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善惡分明

第七十章 善惡分明

二人過了一處天橋,山澗之外,赫然正是出口,一線天光直照下來。這皂幕山連綿百里,可謂是深山老林,巨樹陳蔭,遮天蔽日,這些時日,二人都是許久沒有見到太陽了。這時,任憑陽光傾灑在身上,沈夢溪歡呼一聲,兩行淚珠不絕往下直流。

一時之間,林尋心情也是難以平復,山麓之外,便自由了。

沈夢溪滿心歡喜,卻又不禁奇怪,道:「我們上山時並未見到那旗幟啊!」

林尋循着他目光瞧去,對面小山丘上隱隱有燈光落下,果然,插著一桿綠綠的小旗幟,那顏色混在山上,的確讓人難以察覺。即使兩人看見了,也覺得出人意料。

沈夢溪茫然道:「也不知那旗幟是幹嘛的?」

他話音未畢,只見那小旗幟晃了一晃,從山丘後面爬上一人來,隨後,又是兩人,又是三人,一個小丘后竟然藏着六個大男人。

沈夢溪盯着那快步靠近的六人,低聲問道:「這裏荒山野嶺,難道是上山打獵的人?」

林尋泯了泯薄唇,小聲道:「不好說。」他目光上下打量,所來六人雖都是粗布麻衣,但個個氣宇軒昂,為首一人更是腳下生風,輕功顯然不容小覷。不僅如此,六人腰間都別着寶刀,雖然看不清刀柄的模樣,但是無一例外,刀鞘處都有小小吊墜,如此講究打扮,想來也不是尋常獵人。

莫非是山匪?林尋心中直搖頭,這幾人無論是形容外表,還是舉止行走,都是暗藏法度,身上無絲毫匪氣。

兩人絞盡腦汁也是難以揣透,眼前這六人的身份。不待他二人細想,忽聽一句高喝:「你們是幹什麼的?」

發聲的正是為首的瘦削男子,嘴邊一圈密密的鬍髭,髮際見已依稀可見白星點點,估摸已是不惑之年。但他腳力明顯快於其他幾位,轉眼便走到二人身前,恐他二人沒有聽清,便又問道:「此處荒山野嶺,你二人是幹什麼的?」

他稍一走近,看得清楚,心中不禁思忖道:「早聞群山中有一仙山,喚做小崑崙,這兩人莫非是仙山童子?」他仔細瞧了瞧林尋二人,一身污泥,油頭垢面,當即不禁搖頭,心道:「這兩人雖樣貌俊俏,但是這打扮…莫說仙童了,就是叫花子也比他們好些。」

他眼光一掃,忽的一皺眉,道:「你兩年紀輕輕,相貌堂堂,為何衣着如此狼狽?」他眉鋒如劍,此時緊緊一皺,直插入鬢,更添些威嚴。

林尋二人忙低頭看了看自己,渾身稀泥,一身衣物早已冷似寒裘,只是他二人急於奔命,竟然渾然不知。

林尋抬頭之際,只見他目光凌利,這才想起他剛剛發問,但是當下哪敢實話實說,忙支吾道:「我們…」

那人似乎很不耐煩,瞪起眼睛,厲聲道:「我…什麼我,你們小小年紀,到這荒山來作什麼?」

林尋急中生智,忙道:「家裏人害了病,我是來上山採藥的。」

那人眼神無比的銳利,冷笑道:「既然是採藥,那草藥呢?」

林尋不慌不忙,解開懷中的小包,裏面還剩了些爛掉的野菜,只露了一下,他便合上了包,道:「大爺,這些草藥見不了光。」

只是一眼,那人看得不太分明,卻又礙於身後同僚在場,不好與這後輩計較,免得落了口實。便又朝沈夢溪喝道:「那你又是何人?」

沈夢溪忙道:「我是陪他來的。」

那人一臉疑雲並未因此消散,心念一轉:「自己已守在皂幕山近十日,除了那些不明之人進去外,如今一個鬼影都沒放進去。雖說也有可能是從別的小道上山,但是,這兩人的話不可全信。若他們也是那一伙人,為何只出來了兩個人。莫非是盜墓分贓不均?但是眼前這兩個少年兩手空空,身上除了一包乾糧,並沒有什麼贓物。」

他左右思慮,心道:「聽縣太爺說,上面的布政司大人對此事格外看重,就算是上山採藥的,此時也不能白白放跑。暫且先將這兩人帶回衙門,交由縣太爺發落,自己也落得輕鬆。」

他沉聲道:「將這二人押起來。」

若是平日,林尋與沈夢溪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貿然反抗。但是此時二人小功初成,當下見這些人咄咄逼人,對視一眼,各自暗中運氣。

那瘦削男子似是察覺到什麼,不知何時,他的右手已然緊握著懸在右腰的刀柄,銀光一閃,刀身已出鞘四寸。雖只有區區四寸,但卻是寒氣逼人。

突然,那後面五人齊齊脫手,一張鐵制大網罩了下來。

林尋二人暗叫不好,但其實早有防備,下意識退了一小步,只這一步,便躲過了那鐵網。

那五人見偷襲無果,將那鐵網一撤,又是一道寒芒乍起,那瘦削漢子拔刀而出,森然道:「竟然膽敢拒捕,哼,好兩個採藥的,這下原形畢露了吧。」

聽到「拒捕」二字,林尋不由得心中一凜,暗忖道:「此些人都是官家?」他連連後退,與沈夢溪齊齊避開那刀鋒,已然退回了出山的山口。

那人刀法凌厲,沈夢溪躲閃之餘忙出招還手,任他如何變幻招式,卻不能延緩那刀勢片刻。他在崑崙兩年,一身武功盡得釋玉溪相授,雖說都是餓鬼道聖火令上的不二法門,對付白蓮教的陰招,虛招倒是頗有奇效,但當下遇到這實打實的硬渣子卻沒有任何辦法。

他餘光掃了掃林尋,只見林尋眼神空洞,只是一昧地躲閃,忙急道:「林尋,你在幹什麼?」

林尋回過神來,還是只管架招防守,卻不出手還擊。他一邊躲閃,一邊想:「這人刀法犀利,但是身法太差,自己與沈夢溪聯手定然可以取勝。」他左手凝氣,只要這一手乘機斬下,面前這捕快不死也要殘半條命。但他剛剛抬手,轉念又道:「不過,自己若是就這樣出手了,那就真的沒了回頭路了。自己此時已是浪跡天涯,若是再得罪了官家,恐怕以後更難翻身了。而且,自己本是飽讀詩書,雖說殺過人,但是那殺的是倭寇啊,但是眼前這捕快,他又錯在哪裏了呢?」想到此處,他的掌風一散,忽的將手收了回來。

沈夢溪看在眼裏,驚道:「林尋!」

林尋雖是撤掌回來了,但是那捕快卻沒有收刀的意思。林尋此刻半個身子露在外面,那刀就這樣直直劈了下來,伴隨着那瘦削捕快的獰笑:「好賊子!」

林尋心頭升起一陣寒意,他也不願就這樣等死,當下身子一偏,想要躲過那要命的一刀。但是那刀光來的可怕,時間也短的可怕,他這小幅度的一避,卻並沒有躲過。那刀不偏不倚的正中他肩頭,只一瞬,他失聲痛叫一聲,然後又覺得肩上似有千斤之力壓來,他身子順勢一軟,半跪在地。

只聽「噔」地一聲,沈夢溪一腳踢在刀身,一把拉起單膝着地的林尋,喝道:「你在幹什麼?」

林尋右肩吃痛,悶哼一聲,咬牙道:「我…我不敢。」

沈夢溪哪裏聽得下他廢話,雙足輕點,往後面又退了兩步,與那捕快拉開了些距離。

林尋被他拎在手裏,用餘光一瞥,只見沈夢溪連連後退,身形也愈來愈來滯慢下來,也許就在下一秒,他就會被六人合擊攻破。林尋心頭忽的一怔:「我不能死,也不能被他們就這般抓了去。而沈夢溪,他更不能死,他是西城潛龍,九州命運全繫於他一身。即使出於一己之私,他是朋友,是自己返回林家最後的希望,他也不能死。」

想到這裏,林尋大喝一聲,鬆開緊捂著右臂的左手,任由那血注直噴。那銀光逼近,沈夢溪身形稍緩,衣角被那刀鋒刮過,他順勢將身子向後一傾,將那小包袱里剩下的果子,爛肉,野菜盡數拋了出去。

這些東西雖然平時輕軟無力,但是此刻附着沈夢溪的內力,倘若被擊中了,常人也要喊一會兒痛。

此時那捕快首當其衝,他使刀左右格擋,見果就削,見肉就砍,也無大礙。只是他身後那些人苦於手執鐵網,一時之間都騰不開手,被那些爛果子砸在臉上,身上,一股臭味散開。

那捕快冷哼一聲,道:「雕蟲小技。」只見他手腕輕挑,刀刃立時幻出一圈藍光,竟是一刀同時劈向兩人。那刀尖正要抵攏沈夢溪鼻尖,他只覺得肋下發酸,回過頭來,林尋兩指搶先一步,正中他臂下。然後,林尋右手化掌抓住他手臂,一股熱氣傳於體內,他又覺得虎口一麻,竟然抓不住那刀柄,大刀就這樣脫手而出。

林尋騰出左手抓住那刀,握在手裏,卻是不用,伸腳踢在那捕快小肚上,那捕快「啊」地一聲飛了出去,後面五人忙扔了鐵網,將他扶起。

那捕快如見了凶神一般,失聲喝道:「你…你是誰?」他身後五人要拔出刀來,護在他身前,他們本來是想活捉兩人,但此刻看來,恐怕是免不了一場死斗。

林尋大刀在手,半邊身子已被肩上的血流染紅,臉色慘白,活像一隻逃出地獄的小惡鬼。突然,林尋的扣在刀柄上的手指輕輕一動,那捕快看得分明,心中不禁一涼,忙求饒道:「小哥…小哥,饒命!」

其實,林尋尚在猶豫,剛剛手指一顫只是因為肩痛難忍,他並沒有害人性命之心,忽聽那捕快求饒,心下不由得一軟,正要說話。

「你們…」兩字剛剛出口,林尋忽覺得手心一涼,刀柄脫手,竟被沈夢溪奪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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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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