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法子

5.法子

柳氏已經拉著茭娘進了屋,茭娘剛要開口說話,柳氏已經伸手去撥茭娘的衣衫:「快些把濕衣衫換下來,再和娘說說,怎麼被救回來的。」

說著,柳氏的聲音又有些哽咽了。

「娘,我沒事,這時候的河水,也不太冷。」茭娘見柳氏又開始傷心,急忙安慰她。柳氏已經拿出乾衣衫讓茭娘換著,手裡拿著梳子給茭娘梳頭:「其實呢,你梁大伯說的,也有句話是對的,這後面的事,還多著呢。」

茭娘聽出柳氏話里情緒低落,抬頭瞧向柳氏。

柳氏眼裡的淚滴落,伸手抱住女兒:「娘的茭兒,不要怕,娘但凡有一口氣在,娘就會護住你。」

「娘。」茭娘軟軟地叫了一聲,就靠在柳氏懷裡沒說話。接著茭娘伸手把柳氏臉上的淚擦掉:「娘,這一回,是我們不防備,下回,絕不會這樣了。」

說著茭娘站起身,雙手握拳發誓樣:「娘,爹爹若是真不在了,我們娘倆一定要好好活,讓別人曉得,吳家沒有兒子,女兒也是爭氣的。爹爹若只是在江西病了,人還好好的,那我們更不能讓人欺負了去,等爹爹回來,他才會放心。」

柳氏伸手把臉上的淚擦掉,努力對女兒露出笑:「我的茭娘能這樣想,有志氣就好。」說著柳氏忍不住嘆一口氣:「只可惜你終究是……」

「娘。」茭娘伸手抱住柳氏的腰,撒嬌地叫了一聲才道:「娘,就算我是個兒子,這會兒也不過十四五歲,大伯真要壓下來,說我年紀還小,頂不得門戶,那不也是一樣的?」

是啊,壞人要欺負你,總是會想到辦法的,要緊的是自己要堅強起來。柳氏捏捏女兒的臉:「好了,曉得你說的有道理了,快些把衣衫換了,穿這麼少,擔心……」

著涼兩字還沒說完,門外就響起蘇二嫂的聲音:「吳嫂子,侄女收拾好沒有,吳大哥說,還要請你出去,商量商量呢。」

柳氏揚聲:「還商量什麼?誰接的銀子,寫的婚書,誰把人送去,橫豎我沒有應,我閨女就好好地在家,誰要再逼,到時我就和他拚命,我倒想瞧瞧,陳家可打得起這人命官司?」

柳氏的話傳出外面,吳大伯對鄰舍們說盡了好話,這才請的蘇二嫂開口,這會兒聽到柳氏如此強硬的話,吳大伯急的額頭上的汗又多了三層。

蘇二嫂有些鄙夷地瞧吳大伯一眼,對柳氏道:「吳嫂子,既如此,我們也就……」

這會兒鄰舍們真要走了,吳大伯還到哪裡請人去幫忙說服柳氏。因此就算明知道柳氏不肯答應,吳大伯還是抱了萬分之一的希望對著屋裡開口:「弟妹,怎麼說我們也是一家……」

柳氏已經從門裡出來,雙手叉腰指著吳大伯就開口罵:「什麼一家子?有這樣一家子的嗎?帶了人半夜就把我們捆成一個粽子,把你侄女給搶走。要不是你侄女福氣好,被人半路救了,這會兒,你就在那數銀子,自顧自地高興得意。」

吳大伯這會兒可不敢和柳氏硬碰硬,對柳氏連連作揖:「弟妹,話雖然這樣說,但你女娘家不懂這裡面的利害。陳老爺曾做過官,在這地面上也是有勢力的。他要一張狀紙,把你告上公堂,說你騙婚,到時茭娘侄女少不得也要被斷了……」

柳氏一口啐在吳大伯臉上:「呸,做過官又如何?你這話,只能去騙騙三家村那沒見過世面的人。這蘇州地面上,出過多少狀元才子,少見那橫行鄉里,強搶民女為妾的。難道那公堂上的官兒,就只肯聽陳家的,不肯聽我們的?那公堂上的官兒,做的也是皇帝家的官兒,不是陳家的官兒。三年一察,難道這魚肉百姓的罪名,聽起來就好聽了?」

柳氏咄咄逼人,吳大伯身形一矮,漸漸往台階下面退去,對柳氏道:「弟妹,你難道沒聽說過,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

鄰舍們聽到吳大伯這話越說越不成話了,一個個都皺眉,柳氏已經抽出帕子就哭起來:「破家?你兄弟現在生死未卜,這家都不成家了,你倒舔著臉說破家的縣令了。滅門?要知道我這會兒可是姓吳,要滅了門,那是連大伯你也一起被滅。」

吳大伯反被柳氏制住,一時竟不曉得該說什麼。柳氏已經收起帕子,對鄰舍們團團一福:「今兒有勞各位了,這會兒家裡事情忙亂,也來不及謝,等明兒我兄弟來了,我讓他到各位門上親自謝了。」

蘇二嫂幾個女眷也要說幾句客氣話,梁掌柜已經笑著道:「雖說我們是做小生意的人,不過在這做了這麼多年生意,蘇州有些人家的管家也是認得的,到時吳嫂子有什麼要我們幫忙的,儘管說。」

柳氏曉得這話是說給吳大伯聽的,急忙又謝了一遍,見鄰舍們陸續走出,柳氏這才冷眼瞧著吳大伯:「大伯還請先回家去,我這家裡現在沒有男人,不好留人的。」

說完柳氏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掃帚就把吳大伯趕出去。吳大伯被柳氏趕出門外,還要再和柳氏說話,柳氏已經把門砰地關上。接著吳大伯就聽見柳氏在門裡喊:「陳嬸嬸,你這會兒熬好了雞湯,還是去前面王家,他家有幾隻大狗,借回來一隻看門才好。」

吳大伯曉得說服柳氏是不可能了,還是先去找媒婆,和她說情,要陳家去告柳氏悔婚,那銀子已經到了自己手上,怎麼能還回去?吳大伯心裡想著,早把柳氏罵了幾百遍,頂著日頭去尋媒婆。

陳婆子端著雞湯進屋,見茭娘已經換了衣衫,頭髮半干,一頭烏油油的黑頭披在腦後。陳婆子把雞湯遞給茭娘:「快些喝了,暖暖身子。」

茭娘喝了一口就皺鼻子:「這雞湯怎麼這麼辣?」

「你落了水,我多放了些姜,還放了些紅棗。」陳婆子解釋了一句就對柳氏道:「嫂嫂,這事,只怕還難以善了。怎麼說都是家裡沒有男人的緣故。」

柳氏也心知肚明原因是為什麼,嘆了一聲:「先這麼著吧。」陳婆子瞧著在喝雞湯的茭娘,遲疑了一下才道:「其實,還有個法子。」

什麼法子?柳氏抬頭看向陳婆子。

陳婆子指下茭娘:「要姐姐作速招個姐夫來,這事情,不就解了。」正在喝湯的茭娘一口雞湯全噴出來,柳氏忙伸手去接碗:「怎麼還這麼毛毛躁躁的?」

陳婆子拿過手巾給茭娘擦一下手,對柳氏:「嫂嫂,你覺得我說這個法子如何?」

柳氏把碗胡亂地丟在桌上:「這個法子,我也想過。可是這是茭娘的終身,一時半會兒,去哪裡找一個合適的人來?」說著柳氏嘆氣:「若是胡亂為過這關尋了人來,豈不是引狼入室?」

陳婆子也嘆氣,柳氏見茭娘睜大一雙眼睛在那仔細聽,沒好氣地打茭娘的手一下:「哪有姑娘家聽到這些話還不迴避,還在這裡聽的?」

茭娘嘻嘻一笑,偎依進柳氏懷裡,柳氏被女兒這一笑笑的心又軟了,把茭娘摟進懷裡,吩咐陳婆子:「還是先去王家借只大狗來吧。」

茭娘靠在柳氏懷裡沒有說話,不知為什麼,眼前浮現出蘇桐的面容來。茭娘不知道英俊少年郎是長成什麼樣子的,但茭娘這會兒覺得,也許就是蘇桐這樣的,溫文爾雅,古道熱腸。並不應對方勢大就退縮。

只是,茭娘的頭微微側了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熱心呢還是因為見到熟人才救的?茭娘在這想心事,柳氏也在想著方才陳婆子說的話,一時沒注意茭娘神色變化。陽光從陳婆子出去時沒有關的門裡照射進來,灑在她們母女身上,屋內一時十分安寧平靜。

陳婆子在外面突然發出驚喜連連的叫聲,柳氏茭娘都站起身,陳婆子已經從外面歡喜地跑進來:「嫂嫂,柳家那邊的人來了。」

柳氏急忙往外跑,見自己的兄長已經帶了小廝站在院子里,正在環顧院子。柳氏看見兄長就眼睛一酸,勉強忍住心裡難受上前對柳二爺道:「哥哥來了,屋裡坐著,我和你細說說……」

話沒說完,柳氏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竟暈了過去,跟著走出屋子的茭娘急忙上前扶住柳氏。

柳二爺不料自己妹妹竟然暈過去,忙讓陳婆子趕緊去請醫生,自己和茭娘把柳氏扶進屋內,好生躺下。

柳二爺這才問茭娘:「幾年不見,你也大了。你娘寫給我的信上說的也不是太清楚,到底你爹是怎麼一回事?」

茭娘見柳氏暈過去,心知這是因柳氏連日操心,此刻已經撐不住了。見舅舅問,茭娘哽咽著把這幾天發生的事都說了。

柳二爺聽完那眉頭皺的死緊,柳氏已經醒來,正好聽到茭娘最後幾句,撐起身對柳二爺道:「哥哥,事情就是你外甥女說的這樣,別的罷了,陳家那頭,只怕不肯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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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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