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Scene4

軒轅小白從前叫不叫軒轅小白。

他的名字叫小白。儘管他是一隻黑色的土貓，卻被無良的主人冠上了這個名字。主人說這個名字極具欺騙性，因為沒有人會想到小白是一隻黑貓，所以萬一犯了事他也能從容地在警察面前溜走。當時才兩個月大的軒轅小白聽了之後竟然覺得很有道理，欣然接受了這個名字。之後過了沒多久，他的主人就被警察抓走了。問題大概是出在他的主人沒有取一個具有欺騙性的名字吧！

就這樣軒轅小白成了一隻野貓。大多數寵物貓變成野貓之後都有一段時間過得特別凄慘，因為野貓群容不下他們，而他們又習慣了飯來張口的生活。對軒轅小白來說也一樣，有好幾次他差一點就要一命嗚呼，不過幸好他的體型在土貓里算是比較大的，黑色又是一種極好的隱蔽色。並且他身體強壯，意志力也比一般的貓堅強。

在成為野貓的第二年的秋天，軒轅小白成了西區的老大，並在小白這個名字前面冠上了軒轅這個他看來吊|炸天的姓。西區是一片龐大的區域，在他的領地里有四個小區、一個學校、一家高級酒店、六家食品店和十七個街邊垃圾桶。

在野貓的世界裏，向來是適者生存強者為尊。因此軒轅小白大概有兩百多隻小弟貓，一年四季都有成群的母貓想要跟他交尾。不過他很少理睬母貓，種群變大會讓每隻貓可以分到的食物變少，他覺得作為老大他有義務帶頭控制好種群數量。不不不，那絕不是他第一次想要交尾就被一隻棕色虎斑母貓揍了一頓的緣故。他是西區的老大軒轅小白，才不懼怕區區母貓呢！

軒轅小白醒過來的時候寧可自己還在做夢。因為那樣的話他就不用思考他到底是怎麼跑到一個牆壁全是金屬的房間里，被許多突然出現的粉色晶體包圍，又在猛然間失去意識，最後睜開眼睛還看到一個戴着貓耳的棕紅頭髮的奇怪男人隔着玻璃和他深情凝望，這一系列詭異得猶如夢境的事實。

是的，如果是在做夢就好了。

那樣的話他現在應該躺在西區最舒適的垃圾桶蓋上，享受着午後的美好陽光。距離巡邏領地還有兩個半小時，他大可以睡上一覺，或者半眯着眼睛打磨一下爪子。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也許會有寵物狗領着人類路過，用大驚小怪的吠聲把他從睡夢中驚醒。他從來不屑和寵物狗交手。雖然他一隻貓就可以干翻十條狗，但是陰險的人類會因此背地裏在這個地區投放有毒的貓糧，就算他不會中招，但是他也得保護手下的安全，不是嗎？

經營黑市買賣、收取保護費、帶領手下和意圖染指西區的貓或狗或浣熊干架，這些才是正常的喵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後背疼得要命，被困在一個沒有一絲光線的地方！而且他總覺得身體很奇怪，簡直就像不再是他自己的身體一樣！

四肢好像被困住了，以一種對貓來說相當古怪的姿勢，類似人類仰躺睡覺時的姿勢。奇怪的是，對此他卻沒有多少不適感。唯一可以動的前爪摸到了幾個按鈕，但是他沒辦法控制爪子去按，要麼就是用力的方式不對，要麼就是他爪子的大小發生了變化，後者實在是太不可能發生了。在所有的彆扭情況中，最關鍵的問題是背後的疼痛讓他沒辦法集中思想，像一個正常的幫派老大那樣思考問題。

也許是被人類綁架了吧？

等等！誰tm會綁架一隻貓？

也許人類終於意識到了我的非凡地位？

或者是那個無良主人惹的事？

警察抓到他之後又決定來抓我？

見鬼！老子跟他已經完全沒有關係了啊！

就在軒轅小白鬍思亂想之際，他的爪子終於咔噠一下按到某個按鈕，身體突然像是子彈一樣向上飛去！

「啊啊啊啊啊——」

過度驚恐讓他的叫聲嚴重走調，聽起來竟然有點像是人類。他想起上一次面對這種突然加速是他睡在一輛汽車的底盤上，然後汽車毫無防備地啟動了。

在幾下讓人頭暈眼花的震動和撞擊過後，軒轅小白終於看到了一絲微光。是天上的月亮，雖然顏色是淺藍色的，陰影的位置也很不一樣，但他覺得這「應該」是月亮。

廢話！能像燒餅一樣掛在天上並且發光的物體還能是什麼？

這肯定不是一個電燈泡！

軒轅小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月色很亮，他確信自己遇上了□□煩。

他有了一副人類的身體。

「咪……咪、咦、咦、咦、咦……咪喵……喵嗚……」

「喵嗚嗚~~~卧槽！不不不，我不該說人話！」

「咪……喵……呼……很好……唔？！喵~喵~喵——」

「日了狗，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這句話應該是，咪咪……咪？咪、咪……啊！」

「嗷嗚！痛痛痛……喵！喵！好痛……」

軒轅小白想要站起來，然後身體因為用力過猛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在經過了二十分鐘的努力之後，他艱難地承認在他身上的確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首先，他失去了語言能力，他發不出貓語七個聲調中的六個，並且只能勉強說出二十七個組合音中的兩個。這讓他基本上不可能和任何一隻貓交流，如果這個地方有貓的話。不過在失去了貓語能力的同時，他似乎可以說人類的語言了，但是這對一隻貓來說並沒有什麼卵用。

第二個顯著的問題是他的身體變大了，而且還變得像個人類了。他全身的毛皮不翼而飛，現在他只能指着他黑色頭髮告訴別人他是一隻黑貓了。他失去了包括尖牙利爪在內的一切引以為豪的武器。他的虎牙仍在，但長度只有以往的一半，感覺連流浪狗的皮都咬不穿。他還有可以收縮的爪子，然而露出來的部分一點都不鋒利，也許他應該找塊木頭打磨一下爪子。他現在的身高接近於人類，甚至比一般的人類還要高很多。可是他從沒學過直立行走，過長的後腿對於四足行走來說又有點困難。他全是赤|裸，這在從前從來不是問題，但是現在他都能一粒一粒地細數他光滑皮膚表面上的雞皮疙瘩。幸好他還保留了毛絨絨的耳朵和尾巴，這是目前唯一讓他感到慰藉的事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軒轅小白猜想他是被綁架了，被人類的科學家用來做某項邪惡的研究。他是一隻開過眼界的貓，童年看電視時的記憶告訴他，人類中有許多危險的科學家，致力於將蜘蛛改造成蜘蛛俠，將蝙蝠改造成蝙蝠俠，將閃電改造成閃電俠，雖然最後一項轉變在他眼裏是神聖而又不可思議的。

所以他現在一定也跟那些可憐的動物一樣被人類綁架了。

否則的話又怎麼解釋他如今長得像個人類了呢？

等待他的命運將是成為黑貓俠，為了正義而戰！綁架他的人也許就是那個戴着貓耳的棕紅頭髮的奇怪男人，貓耳是個象徵物，恰恰說明了綁匪的目的。一切都已經很清楚了，那麼剩下的就是……

「阿嚏！既然都已經改造成功了，為什麼把老子扔到這個鬼地方來？！！」

軒轅小白打了個哆嗦。即使是在夏天，沼澤的夜晚也相當寒冷。失去了毛皮的預備役「超級英雄」找不到蔽體的衣物，沒有戰衣，沒有緊身衣，甚至連一片布都沒有。他只找到一些枯枝和樹葉，這些對改善他的衣着毫無幫助。

等等！有一件人類會做，而貓不會做的事情是……？

「要是能在這個地方用樹葉生一堆火就好了。」

軒轅小白學着人類的樣子用肉墊搓起手臂。當然生火只是軒轅小白的美好臆想，哪怕現在真的有一個打火機在他手上，他也無法用帶着肉墊和爪子的手控制打火機點燃火苗。

也許吃點東西會好過一點。他的上一餐還是在綁架發生之前，天知道究竟過了多久。

軒轅小白在沼澤之間穿行。得益於他依然擁有的出色肌肉力量和平衡能力，他很快學會了用他的新身體快速行走，當然是四腳着地的。他敏捷地躲開任何踩上去不太結實的地方，直覺告訴他陷下去的結果並不美好。這片沼澤很大，大多數水坑裏都是*的黑水，偶爾卻有一兩個清水潭。他趴在其中一個邊上喝水，周圍靜的可怕，沒有別的動物出沒的跡象。他的身體在藍色月光下白得刺目，他覺得也許應該在泥水裏打個滾來隱蔽自己。

他在水裏看到了魚。

貓其實並不是天生以魚為食的動物。也許對居住在漁村裏的貓來說是的，但是絕大多數貓從出生到死亡都沒見過水裏的活魚，更不用說是去捕捉一條魚了。

況且貓一點都不喜歡水！

軒轅小白搖搖頭，放棄了捕魚這個念頭。雖然他現在沒有毛可以被弄濕了，但是他依然討厭接近這些波光粼粼的冰冷陷阱。

吃點別的什麼吧！

他不信這裏連一種可以吃的小動物都沒有。有魚的話起碼應該有鳥吧？

軒轅小白在小心翼翼地觀察過四周確實沒有任何敵人之後就地打了幾個滾，把泥土均勻地塗抹在身上。現在他又可以融入黑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