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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石騰……我聽人說這石騰極善解方,當初入門之試時文試排名第一,他怎會來此與人斗方?」

「這你就不懂了吧,外門修鍊極耗火石,石騰出身貧寒,身後又沒有家族支持,只能屈尊降貴來此賺些火石了。」

石騰神情淡淡,當聽到「出身貧寒」四字時,攏在袖袍內的手微微一動。

他微微垂頭,掩去眼中的厭惡之色。

就憑這些不入流的散修,也配議論他的身世?

不知是誰,扯著嗓子大吼了一聲:「石公子,解我的方子,我出二百枚火石!」

這話一出,姜雲磬不由得微微側目。

在場的眾人好像全然忘記了檯子上還在斗方,紛紛舉起手來,擠開身邊的人,將手中的方子遞向石騰。

石騰的目光徐徐掃過眾人,低聲說道:「老規矩,我只解五道方子,價高者得。」

說完這話,他扭頭看向姜雲磬,眉頭微皺,說道:「你怎麼還在此處?」

這等目中無人的功夫,竟比沈鈞元還要厲害幾分了。

姜雲磬微微一笑,轉過身子就打算直接跳下檯子。

他又不傻,此人是外門弟子,若是為了爭一時之氣,和這外門弟子結下了仇怨,日後定有無窮麻煩。

況且,以他的資質,根本不需要火石,這火石與其便宜了沈鈞元,還不如給這石騰。

然而,就在姜雲磬打算跳下檯子之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清脆好聽的笑聲。

眾人齊齊朝笑聲發出的地方看去,這麼一望,只見來者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這女孩兒穿著一襲淺黃色的輕蘿紗裙,頭上還梳著雙雲髻,臉頰之上,兩處雲霞蒸蔚。雙目之中,含情若柳低拂。

女孩的身側還跟著一位俊朗非凡的男子,這男子神情淡然,穿著一襲織錦華貴的白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腳上那雙分塵靴,行走時隱隱有霧氣翻湧,令他整個人如同踏雲而來。

姜雲磬和那外門弟子皆是微微一愣。

那男子腳上的靴子,渾然天成,並未鑲嵌法器珠。

這竟是一件真正的凝胚境法器!

姜雲磬心思微轉,想要馭使凝胚境法器,這男子至少有三轉修為。想到這裡,他不由多看了那兩人一眼。

這兩人並未穿著宗門服飾,不知是什麼來頭。

就在這時,原本靜靜站在一旁的石騰,忽然斂容整衣,朝著前方遙遙拜道:「外門弟子石騰,見過蕭真人。」

姜雲磬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一道深碧色的身影,在空中略略徘徊,接著便落在了地上。

「我乃雲鏡宗外門掌教真人,今日奉掌門之名,來接二位道友入山。」這位蕭真人剛一落地,便對著那一男一女拱手致禮,言辭間竟頗為恭敬。

這一幕落到眾人眼中,頓時令大家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雲鏡宗的外門長老,這在眾人眼中已是貴不可攀的人物,可他竟對著兩個晚輩施禮!

聽了這蕭真人的話,黃衫少女掩唇笑道:「入山之事先不急。」她微微一頓,伸手指了指台上的石騰,說道:「那人可是雲鏡宗弟子?」

蕭真人微微一愣,這才注意到檯子上站著的兩人。他的目光落在石騰身上,不由帶出了一絲笑意,低聲答道:「正是。」

「哦?」黃衫少女微微張大眼,好似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般。她轉頭看向身側的男子,低聲問道:「元靖哥哥,方才那兩人好像是在斗方。師父總說,雲鏡宗高手輩出,有許多善於解方的能人,不如我們就將前些日子所得的殘方交給他們去解吧。」

羅元靖神情淡淡,看都不看台上的兩人一眼,低聲說道:「宛玉,那方子我只需推演一次便可解開,你又何必麻煩別人。」

言宛玉掩嘴笑道:「師兄的實力我自然知道,只是沿途無趣,好不容易看到有人斗方,就讓他們試試吧,也讓我瞧瞧,傳說中的雲鏡宗是否真的名不虛傳。」

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著,站在一旁的蕭真人卻是面色一冷。

掌門早就說過,此行定要展露宗門實力,令步雲閣來客心悅誠服,以便商議接下來的結盟之事。

可現如今,這兩人還未入山門,言語中就對雲鏡宗露出了輕視之意。

蕭真人眉頭微擰,上前一步,沉聲說道:「石騰,還不快來接過殘方。」

「真人……我……」石騰步子一顫,他入門之時便是文試第一,尋常的辨識煉材、解殘方自然不在話下。可如今宗門臉面繫於他一人之身,饒是他自負非凡,此刻也慌了陣腳。

蕭真人輕哼一聲,雙目之中露出失望之色。他素來看好這石騰,正打算舉薦他進入內門,可如今看來,這石騰雖有靈氣天賦,卻少了些沉著之氣。

見石騰額上滲出冷汗,竟遲遲不敢接下殘方,言宛玉朱唇撅起,道:「這雲鏡宗的弟子也不過如此嘛。」

蕭真人心頭大急,當下袖袍一揮,令那石騰微一踉蹌,朝檯子邊緣走去。

一步邁出,心中緊張之意便消退了許多。石騰輕輕呼了口氣,眼底露出堅定之色。

若是能在蕭真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說不能他日能得到真人引薦,加入內門!

見石騰恢復了鎮定,言宛玉取出一道殘方。她將殘方遞給石騰,忽然目光一轉,停在了姜雲磬的身上。

「既是斗方,一人解方多無趣,你也來試試吧!」

姜雲磬也不推辭,湊到石騰身側,隨意掃了一眼那殘方。

只看了一眼,他便轉身離去,隨意在檯子上尋了處空地,閉目打坐。

他閉上眼睛,掩去了眼底的驚疑之色。

那殘方上,竟空無一字,只有許多流雲圖紋。那些圖紋狀如流雲,覆在紙上,隨光流轉,不知是何物。

就在姜雲磬閉目沉思之時,遠處的石騰,也已面色煞白。他並未想到,那女子給他的竟是一張以雲文篆書繪製的殘方!

雲文篆書!

石騰心頭劇震,他身為外門弟子,自然聽說過宗門初立的故事。傳聞祖師便是仰觀山崖雲氣,參悟了雲文篆書,領悟無上陣法妙訣。

每一位外門弟子進入宗門時,都要學習推演雲文篆書。若是日後能入內門,便有機緣去山頂圓石處參悟封印其中的雲篆。

他雖能推演,可這樣一張完整的方子,若要推演不知要耗去多少心血。

蕭真人望著石騰慘白如紙的面色,心中也是一驚。

此時他才明白,這步雲閣來客的用意。

他們取出這樣一道以雲文篆書所繪的殘方,便是為了告知世人,步雲閣也有了參悟雲文篆書的能力。

雲鏡宗經過滅魔一役,早已元氣大損,全靠祖師留下的圓鏡雲書延續宗門香火。可這些年來,宗門子弟,竟無一人能夠參悟著圓石中的奧秘。

若是……這步雲閣打出滅魔旗號,要雲鏡宗開放圓鏡,讓有能力的正道之士都有參悟的機會,那該如何是好!

想到此處,蕭真人只好望著石騰冷聲說道:「石騰,平日你推演雲文只需片刻功夫,怎麼今日卻磨磨蹭蹭起來。還不快些坐下推演,莫讓二位真人久候。」

「啊……是!」石騰口中發苦,整個人幾乎癱在了地上。

他明白蕭真人話中之意,是要他不顧一切代價,那麼自損修為也要解開這殘方上的雲文篆書。

他深深吸了口氣,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周圍一時靜可聞針。

姜雲磬驀地睜開眼睛,緊緊盯著石騰的動作。

只見那石騰從衣袍中摸出了一塊打磨得極為光華的石片,他將石片放置在身前,又將薄薄的殘方舉在石片上方。一注澄澈的陽光,透過殘方,灑在石片之上。那殘方上的流雲圖紋,竟也徐徐映現在石片之上。

一時間,那石片上光芒大盛,足足持續了四五息,才漸漸黯淡。

石騰胸口鼓動,忽然吐出一口血來。

他吃力地直起身子,將那石片挪到身前,用衣袖輕輕擦了擦表面。

石片上的雲紋漸漸分合、聚散,幻化成一個個頗為古奧的文字。

雲文第一解,化云為字。

看到這一幕,蕭真人微微點頭,那兩名步雲閣來客也收斂了目中的輕忽之色。

第一次解雲文就能化云為字,此子,倒也有幾分能力。

石騰亦是面露喜色,他重重閉目,再開始,周身氣勢已沉凝如山。他將那石片舉在身前,極虔誠地重重一拜,然後再次合上眼睛,用心參悟。

砰。

他只參悟了短短三息,那石片竟轟然碎裂。

石騰陡然開眼,眼中露出痛色。

「弟、弟子無能,只、只參悟出了天封河沙和帝恨花兩樣東西。」

他勉強吐出這幾個字,便再也撐不住,歪倒在地。

言宛玉忍不住笑道:「這雲鏡宗以雲文書立宗,後人竟都參悟不出。哎,要知道我們步雲閣最差的弟子,推演一次也能推演出五六樣東西呢。」

蕭真人嘴唇微動,卻說不出反駁之語。

雲鏡宗,當真已是殘陽垂老,再無當年之勢了。

就在這時,姜雲磬忽然動了。

他一手按在丹竅之上,運起滄海桑田鼎。感應到了法器轟鳴,在場之人皆是神色凜然。

姜雲磬不去理會眾人神情,奮力催動滄海桑田鼎,下一刻,他張開眼,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既是斗方,一人解方多無趣,你也來試試吧!」

姜雲磬微微一笑,滄海桑田鼎,果然沒令他失望。

他上前一步,緩緩沉吟了一聲,說道:「哦,竟是此物!」

還未等那石騰發話,姜雲磬便接著說道:「今日我倒想試一試,能否不用石片,直接參悟……」

「直接參悟?」言宛玉秀眉微擰,嗤笑道:「你以為你是悟雲真人么,只要憑空一望就能悟出雲文篆書?」

雲文篆書……姜雲磬心中湧出激動之情,原來,這就是雲文篆書!

先前他見此物極為怪異,只當是某種陣法圖案,可後來看石騰一番動作,又說「參悟」出了某種煉器之材,他便以為這是某種暗語。

如今聽了言宛玉的話,姜雲磬只覺得心中大喜。

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姜雲磬按住心頭喜意,極誠懇地點點頭,道:「你是說悟雲真人,實不相瞞,我幼時偶得一位白衣真人託夢,夢中他指點了我望雲觀氣之法,還說讓我日後定要拜入雲鏡宗……」

此言一出,蕭真人眼中露出驚異之色,而言宛玉卻重重一哼,道:「小小雜役,也敢妄言仙緣!」

姜雲磬也不理她,自顧自地盯著面前的殘方,忽然,他「啊」了一聲,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言宛玉正要皺眉,下一刻,卻神色大驚。

這一切,只因為姜雲磬輕飄飄地說出了一句話:

「我望到了……天封河沙和帝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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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反派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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