，看著李長心額頭冒出的細小汗珠，拂袖擦了擦。

到了中午，蘇紅纏鑽到了廚房裡。裡頭燒火悶熱，平時就算李長心想進來，蘇紅纏也會把她趕出去。

端菜上桌，其實李長心不太餓，舉起了筷子嘗了一口。

恩，還是一樣的糟糕。

不是難以入口，只是以前吃慣了峰內雜務弟子炒的飯菜，再來碰蘇紅纏這個，有了對比，自分高低。

當一切都熬了習慣，便是對方的任何不滿之處也可以不在意。

「怎麼樣？」蘇紅纏照例問一次。

李長心將口中飯菜咽下去，說：「還好。」

蘇紅纏也不求個好吃，她知道自己的水平若是得到了李長心的誇獎，那對方肯定說謊。

李長心本來想灌茶沖衝口中的鹹味，想了想還是作罷。

心道今日蘇紅纏果然有心事，鹽放多了……

「木靈死了。」蘇紅纏突然開口說道。

李長心聞言咳嗽了幾聲，不知道是被菜嗆還是心中震驚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