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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處,姜雲磬捏著書的手微微一緊。

他倒有些猜不透沈鈞元的想法了。

只是,當日他進入物華天寶閣時,那真人也曾給過他一本書冊,上面寫的也是尋常煉器之材的樣子和效用,若是將兩書比照著看,沈鈞元寫得內容是真是假,便很容易知曉了。

若是假,那麼沈鈞元便是想讓自己進不了外門。

若是真,那麼沈鈞元便是要幫著自己進入外門,至於進入外門之後,他又要做些什麼,此刻卻也不得而知。

不過……姜雲磬微微垂眼,外門試煉多兇險,若是尋到機會,直接在外門試煉中將沈鈞元幹掉,那麼就不必再等三年,而是可以立即回家了。

現在,他和沈鈞元戰意相通,看似是陷入了僵局之中。但其實,這份制約也令他們彼此多了一份信任。

姜雲磬抬起頭,腦中又浮現出當日沈鈞元引來附骨蟲之事。

此事給姜雲磬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因為,這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但事後細細回味,姜雲磬便覺得,借外物之力殺敵,實在是個好方法。

外門試煉,除了解方一類的文試,還有類似竹林試煉的武比。

每一年的武比都不一樣,聽聞上一次外門試煉,長老莫秋雲取出雲魄鳳羽扇,吹羽成兵。那些兵由雲氣凝出,背生雙翼,攻勢極猛,被攻時卻能氣散逃走,許多參加試煉的弟子都敗在了這一關中。

若是今年的大比還有此類武鬥,那麼姜雲磬要做的,便是引著沈鈞元和自己一同深陷險境。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最關鍵的便是,誰損了一千,誰損了八百。他只要比沈鈞元多上一點保命的東西,就能在最後一刻化險為夷!

姜雲磬緩緩送出一口氣來。

在此之前,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一是瞞著沈鈞元,找到保命之物。二是摸清沈鈞元的實力,畢竟他是重生而來,保命手段千千萬萬,比如上次的冰魄珠,又比如雜役弟子試煉時的風移珠。

姜雲磬再次低頭朝手中的書頁看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沈鈞元送了此書給他,那麼他自然也要送些東西給沈鈞元。

至於所送之物,便是他體內的火!

沈鈞元只是個人火體,若是自己主動提出共享煉器火,他定會欣然答應。到時再想辦法弄清沈鈞元究竟有多少法器,能用出的又有多少。

姜雲磬微微一嘆,此時還不是時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漸漸親近沈鈞元,表現出對沈鈞元的信任,然後再順其自然地提出共享煉器火。

姜雲磬心底轉過許多念頭,面上卻是分毫不顯。

眼看沈鈞元已走出了很遠,姜雲磬連忙追了上去。兩人隨著人群步出山門,又走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面前之景霍然開闊,一片緩坡出現在兩人的眼前。

此時那緩坡上,只有寥寥幾個行人。

緩坡的兩側,每隔一段距離就鋪上了一塊粗布,上面放上紙筆,旁邊用樹枝捆著碎布,做了一面簡易的旗子,書著「解方」二字。

姜雲磬暗暗猜測這就是所謂的「攤子」。

然而此刻那些攤子上竟都空無一人,姜雲磬抬起頭,發現人群都集中在緩坡之下,正圍著一個一人高的巨大檯子。

沈鈞元也看到了那檯子,見姜雲磬目露不解之色,便解釋道:「今日是『斗方』之日。每一月的月初,各個解方攤子的攤主,都會登上這檯子『斗方』。所謂『斗方』,指的是兩人同時解方,看誰解得更快更好。若是能在這守擂台上拔得頭籌,接下來的一月自然有源源不斷的生意可做。」

姜雲磬點點頭,此地攤子眾多,前來解方之人卻不太多。想要賺取火石,自然要先展露自己的實力。

兩人隨著人群朝檯子走去,此時那檯子上正站著兩人,一人身形高大,雙目狀如銅鈴,目中露出逼人光彩。

另一人則身形瘦弱,扁嘴垂眉,望著面前的白紙露出苦思之態。

「我看這大漢氣勢不凡,此局定是他勝。」

聽了這話,台下有一人搖了搖頭,說道:「你是新來的吧?左邊這位,喏,就是個子瘦小的這人,名叫王固安,解方能力十分出眾,可卻十分喜歡戲弄對手……你接著看下去便能知曉了。」

那人聽得一頭霧水,只好接著看下去。

王固安抓著筆,一連嘆氣道:「哎,此方極難,解不出,解不出啊!」

那大漢名叫孫奇,今日是初來此地,未曾聽說過王固安的名頭,還以為對方只是個無名小卒。

他上台應戰,本是自信滿滿,可每當他稍有思路之時,便聽到王固安發出一聲幽幽長嘆。

解方本就是極費心力之事,受不得一絲干擾。那孫奇凝神細思,可思路卻總被王固安打斷。

「哎,解不出啊……」

「哎,好難啊……」

那一聲聲的「哎……」猶如一隻撥弦的手,總是挑動著孫奇緊繃的心弦,令他氣泄神滯。

孫奇面色漲紅,好不容易頂著一聲聲地「哎……」解完了手中的煉器之方,他剛要落筆,卻見王固安忽然站了起來,輕輕揚起手中的方子,嘆道:「哎,比你稍稍快了一些。」

孫奇氣得幾欲吐血。

他本以為王固安並不會解方,這才唉聲嘆氣。可現在看來,那王固安竟是有心戲耍於他。

孫奇大步上前,奪過王固安的方子,越看越是心驚。

同一張方子,王固安所用的材料竟比他少了兩樣。孫奇壓下心頭的驚詫之意,細細分析王固安的方子,卻不得不承認,王固安所列之材雖少卻精,反觀自己的方子,煉器之時容易殘留許多雜質。

孫奇搖搖頭,將隨身所帶的火石遞給了王固安:「我服了!」

王固安閉目搖頭,一副清閑之態,他身後已堆了許多火石,可見已贏了許多場了。

望著那些火石,一些原本想要挑戰的人也不由得踟躕起來。

斗方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挑戰之人必須取出和守擂之人相同數目的火石,作為賭注。

這樣一來,想挑戰的人便要在心底權衡實力,而不會貿然上前。那守擂之人也不至於一日應戰多場,最後因太過疲累而落敗。

眾人只覺得一陣無趣,但又沒人敢上前一試,就在這時,一道人影翻身上了擂台。

「又是新來的?」

「看著人衣衫,不過是個雜役,難道是想上去碰碰運氣么?」

眾人議論紛紛,姜雲磬也將目光投到了沈鈞元的身上。

沈鈞元在王固安的面前站定,目光淡淡掃向台下,問道:「誰來提供殘方?」

「我……解我的吧!我出十塊火石!」

「我出二十塊!」

王固安微微將眼帘張開一線,見來應戰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心底不由得生出輕視之意。

「我出四十!」

一道聲音橫空插入,王固安淡淡一笑,道:「好,就解你的方子!」

那人連忙將方子遞了上來。

這方子已被寫成了兩份,王固安接過方子,將其中一份遞給了沈鈞元。

兩人同時坐下,開始解方。

王固安隨意瞥了一眼沈鈞元,接著便搖頭嘆道:「哎,這方子可真難解啊……」

眾人一聽到這聲「哎」,都恨不得堵住王固安的嘴,然而當他們將目光投向沈鈞元之時,卻驚詫的發現沈鈞元已經揮筆如飛,開始在紙上解方了。

王固安此時也已將方子看完,心中隱約有了解方之法。他不急不慢地鋪平紙,口中又嘆道:「哎……」

然而他這聲「哎」還沒嘆完,便被一道驀然響起的低沉聲音給打斷:「我已解好方子。」

王固安的笑容頓時凝在了臉上。

他緩緩轉過身子,便見沈鈞元早已丟開了筆,面前白紙上整整齊齊地列著八種煉器之材。

王固安輕哼一聲,也提筆寫下了八種煉器之材。

兩人同時將方子交給出價之人。

他漢子先是掃了一眼王固安的方子,當即目露喜色。

先前他苦思冥想,總覺得方子里少了些東西,如今一看王固安所列的煉器之材,只覺得茅塞頓開,恨不得立即飛身回家,去將這方子上的法器煉製出來。

他耐著性子又去看了看沈鈞元的方子,然而這麼一看,他的面上便浮現出震驚之色。

他遞給兩人的殘方上共列了五樣東西,王固安又補上了三樣。

而沈鈞元,他竟然直接改掉了五樣東西中的兩樣,其後又加上了三樣。

同樣是八種煉器之材,王固安是補全方子,而沈鈞元則是先破后立,提出了另一種煉器思路。

那漢子在腦中微微演化一番,只覺得沈鈞元的方子比原先的殘方要高明百倍。

他的手忍不住哆嗦起來,只覺得今日這四十枚火石花得太值得了!

王固安見那大漢久久沒有動靜,正要出聲,便見那大漢深吸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地將火石遞給了沈鈞元。

眾人一片嘩然,王固安眉頭一挑,攔住那大漢,問道:「怎麼,難道我補的方子不對嗎?」

那大漢連連搖頭,卻是將沈鈞元的方子遞給了王固安。

王固安越看越是心驚,心底隱隱泛起一種苦澀之感。他替人解方多年,已經習慣了順著前人的思路去想,去解,從未想過跳脫出來,憑著自己的心意去煉器。

此時見了沈鈞元的方子,他才知曉自己的眼界有多窄。

深吸了一口氣,王固安乾脆利落的跳下檯子,只留下一句「今後再不解他人之方」,便離開了此地。

那大漢也滿臉狂喜之色地飛奔離去,只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

這一回,再也無人敢上前挑戰沈鈞元。台下低低傳來議論之語:

「這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哎,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火石,待到鐘聲響起,斗方結束,就再也不能挑戰他了。」

「現在還有一個時辰,你既然眼饞,何不上去一試?」

「連王固安都敗了,你能比王固安還強?」

姜雲磬望著低頭竊語的眾人,微微搖了搖頭。若是不出意外,這接下來的一月,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來找沈鈞元解方了。

姜雲磬又將目光落在沈鈞元身後那堆積如山的火石上,暗自嘆道,還好他修鍊不需要太多的火石,否則定會落後沈鈞元許多。

時間緩緩流逝,姜雲磬乾脆找了處空地埋頭看書。

他看著看著,忽然心頭一跳,一聲「上來」在他的腦中憑空響起。

姜雲磬身子一震,這才想起他還能感知沈鈞元的戰鬥意念。只是……上來?

姜雲磬將書收回袖內,抬頭望向沈鈞元。

主角這是,讓自己去挑戰他?

姜雲磬眉頭一挑,雖然摸不透沈鈞元的想法,還是飛身跳上了檯子。

沈鈞元走到姜雲磬身前,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來守著檯子,只要堅持半個時辰就好。記住一定要露出目空一切的神色,應當無人敢上台應戰。」

姜雲磬還未反應過來,便見沈鈞元露出一個惟妙惟肖的驚懼表情,大聲說道:「我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你的實力,我絕無勝算。」

沈鈞元搖搖頭,貼進姜雲磬說了句:「好好守著,分你一半。」

接著他便乾脆利落地跳下了檯子,道了句:「我認輸。」

「……」姜雲磬一愣,下一刻便聽到檯子下響起無數道驚詫之聲。

「怎麼又是一個新人!」

「不知他們說了什麼,這人的實力竟強到這般地步,那守擂之人連斗都不敢斗就自願認輸了?」

姜雲磬板著臉,極力保持著「目空一切」的神色,心念疾轉。

方才,兩人貼近之時,他只覺得沈鈞元氣息有些不穩,面色也煞白如紙。

難道這就是他讓自己來接著守擂的緣故?

姜雲磬神情沉肅,心中暗想沈鈞元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否則他絕不會丟下這麼多火石,又在明知自己不善煉器的情形下,還讓自己來守擂。

姜雲磬目光一轉,徐徐掃過台下眾人。

無論如何,此時都不能露出退卻之意。

或許是沈鈞元的積威尚在,或許是姜雲磬神色鎮定,令人摸不透他的實力。半盞茶功夫過去了,也未有一人敢上前來挑戰。

眼看半個時辰就要過去,姜雲磬心緒漸松,好歹這火石也有他的一半,若是真守不住……

這個念頭一出,下一刻,緩坡之上忽然走來了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件煙青色的織雲道袍,面容俊朗,一派清高之態。

姜雲磬神色一冷。

這衣衫,此人竟是外門弟子!

此時,那外門弟子已緩緩踏上檯子,平靜地望著姜雲磬,朗聲說道:「我來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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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反派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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