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歸路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歸路

無論風寧路如何問,陸允只是閉口不言,合衣面朝里側卧了,也不知道睡著沒有。

一夜無話,風寧路看著天剛蒙蒙地亮了個邊,陸允已經翻身起來。廟裡的晨鐘響了一遍,就有昨天引著她進來的小沙彌送來一桶熱水。

沐浴完畢,陸允從一柜子的衣服里挑出一身素白的穿上,拉開門提步往南山崖走。八佛寺地處觀南山山頂,常有雲霧繚繞半山處,此時朝霞初露,一路行來薄霧環繞,似是踏雲而行,彷彿再前一步就要平地飛升而去。

「真要去么?現在走還來得及。」風寧路再勸,「我不知道那毒是不是像明雪說的那麼厲害,可即便沒毒,還有旦夕禍福。你誦得心經,怎麼就還是放不下?你都逃出來了,怎麼不借著這個機會跟你表哥走?」

為什麼放不下?為什麼不走?陸允腳下不停,走得不緊不慢。她見過生死無常,她姐姐臨死前也囑咐她要好好活著。可她就是放不下,就是走不了。執念太重,重到至死不滅,所以才有風寧路在這裡,所以她現在還在這裡。這就是佛說的因果么?

但是,該做的事,總要做完。陸允伸手撥開一縷霧汽,低聲道:「司寇崇瑞不會放我走。」

「為什麼?!」風寧路以為陸允跟司寇崇瑞是合作的關係,至不濟也是互相利用,怎麼突然就到了生死相見的地步?!

「你以為他為什麼放馮皇后一條生路?」陸允搖搖頭,徐徐道來:

馮皇后所出的馮家跟南雲家有相似之處,都是灝國開國的元老世家。不過南雲家是武,馮家是商。後來馮家的子孫開始習文從了仕途,家族聲勢日漸壯大。算上馮皇后,一門已經出了兩后三妃,在皇親國戚里算是最拔尖的一個。朝堂上有不少位置都是坐著馮家的人不說。借著官勢,生意自然一帆風順。

司寇崇瑞不讓馮皇后育子,必是不想馮家繼續坐大下去。但要一刀斬了馮家,動靜肯定不小不說。弄得馮家狗急跳牆也不好收拾,所以他這一刀必須切得實在,但又不能切得太過。

「此事與馮家無關。」

「婉嫣只是憂心朕久病不愈,自請出家侍奉佛祖,替朕,替黎民蒼生祈福罷了,何罪之有?」

兩句話。把下毒的事變成了帝后間的秘密,保住了司寇家和馮家之間的那層窗戶紙,令事情不至於到撕破臉后非拼個你死我活不可的地步。

「因為你知道了他們之間的秘密,所以就要殺你?!」風寧路大怒。

「不只這樣。」陸允搖搖頭。「又有。司寇崇瑞知道,坐在龍椅上的人弱點越少越好,就算有弱點也得藏起來,不巧我,實際上是你。正好就是即將坐上龍椅的那個人眾所周知的弱點。所以下毒的人必須是我,我也必須領死。而且必須由司寇宇錚來執行。」

這條赴南山崖賞花的路,其實是條有來無回的不歸路。

風寧路的手發了抖:「陸允,不要去。哪怕是一天都好,一刻都好。活著就是活著,那為什麼不好好地活著?」

「不要去?我怎麼能不去?司寇崇瑞手頭握著絕對的主導權,要恢復我家的聲譽得他說了算,要保文默表哥一家平安也是他說了算。這是一筆未說出口的交易,但我沒有能力為自己爭取更大的贏面,所以只能按著他的部署來行事。」

借著一碗湯,打壓了馮家,給司寇宇錚去了一個弱點。司寇崇瑞早就算計好了,難怪他不問,也不點破是誰下的毒。他要的就是這份不清不楚,好讓他想怎麼編故事就怎麼編,所以知情的陸允更不能留……

「怎麼能這樣……」風寧路頹然地跌坐於地。她還以為今天這一仗是陸允贏了,可實際上真正的贏家是司寇崇瑞。三潼說得對,坐在上面那一個,是精於謀算的老手,所以才能坐穩了那個位置。

事到如今,風寧路擔心的已不是陸允能對司寇宇錚做什麼。「司寇宇錚可能真的會殺了你的。」風寧路閉上眼睛。

若是不知道司寇崇瑞的謀划,她還寄望著司寇宇錚念著之前的情分放陸允一條生路,可司寇崇瑞往陸允頭上栽了個毒殺皇帝的罪名,已經足夠司寇宇錚對她下殺手。更不要說司寇崇瑞不但是皇帝,還是司寇宇錚的親爹?於司寇宇錚而言,那也是殺父的大仇。原本以為能說服陸允從舊恨的泥沼里走出來,這事就算是完了,哪曉得現下還要再加上新仇,眼見著事情就成了無解之局。

那三潼呢?三潼在這件事裡面又摻和了些什麼?

雙手抱上頭,風寧路只覺得眼下怎一個「亂」字了得。

「那又如何?」陸允登上最後一階石階,說話間已到了南山崖頂。

迎面而來是熟悉的香味,是這些日子以來她聞慣了的香味。抬眼看去,果然入目是接連成片的雪白——荼靡盛放,正是花開至極時。然而花開到極至處,轉眼便是凋謝。也不知是花應了她的景,還是她就了花的景?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陸允笑言:「反正不管他殺不殺我,我都活不過明天。不過是早一天而已。」她身上的香氣,濃烈已是猶盛漫山芬芳。

「明雪的毒真的那麼厲害?你怎麼知道?」

「你以為明雪想讓我活?」說起這個,陸允倒是十分輕鬆。還是託了風寧路的福,如果不是風寧路,明雪不會嫉恨她至此,也就不會有她今天站在這裡。

「你是說……」風寧路詫異地抬頭。

「對,所謂的解藥,應該也是假的。如果我沒猜錯,那是劇毒之物。我為了活命向司寇宇錚下毒,極可能失手被殺,即便我成功了,那就是替司寇宇恆除去了最有力的對手,而我自然也逃不過弒殺皇子的死罪。怎麼算我都是一死。」陸允站到山崖邊,有亂風從崖下吹上來,牽扯著她的頭髮漫天飛舞。崖下一條急流繞山蜿蜒而去,起不見頭,末不見尾。

能活到這麼多人想方設想要自己死的地步,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能耐?陸允偏過頭,將一縷頭髮抿到耳後。然而就算她按著司寇崇瑞布的局走,就算她死,就一定會讓所有人如意么?這世上的事,不到最後一步,誰又知道結果究竟如何?

ps:

這兩天給各種亂事追得滿地跑,真想打滾吐口水耍賴請假,但看看team裡面的人可憐巴巴的眼神,結果還是老老實實回了辦公室。

更新得慢了些,還望各位多多包涵。

另,包子昨晚做夢,夢見自己變成同性戀了。令包子十分鬱悶。因為包子一直覺得自己才是攻的那一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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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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