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好辦法

22好辦法

赤刃分堂里一派鳥語花香,劫後餘生的人們無不盡情享受這難得的愜意。

蕭琮卻很苦悶,因為她發覺自打來到這裡,冷寂雲就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自己,偶爾遇到了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如此十幾天下來,就算她再是粗心大意,也看出來男人在生氣。

一開始,蕭琮並沒太在意,她心裡覺得是自己理虧在先,也就由著那人發脾氣,只是時時擺出一張討好的笑臉,冷時噓寒,熱時問暖,飯桌上更不忘頻頻夾菜。

用唐瑛的話說,蕭大俠要比任何一個玄衣死士都還忠心耿耿,不僅負責保護冷左使的安全,還負責日常起居。

但是拖得時候久了,蕭琮就發現冷寂雲實在不是一個能靠時間沖淡憤怒的人。

任你怎樣溫柔款款,他偏就不給你台階下,你要是一時氣不過,想要以冷製冷,那結果更糟糕,不要指望那人比你先忍不住了,唯一的結局是引發一場不死不休的漫長冷戰。

好在蕭琮在這方面也極其固執和堅決,但凡她覺得是自己做錯了,就一定認賬,並且一定想方設法做出補償,永遠不會因為碰幾次釘子就惱羞成怒。

經過幾番受挫,蕭琮決定去請教楚硯之,心想既然楚硯之和冷寂雲關係親近,那麼一定了解彼此的性情,說不定能有什麼好建議。

主意打定,次日一大早,蕭琮就帶著幾樣新制的果品,敲響了第三進院子最東邊那間屋子的房門。

「誰啊,大清早的。」木門被拉開一線,探出貼身小僮的半個腦袋。

蕭琮也不方便往裡看,就遞上手裡提著的食籃,低聲問:「楚二公子可起身了嗎?」

小僮一見是蕭琮,連忙陪笑著接過東西來,道:「原來是蕭大俠,我這就去通稟公子。」

「有勞了。」蕭琮靜候在門外,想到方才那小僮見到自己時誠惶誠恐的樣子,也知道是忌憚冷寂雲的緣故,不由失笑,那人在血閣人眼裡倒真是個無人敢惹的狠角色,可是自己怎麼就偏偏怕不起來呢,即便是看他生氣,也覺得像極了被逗得炸毛的某種耳朵尖尖,尾巴毛茸茸的動物,只想抱在懷裡好好地順毛。

正想得樂不可支,那小僮已重新出來拉開了門,恭敬道:「蕭大俠,公子有請。」待蕭琮進屋,便乖覺地退出門外,將門掩實。

蕭琮一進門,就看到楚硯之正靠卧在床邊。

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被根錦帶束緊的腰肢似乎又因這次重傷消瘦了一圈。他見到蕭琮,仍舊是笑笑的樣子,臉色和唇色卻著實不怎麼好看。

「怎麼,拿他沒法子,上我這裡來討主意了?」

蕭琮一愣,沒料到對方已經猜出自己的來意。

楚硯之卻道:「不是我耳朵長,實在是唐瑛最近奇怪得緊,一天四五次地往我屋裡跑,盡講些堂里和外面的事情。你和寂雲的事,我也聽說了不少。」

他說著舉起袖子來,掩住嘴輕笑,眼中隱約露出一抹狹促。

蕭琮被他這麼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用手蹭了蹭右邊眉梢,才道:「其實……從青石分堂過來的路上還好好的,一到這裡卻不知道是怎麼了,我……我已經有好幾日沒見到他了。」

楚硯之笑道:「他那時候被你嚇得不輕,見到你自然是驚喜多過生氣。現在風平浪靜了,回想起來難免羞惱,這事若換成你,你不氣?」

蕭琮恍然大悟,老老實實道:「這次確是我不好,不該那樣試他。」

楚硯秋明知故問:「現在試出來了?」

蕭琮楞了楞,然後忍不住嘿嘿地笑起來。

想及當日情形,那人竟能想也不想地躍入火海,哪裡還是眾人面前那個毒蛇一樣危險的男人?蕭琮這樣想著,雖覺后怕,心頭卻也泛起一股甜意來,立時覺得最算讓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換那人展顏一笑,也是心甘情願了。

「楚公子,你可有什麼辦法讓他消氣嗎?」

楚硯之看她半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忍笑道:「我倒是有個辦法,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保你今天就能見到他。」

蕭琮聞言大喜,趕忙追問道:「真的?是什麼辦法?」

楚硯之笑得高深莫測,沖她招一招手:「你過來,我告訴你。」

蕭琮看他樣子古怪,將信將疑地走到床前,附耳過去。

……

「什麼!你……你這算是什麼法子……」蕭琮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最後變成醬紫色,比房檐底下掛著的大紅燈籠還要精彩。

楚硯之掩住一隻耳朵,皺眉道:「你要殺人。」

蕭琮這才放低了音量,表情沮喪:「我誠心來請教你,你卻拿我開心。」

「怎麼會?」楚硯之忙端正起來,一副很認真嚴肅的樣子:「我是認真的。」說著眨眨眼,言下之意,你看我認真的眼神。

蕭琮狐疑地端詳他半天,腦子裡冒出的詞不知道為什麼都是一色的心懷鬼胎、老奸巨猾之類。

「你……沒開玩笑?」

楚硯之連連搖頭。

「真能管用?」

楚硯之連連點頭。

蕭琮於是搓著手走來走去,權衡利弊。

楚硯之看她的樣子好笑,不禁問道:「怎麼了,嫌丟人現眼,不敢去?」

「也不是。」蕭琮終於停下來,心裡也對自己這副患得患失的樣子大為懊惱,「我怎麼覺得他會更生氣?」

楚硯之攤手:「跟你打一架,或者不理你,選那個?」

一語點醒夢中人,蕭琮一拍腿,道:「有道理,這事我做了。」

楚硯之拱手:「等蕭大俠的好消息。」

蕭琮道一聲謝,急急告辭走了,迎面進來的唐瑛看著蕭琮匆忙的背影,奇怪道:「她這是怎麼了?」

楚硯之已經笑倒在床上,震得傷口發疼。

唐瑛忙幾步趕到床前看他,見那人捂著嘴咳嗽,一邊咳一邊笑,臉頰都透出淡淡的粉,一雙眼裡盈著水光,黑玉一般漂亮,竟教唐瑛一時看得呆了。

楚硯之好容易平復下來,便挑著一雙鳳目去看唐瑛:「唐堂主,我送你個好處要不要?」

唐瑛背上一毛:「什麼好處……?」

「跟去看看,不精彩算我的。」他說著指了指蕭琮離去的方向,笑得像一隻狐狸。

因著某位高人的指點,這一天讓赤刃分堂門人、青石分堂殘部以及幾百玄衣死士永生難忘。

蕭琮舉著一束花站在冷寂雲緊閉的房門前大喊:「寂雲,我知道錯了,你出來見見我吧!」

一句話喊出來,周圍已聚來不少人,個個神情詭異,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最沉穩的要數阮封屏,他靜靜坐在輪椅上遠遠望著,慢慢飲茶。

再說蕭琮見屋內沒有動靜,不由抹了把汗,拿餘光看看圍觀眾人的反應,一時也覺得臉上發熱。

這時,唐瑛已經追過來,到她身邊道:「楚硯之讓我和你說,一鼓作氣。」

蕭琮點點頭,清了清嗓子,索性厚起臉皮來。

「寂雲,你出來吧,你若是……你若是還生氣,打我罵我也好,你不見我,我……我想你得緊……」

蕭琮覺得自己這輩子也沒說過這麼肉麻的話,何況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但此時也顧不得了。

四周不時傳來刻意壓低的笑聲,已經有不少人忍不住笑成一團,看多了冷左使雷霆手段的血閣人,實在樂得看到他面對此情此景將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站在阮封屏旁邊的赤刃分堂門人低笑道:「堂主你看,這蕭大俠倒是豪爽性子,和咱們冷左使正好般配,只可惜依著左使的脾氣,蕭大俠今天怕是有的苦頭吃了。」

阮封屏點點頭,笑道:「年輕人吶。」

旁邊的門人無奈:「堂主,你也不過二十七歲而已。」

阮封屏繼續飲茶,但笑不語。

這時,蕭家四姐妹也已聞訊趕來了,就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觀望。

蕭七大張著嘴,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少主中邪了。」

蕭二推了推蕭四,問她:「咱們怎麼辦?」

蕭四嘆氣:「還能怎麼辦,少主為了冷寂雲不惜廢去一身武功,離開朗月樓,就算得不到絲毫回應,怕也不會回頭了,更何況冷寂雲那日為她火海犯險,你當她還能放得下嗎?」

蕭五忽道:「何不樂見其成?」

蕭四贊同:「我那天對少主說那番話,原本是不想讓她為難自責,但現在想來,倘若冷寂雲將來跟著少主,離開血閣,轉而為白道武林謀划,這也是你我所希望的吧。」

這一會兒工夫,蕭琮又接連喊了不少話,可面前的房門依然緊緊關著,一點動靜也無,卻把周圍的血閣人看得樂不可支。

「這辦法不管用啊。」蕭琮求救地看向唐瑛。

「別急,我想想。」唐瑛托著下巴思索,突然一拍腦門,道,「肯定是你說的話不夠力道,得想一句讓他非出來不可的。」

蕭琮覺得有道理:「我試試。」

說完,她把手裡的花往唐瑛懷裡一塞,袖子挽起來一點,又整了整衣領,將雙手環在嘴邊喊。

「冷寂雲,我要娶你,你要不出來,就是答應了!」

此言一出,只聽房門「啪」一聲巨響,竟是被人從裡面踹開了。

蕭琮還來不及高興,就見眼前一花,一片銀光閃閃的牛毛細針迎面射來,極精準地擦著她頭皮飛過。

細針之後又聽清脆的一聲龍吟,雪亮一點劍尖夾風而來,迫得蕭琮連連後退,可不管怎麼退,那劍尖始終懸在她眉間半寸之前。

連退出兩丈遠,長劍的氣勢只增不減。

蕭琮明知那人不欲傷她,心中卻不免有些難過。

自從她廢去武功,艱難險阻經過,屈辱譏諷受過,也不曾有絲毫怨天尤人。但今日,正是她當初不惜用一身武功去換的男人,反過來以武力迫得她毫無招架之力,狼狽敗退,恰恰是觸到了她一直以來試圖掩蓋的隱痛。

蕭琮一時間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並不是生氣,只是胸口裡憋得厲害。

她眼見退無可退,竟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那人劍身,空手去奪。

冷寂雲收勢不急,劍尖劃破了蕭琮眉心,又覺手中長劍被一股大力回拽,分明是一副削斷了手掌也要奪劍的架勢,男人大驚失色,手上一松,劍立刻就落到了蕭琮手中。

「蕭琮,你瘋了!」冷寂雲顧不得生氣,過去看她傷勢。

蕭琮扔了劍,才覺出手上鑽心刺骨地疼,低頭一看,左手心裡已是鮮血淋漓的一片。

四家將紛紛跑來,血閣眾人一鬨而散。

一場難得有些浪漫色彩的劇目最終草草收場。

當天午飯時,冷寂雲沒再像前幾日那樣命人將飯食擺去屋裡,蕭琮也沒再像剛到赤刃分堂時那樣時時賠笑著為男人布菜。

一頓飯吃得冰天雪地,所有人像達成了某種默契,就連平日很愛說話的唐瑛和蕭七也只是沉默地往嘴裡扒飯,一言不發。

楚硯之突然推了推唐瑛,道:「你去看看湯好了沒有?」

唐瑛「哦」了一聲,沒一會兒就端了盆熱氣騰騰的排骨湯回來,故意興高采烈地大聲道:「來喝湯咯,我們青石分堂可從沒見過這種好東西吶!」

她一邊說一邊走,剛走到桌邊,突然大叫一聲摔倒下去,湯盆脫手,竟是直向冷寂雲身上扣去!

冷寂雲一皺眉,正待揮起袖子擋去熱湯,卻見身邊的蕭琮已經猛撲過來,將他整個護在懷裡。

排骨湯潑了蕭琮一身,而金屬制的湯盆已落向石磚,響了數聲之後好好地扣在了地上。

眾人沉默,然後依然像達成某種默契一樣齊齊離席。

唐瑛邊往外走邊澄清道:「不怪我,是他絆我一腳!」說著很無辜地指向楚硯之。

楚硯之笑得春暖花開,道:「證據呢?」

作者有話要說:讓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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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骨(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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