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拜火典,天火體

第十六章 拜火典,天火體

山嵐寂靜,一注澄澈的陽光,斬開層雲,傾瀉在蔥蘢密林之中。

六十多位少年,立在一座古樸的無字石碑前。那石碑約有兩人高,四角各自被一隻龜身龍首的石獸抬著,此時在那一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透出青色光芒。

少年們的身前,站著好幾位面容沉肅的長者,另有一位面容俊朗無儔的青年。這青年穿著織雲道袍,嘴角噙笑,氣質謙謙如竹。但他跟在他身側的長者卻都是斂息凝神,目露敬畏之色,行走間也隱隱以他為首。

這青年,便是雲鏡宗派來此地遴選弟子的謝長衡。

想到爹娘臨行前與他在洞府內的一場密談,謝長衡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向來溫文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迫切渴求之色。

他的爹娘皆是雲鏡宗內鎮守一脈的長老,自幼便以坤鵬山的靈火石溫養他體內各處經脈。而他自己的悟性天資也皆為上乘,自拜入內門以來,在門派演武中,一舉連敗二十六內門弟子,奪得魁首。如此一來,他便破格被掌門收為真傳弟子,一門上下莫不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早日修成五轉,煉化凡體。

先前他早就聽聞,當年沈師叔的五轉仙劍青竹鎮煞劍並未隨主自爆,而是被後來趕去的秋師叔用鎖靈陣困在了姜家寨中。

這鎖靈陣,乃是以玄鐵鏈,鎮煞符,伏澤冰蟒血製成的一種極為霸道的陣法。用處便是斬殺仙器的器靈。

五百年過去,那劍中器靈恐怕早已在血氣侵蝕中漸漸死去。待到器靈一亡,只需將這劍帶回宗門,埋入葬器谷中,就能抹去法器內原主的意志,將這劍徹底變成無主之劍。

謝長衡拜入內門多年,卻始終未曾前往葬器谷選器,為的,便是等來一把真正的神兵。

心中存了這樣的念想,謝長衡的面色越發溫煦。他扭頭望著身後呼吸粗重,神情激動的少年們,高聲說道:「今日的拜火大典,是你們踏入修途的第一步。是仙是凡,端看此刻!」

此言一出,少年們頓時瞪大眼睛,心跳如鼓。

姜長旭淡淡望了一眼身側的謝長衡,心中泛起不甘和恥辱。

他輕輕摩挲著斷了一截的小指,多年前,便是謝長衡的爹爹用劍斬下了他的半截小指,並辱他不配執劍。

現在,他的兒子就這如同當年的他,面容溫和,眼底卻藏著目空一切的孤傲。

姜長旭驀地收回目光,他開口,聲音平靜,彷彿先前的心潮起伏只是心海中偶然濺起的一簇浪花。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這平靜的心海之下,洶湧著的是刻骨的恨意。

「你們隨我來吧。」姜長旭跨出一步,與謝長衡錯身而立。

他將手指朝身側懸著的青皮竹筒內輕輕一蘸,指尖之上立即暈開了一小片朱紅。

姜長旭上前一步,指尖飛速點在了石碑之上。

指尖上的硃砂立即沒入了石碑上的小小凹槽之內,下一刻,硃砂所點之處驟然射出一點星芒,石碑之上虛虛浮現出幾道淡青色的線來。這幾點線狀如星斗,姜雲磬正欲細看,忽然發現姜長旭的半個身子已經沒入了石碑之中。

姜雲磬眼睛瞪大,那姜長旭究竟做了什麼,竟然就這般穿過了石碑?

他偷偷瞥了一眼周圍的少年,卻見大家面色如常,似乎並未覺察出不妥之處。

更令姜雲磬驚疑不定的是,站在他身前的少年也一一走到石碑前,蘸取了硃砂點在石碑上,然後便朝前一跨穿過了石碑。

姜雲磬覺得自己自己需要看個新聞聯播緩緩。

他手心微微發涼,一時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種時刻就是考驗穿越人士的演技的時候了。儘管根本搞不清眼前的狀況,姜雲磬還是淡定地走到了石碑前。

一走到石碑跟前,姜雲磬便呼吸一窒。他本以為那石碑上多少會留下一下硃砂的印記,可眼前之景卻擊碎了他的幻想。

先前眾人所點的硃砂竟全部沒入了石碑之內!

周圍的少年早就心中不耐,紛紛嚷道:「姜雲磬,你倒是快些啊!」

那謝長衡也將目光投向姜雲磬,目露不解之色。

姜雲磬手心全是汗,這一刻他真的希望系統能給他些提示,但那系統似乎真的完全關閉了輔助功能。

將眼狠狠一閉,姜雲磬伸出手,朝石碑上點去。

「攻右。」

腦中忽然響起一道聲音,令姜雲磬微微一驚。

這聲音,似乎是沈鈞元?姜雲磬眼睛一亮,想起了兩人似乎可以窺知到對方的戰鬥念頭。

姜雲磬手指微微一頓,朝右邊挪了挪。

「攻下。」

「殺。」

一道道簡練蒼勁的聲音響在姜雲磬的心底,他將沈鈞元所說的話換成對應的位置,終於點中了石碑之上的凹槽。

石碑上青芒大盛,姜雲磬咬咬牙,朝前邁了一步。

砰。

腳底傳來輕踏石地的響聲,姜雲磬睜開眼,發現自己已來到一處氣勢雄渾的大殿之中。

這座大殿的兩側立著十多根一人高的長燭,火光湛湛,令這座地下大殿亮如白晝。

大殿的中心,是一處高出地面的青銅圓台。檯子四周以明刻手法雕出了許多奇異的紋樣。姜雲磬凝神細看,從那紋樣中辨認出一些眼熟的山獸來,此外還有一些樣子奇異的花草。

「看,那就是用來拜火的檯子了,我聽爹娘說,上面刻著的都是曾出現在世間的天火……」

「不知誰能得到天火……」

底下的少年們議論紛紛,雙目放出明光。

站在前方的姜長旭清咳一聲,目光徐徐掃過在場的少年,緩緩說道:「你們可知,何為地火,何為天火?」

「地火是靠吸納火石中的火氣漸漸溫養而出的,而天火卻是異形火種!」姜長旭的話音剛一落下,便有少年搶著應答。

「你說得不錯,不過天火與地火最大的不同便是,地火越用越少,需要時時靠吸納火石補足丹竅內的火氣。而天火有靈,會自己衍化。每一次火氣用盡,就算不補充火石,也能自己慢慢在丹竅內溫養出火氣來。」姜長旭頓了頓,又道:「煉器境界共分五轉,唯有擁有天火之人,方能煉製仙器。這是因為,煉製仙器需要消耗大量的火氣,而煉器又需一氣呵成。若是你只有地火,煉化到半途便要補充火石,自然煉不出仙器來。」

姜雲磬聽得極認真,眉頭也漸漸皺起。

他早就知道修真-世界會有資質的劃分,但卻沒料到這個世界的資質對於修鍊的制約會如此之大!

若是按照姜長旭話中之意,只有地火的人窮盡一生也不可能達到修鍊至境。

姜雲磬抬起頭,望向神色凝肅的姜長旭。不知是否是錯覺,他總覺得姜長旭提到天火之時,望著他的目光別有深意。這目光並不像是長輩對晚輩的殷殷期盼之色,而是夾了些森冷寒意。

將這莫名的思緒揮去,姜雲磬的心頭也泛起一絲緊張之意。

不知這具身子究竟是什麼資質,若是真的擁有天火,那麼他的修途會更加平坦。

姜長旭平靜地望著神情激動的少年們,卻時時分出一縷心神放在姜雲磬的身上。

正如他所言,煉化仙器需要天火。若是姜雲磬真是天火之體,那麼依著靈犀硯的提示,這盜劍之人十有□□便是他了。

姜長旭按兵不動,打算靜觀其變。他取出名冊,隨意點了一人的名字,讓他上前拜火。

「姜雲凡!」

「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少年應聲而出,他滿臉是汗,手腳發顫,好不容易半個身子攀上了檯子,卻因為太過緊張,整個人栽倒下來。

少年們一陣鬨笑,大典內的凝重之氣霎時和緩。

姜雲凡搓搓手,再次攀上了檯子。他重重閉上眼睛,眾目睽睽之下,將手摁在了檯子中心嵌著的一塊赤色圓石上。

他的手剛一觸到那圓石,便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他體內的靈氣盡數吸走。

這股力道極為霸道,幾乎要將他經脈之內的靈氣全都抽干。他兩條粗壯的手臂微微打顫,疼得渾身直冒冷汗。

眨眼功夫,他體內大半的靈氣就盡數沒入了那赤色圓石之內。

下一刻,原本暗淡的青銅圓台上,忽然綻出一線金光!

「出現了!快看!」

「天啊,是虎王,難道姜雲凡是天火之體……!」

少年們驚得瞪圓了眼,臉上浮出震驚、羨慕之色。只見隨著靈氣的湧入,那圓台邊上金光流轉,徐徐勾勒出一個震嘯山林的猛虎來。

姜雲凡聽著少年們的議論之聲,咬緊牙關苦苦支撐。

「啊……!」眼看那猛虎就要徹底顯出形來,姜雲凡再也撐不下去。他的吼聲陡然尖銳起來,雙目赤紅。

「夠了,快停下!」姜長旭眉頭皺起,朝檯子上大聲吼道。

「不、不……天火,我要天火!」姜雲凡喃喃出聲,五根手指幾乎插入了那赤色圓石之中。他的脖頸之上青筋暴起,身軀顫抖地如同寒風中的孤枝。

噗咚。

凄厲地吼聲驟然止住。姜雲帆重重栽倒在台上,身子蜷起,兩隻手緊緊按在肚腹之上。

圓台上的光華漸漸黯淡下來,那眼看就要成形的猛虎也重歸原本的蒙塵之態。

姜長旭上前一步,彎腰探了探姜雲凡的丹竅,搖了搖頭,嘆息道:「可惜了,丹竅已廢。」

看到這一幕,少年們皆是心中一悸。

姜長旭語氣陡然轉厲,犀利如劍的目光掃向在場的少年:「資質皆為天定,不可強求。若是體內靈氣盡了,就要及時收手。否則丹竅一廢,就會徹底淪為凡人了!」

少年們嚇得面如土色,暗暗發誓一旦體內靈氣盡了就立即收手。

天火固然可貴,但若是為了得到天火而變成不能修鍊的廢人,卻是所有人都不願的。

「下一個……姜雲磬!」姜長旭目色幽深如潭地看向姜雲磬,緊緊盯著他的每個動作。

所有的少年也都屏息望著拜火台。

姜雲磬,姜家寨最有可能獲得天火之人!

耳邊傳來少年們刻意壓低地抽氣聲,姜雲磬步態悠然地朝檯子走去,心中卻不若面上那般平靜。

天火,天火。

默默念著這兩個字,姜雲磬伏身跪地,將手放在了那赤色圓石之上。

然而,一息、兩息……不知過去了多久,那檯子竟一絲亮光都未能透出。

一片靜寂之中,人群忽然炸開了鍋。

「怎麼可能,姜雲磬七歲就能吸納火石了,這檯子竟連亮都沒亮?」

「難道他的資質連姜雲凡都不如么……」

種種驚詫之聲中,也夾雜了許多嫉恨之語。

「哼,族內每一次發份例,他得到的都是最多的,結果卻只是個資質平庸之人!」

「唉,所謂天才也不過如此……」

姜雲磬面無表情地朝那赤色圓石灌入靈氣,身後傳來的種種聲音,或是惋惜,或是嘲諷,或是漠然,都沒能令他動容。

細細看去,便能發現姜雲磬的面部在微微抽動,整個人彷彿陷入了絕望的死寂之中。

但,只有姜雲磬自己才能知曉,他之所以這麼震驚,全是因為那自掌心中源源不斷湧入赤色圓石中的靈氣。

方才姜雲凡只撐住了四十息,就耗盡了體內靈氣。且每一次靈氣湧出他的神情都痛苦萬分。

但姜雲磬卻驚訝地發現,他體內的靈氣就好像是一條源源不竭的河流,無論湧出多少,都會立即又湧來大量靈氣補上。

「五十息了……」少年們止住了議論之聲,齊齊望向檯子上那個極力忍住痛苦,只為給自己留下最後一絲尊嚴的姜雲磬。

「六十息了……」底下已有人露出不忍之色,那姜雲磬也太過可憐,明知無望卻仍要苦苦掙扎。

姜長旭長袖一揮,將姜雲磬的手從赤石上揮開。此時的他已然確信,這姜雲磬絕不可能是盜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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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反派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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