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什麼是重要？

dk集團去年的零食節，以徐匯店為主的上海區域率先面向零食以外的品類進行招商，其中就包括大家都看好，都認為能獲得高額銷售增長的玩具，呼聲和期望之高，使得玩具在當時成為了僅次於零食的第二主場。

前期的規劃很好，各項工作也進展順利，但是在活動正式開始的當天，全場根本沒有玩具的影子。除了公司經理級以上的人，無人知曉原因。與此同時，更耐人尋味的是公司好幾個崗位都默默地換了負責人和對接人，dk集團總部的審計部門派專人在上海待了整整一個星期，言心那年的所有獎金和激勵全部取消，甚至還寫了檢查。

當時的採購經理，玩具採購，徐匯店店總都在零食節洽談玩具供應商的時候，以權謀私，收受供應商紅包還不算，在巨大的金錢誘惑面前，偽造了合同，以dk集團的名義假談合作，最終攜款潛逃。dk集團後期的維權行徑姑且不談，這事對零食節最大的影響在於dk集團總部高層收回了各區域招商的權力，要麼總部直接敲定合作供應商，要麼在總部提供的選擇裏面確定，再無第三種可能。

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上海區域要是再當出頭鳥，未免顯得過於高調而不知好歹了。

在更衣室里換下工作服，喬錦低頭將中午準備好的5頁數據統統丟進了廢紙簍。深深吸了口氣，喬錦鎖好更衣櫃，打卡下班，從門店離開。

「喬錦，等等」，韓暉從電梯下來，追上前面的喬錦，「不是說合作嗎？你也不找我要零食節的場地規劃，到時候展位不夠怎麼辦？」

「哦，這個事情，還是算了吧」，喬錦看着韓暉，勉強地笑了笑，「像你說的，資源徵集確實有困難，我就知難而退啦，期待你再拿第一！我先走了……」

韓暉拉住喬錦的自行車車柄，迫使喬錦停在原地，「你不是一個這麼輕易就說放棄的人，如果是採購推脫不給資源，那讓陳店去溝通。於門店有利的事情，為什麼不去嘗試？」

喬錦收斂了笑意，語氣平和得透著疲憊，「玩具有自己的活動節奏，如果為了參與零食節而推翻之前已經確定好的安排，得不償失的同時也是對採購工作成果的不尊重。權衡利弊，還是等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喬錦推著車從韓暉身邊走過，思緒有點飄，喬錦連騎車的勁都沒有，只是推著車慢慢走着。

喬錦並沒有被說服，即便從陳店那兒知道了更詳細的隱情。因為從進入dk集團的那一天起，喬錦就記得言心在入司儀式上說的一句話：dk集團為所有年輕人提供一個試錯的平台，在dk，只有怕犯錯才是最大的錯誤。

可是實際上卻有那麼多人不再嘗試，這與喬錦當初所聽到的背道而馳，略有失望和無奈。但是一想到要為整個公司負責的言心，喬錦就決定閉口不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暑期的尾聲，也是開學的號角聲，做不到的事情，喬錦不再去想，把心都放在了夏季商品的清倉以及學慣用品的上新。而且零食節外場的火爆人氣勢必也會將客流引導至店內，提升其他品類的銷售。從貨架陳列到促銷位的更新，喬錦全心投入，對於玩具在零食節期間的銷售依舊充滿了信心。

「搬，搬，搬，哪有營業時間在店裏堆起箱子上貨的？顧客看見都走了，哪還有購物的心情？」許威一腳踢開地上的紙箱，「真是什麼規矩都不懂的黃毛丫頭！」

和許威相隔一節貨架的對面，言心停下了腳步。不是每次巡店都會興師動眾地通知店長，所以才有機會聽到一些真實的聲音。

許威走遠，言心看了看地上的紙箱，裏面大大小小的都是玩具，許威說的是誰，顯而易見。

「喬錦，喬錦？」

老遠就聽見一個聲音在找喬錦，從後面的服裝區直接找到靠近前門的玩具區。

「九梅，你們家課長呢？」

「出去送貨去了，還沒回，怎麼了？」

「不會啊，我剛還看到她了，你打電話問問是不是已經回來了。有個顧客買了遙控飛機，讓喬錦給試飛……」

「那不一定要我們課長來，我們課室還有個小夥子對這些遙控玩具很在行的！」

「不行不行，人家是回頭客，點名道姓地要喬錦服務」，服裝員工靠近九梅，壓低了聲音，「vip客戶，在服裝和用品就消費過萬了，你們喬課長一出馬，玩具來個兩三千不是問題的，趕緊打電話！」

送貨？言心眉頭微皺，喬錦需要送哪門子的貨？

「言總？」突然在店裏看見言心，雖然不是第一次被領導突擊駕臨，但陳店每次都會驚訝幾分，「您過來怎麼也不通知一聲？怠慢怠慢了……」

「門店都在忙，不想讓你們分神，我只是來看看零食節的籌備情況」，言心環顧四周，說道，「內外場的氛圍要相結合，不能外面熱火朝天地舉辦零食節，店內一點氣氛都沒有，零食區域還是像平常一樣的陳列肯定不行，現在就去調整。另外，陳店，最近玩具的到貨量很大嗎？」

「沒錯，都是喬錦向採購要求訂貨的」，走進辦公室，陳店讓助理去給言心買咖啡，一邊接着說，「喬錦真的很有想法，又肯干，先是跟着門店市場跑學校，談下兩批學慣用品的訂單，供應商按照預定數量發貨，絲毫不佔門店庫存；再把需要清倉的夏季玩具以採購洽談到的優惠價出售給本次零食節的零食供應商作為活動贈品，3天至少出清2萬庫存。」

言心聽了，略微詫異，「這都是喬錦在零食節期間做的事？」

陳店的臉上掛着洋洋笑意，點了點頭，「無論哪個課長都希望大批量地產生銷售，同時大批量地清理庫存，喬錦想到就做到，連我都覺得意外。」

「那麼有想法的人，在零食節這樣的大型活動，難道只想到出清庫存這個機會點去做嗎？」言心直視着陳店的眼睛，問到了核心，也捕捉到了陳店眼裏的那絲遲疑，「我想肯定不是吧。」

「應該不是壞了，沒電而已吧……」喬錦盯着左手上的直升飛機，右手推開辦公室的門，兀自念叨著，一抬頭就愣住了，張了張嘴，因為過於吃驚，半響才說出話來，「言總，陳店……不好意思，我在找usb介面電源，要給顧客試飛機，沒注意到你們在開會。」

言心看向明顯在狀況之外的喬錦，笑道，「沒事，喬錦你先忙，忙完之後來找我，我有事和你聊聊。」

「嗯？嗯。」喬錦不知所以地應了，正好助理把咖啡買過來了，稍後緩和了喬錦的尷尬。

「謝謝，咖啡就放這吧，麻煩你幫我倒一杯溫水。」

「好的，言總。」

和助理一塊兒從辦公室出來，喬錦拉着助理到一旁，小聲問了，「你給言總買的冰咖啡嗎？」

「當然了，難不成大夏天還買熱的嗎？」

關注點不一樣，溝通有困難，喬錦無可奈何地放助理走了。不要咖啡，換成溫水，怎麼就不可能是生理期呢？是女人都躲不過啊……

「嘶……」正當喬錦浮想聯翩的時候，手裏的直升機突然轉了起來，嚇了喬錦一跳，幸虧沒在辦公室門口喊出聲，不然就糗大了。不過飛機試好了，言心會找自己聊什麼呢？喬錦琢磨著，一點都猜不到。

「陳店，喬錦是個好苗子，一手提拔她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更相信陳店所打理的徐匯店是一塊適合喬錦的好土壤。她還年輕，三分靠天賦，七分靠引導，既然看好，可能就要多費點心了。公司對大學生一向如此，寶山店的徐店，還不都是陳店一手帶起來的！」

「沒有，沒有」，陳店一臉謙虛，不敢攬功，「是徐店自己努力。言總的意思，我明白。」

言心抿了口水，笑道，「知道零食節有一層這樣的隱情在裏面，喬錦肯定小小地失望了。」

如此洞察人心，陳店根本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

「咳，咳咳……」喬錦被一口檸檬水嗆到，一邊拍著胸口，一邊抬眼去看滿是笑意的言心，「言總，咳咳……」

被言心單獨約談已經夠讓喬錦詫異和慌張了，沒想到言心開場白就命中喬錦最近的心事。喬錦這一下給嗆懵了，還沒緩過神來，想說話都費勁。

言心覺得有趣，把紙巾遞給喬錦，看着喬錦笑，「被我說中了吧，會失望很正常，說明你對公司的期望也高，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被那樣一嗆之後，咳得眼睛紅紅的，喬錦看着言心，要說什麼也忘了。但喬錦很清楚的是，之前希望落空的無力感，彷彿被一盆冷水澆下的失落感，都在眼前言心的一個笑靨下消失不見了。

就是這麼的，沒有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