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溫情

23溫情

蕭琮趴在冷寂雲卧房裡的木床上,偏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男人從柜子里搬出一個藥箱來,擰著眉,專註地東翻西找,忽而從裡面刨出幾個藥瓶,忽而又拽出一卷布帶。

「找到了。」終於,冷寂雲舒口氣,拿著一枚瓷白的小巧藥盒過來,「這個治燙傷很管用。」

他說著一抬頭,卻見蕭琮眼睛里滿是笑意,狐疑地順著她目光看去,竟是那條用來裹傷的布帶正一頭掛在他身上,另一頭亂七八糟地在地上拖得老長。

冷寂雲不禁臉上一紅,伸手一拽兩拽地甩到地上。

蕭琮難得看他這樣笨拙狼狽的樣子,更是把臉埋在枕頭裡樂個不停。

冷寂雲惱羞成怒,站在那裡不說話,蕭琮這才告饒道:「不笑了不笑了,哎喲,背上疼。」說著真的眼含哀怨地看向男人,半是玩笑,半是撒嬌。

冷寂雲鄙視地望著越來越無賴卻不自知的蕭大俠,最終還是嘆口氣,坐到床邊去,問她:「哪疼?」

蕭琮指指後背。

冷寂雲便把她外袍一件件脫下來,冷著一張臉,手上卻是輕的。

等到只剩一件裡衣,男人明顯猶豫了一下,才慢慢把那衣服從下撩起。露出的皮膚已是紅腫一片,上面儘是大大小小的水泡,慘不忍睹。

冷寂雲看了一驚,狠狠地皺了下眉,沒想到會傷得這樣厲害。

過了一會兒,蕭琮只感覺到一個沾了藥膏的冰涼涼的指尖碰到後背上,從傷處輕柔地撫過,微痛,卻出奇地受用,不由心中一動,胸口也脹得滿滿的。

每一處傷都被細心地塗上藥,紅腫處再不是之前火辣辣的灼痛。

「我不是有心傷你……」冷寂雲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聽上去悶悶的,有點懊惱,又有點委屈。

蕭琮知道他是指方才在院子里的事,這會兒,她心裡那點憋悶早就消失殆盡,也暗暗怪自己一時衝動,更見不得那人沒精打採的樣子。

正待要溫言安慰一番,卻又聽冷寂雲緩緩道:「我聽人說,廢去武功也不見得就不能復原,醫術高妙的大有人在,只要多方打聽,總還有辦法。」

蕭琮一愣,才知道自己那時一閃念的心思,竟沒能逃過對方的眼睛。

便佯作混不在意地哈哈笑道:「那些傳言哪能都信,武功修為,也是要看緣分的。」

冷寂雲聞言沉默,只是緊咬住嘴唇,等蕭琮疑惑地靠近去看,卻又彆扭地轉過臉去。

蕭琮知他嘴上不說,心裡卻不好受,看著一陣心疼,便拉過他雙手來,慢慢道:「你我習武之人雖然把武功看得重些,卻也不是非它不可,有武功的行大善除大惡,沒有武功就行小善除小惡,一樣地做出一番事業,難道還有高下之分?」

冷寂雲眨了眨眼,半天才恍惚道:「你竟是這樣想的。」

蕭琮一笑,趁他神遊天外悄悄靠過去環住他腰身,心下卻打定主意,往後無論如何不再糾纏這事,若是露出半分消沉的心思來,這個盡喜歡鑽牛角尖的男人還不知要怎麼在心裡跟自己較勁。

冷寂雲反應過來,身子一僵,卻破天荒地沒有立刻掙開,反而放軟了身體,像是貪圖這一時的安逸。

蕭琮一喜,心頭滿是柔情蜜意。半晌,稍稍退開一點,看那人臉色還和重逢那日一樣的不好,唇色淡淡的,缺乏血氣,忍不住伸手撫上他越發尖削的臉龐:「怎麼了,最近太累?」

冷寂雲搖搖頭:「沒事,一直這樣。」

蕭琮氣得,一直這樣,一直臉色難看得跟白紙差不多?

心底卻覺得不是滋味,踟躕了一刻,看著那人道:「我知道你過得不好,卻不知道是怎樣的不好,你……想沒想過離開血閣,和我在一起?」

冷寂雲怔了怔,眼中似是閃過一絲迷茫,隨即笑笑,表情有些黯然:「我不能離開血閣。」

這回答在意料之中,可蕭琮還是不免失望。

她忽然想起楚硯之和她說過的那些話。

將來你去找他,他也不會和你走,但你只需記得,即便他不和你走,你別不管他,即便他惹了你,你別負他。

這總讓蕭琮覺得那人正承受著什麼難以言明的苦處,卻根本無法開口去問。

不想勉強他,可只要他身在血閣一日,他們之間就阻隔著千山萬水。

在這個江湖,正邪永不能兩立,如果站在不同的陣營中,就只能相互仇恨,其他的一切情感都是不可饒恕的罪孽。她和冷寂雲,就是相遇在這樣的江湖裡。

蕭琮也覺得疲憊,但是她承認楚硯之說得對,概括來講,是不離不棄。

這是他們將要面臨的最大考驗。

冷寂雲見她遲遲不說話,便轉了話題:「你也知道我前些日子一直派人捉你,其實那是閣主的命令,她想保護你,拉你入伙。」

蕭琮倒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一時露出訝異的表情。

冷寂雲看著她:「怎麼,有點失望?」

「沒有。」蕭琮答得乾脆。

「哦?我以為你一直誤會是我想救你。」

「是啊,但是你確實來了。」

「那是閣主的命令。」

「你們閣主命令你衝進火海,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搶回我的屍體?她需要我的屍體為她做事?」說到這兒,蕭琮又開始憋笑。

冷寂雲噎住,緊繃的臉上慢慢升起紅暈,目光危險地:「你再說一遍。」

蕭琮乾咳兩聲,眨眨眼睛,知道應該見好就收,卻盯著男人羞怒的表情移不開眼。

結果,竟然飛快地在他唇上偷了個吻。

冷寂雲呆住。

於是蕭琮心底里的小惡魔和小仙女開始混戰。

小仙女怕怕地:「別再惹他了,他會用劍把你割成等大的方塊。」

小惡魔一腳踢倒小仙女:「怕什麼,親都親了。」

小仙女淚流滿面,顫抖指:「你在害她!」

小惡魔再補一腳,搖起勝利的小旗,做個請的手勢:「請繼續。」

蕭琮在心裡哀嘆一聲,好吧。

然後借著剛剛嘗到甜頭的賊膽,扶住了男人瘦削的肩膀,傾身過去。

「快放開,再這樣,我要生氣了。」冷寂雲盯著眼前逐漸放大的臉,下意識地往後躲,卻被蕭琮兩隻手捉得死緊,不得已出言威脅。

蕭琮起初倒真被他唬了一跳,動作緩了緩,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得不生氣,她也怕再次陷入之前的冷戰,那感覺可真要把她逼瘋了。

這樣想著,不由更加收斂幾分,轉而小心翼翼地偷眼去看,一看之下,卻覺心臟狂跳起來。

只見男人微微垂首,因緊張而僵直的脖頸光潔修長,從蕭琮的角度看去,正瞧見他臉紅如霞,長睫輕顫,兩道眉濃密精緻得好似剛沾過水的黑羽毛一般。

一瞬間,蕭琮腦子裡只閃過一句話。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寂雲……」她嗓子里一陣發乾,索性緊緊擁住人,彼此越靠越近。

冷寂雲感覺到自緊貼的胸膛傳來的心跳,抬眼見對方神情有異,心中也是一怯,正要伸手推她,那人已低下頭吻上他的嘴唇。

輕吮慢舐,四唇相依,柔軟的觸感讓蕭琮覺得自己心底某處也跟著化作春水,柔情滿溢,直恨不得將一腔苦戀原原本本傾倒出來。

除去前次酒醉,冷寂雲又何曾在清醒之時被人這般對待,一時只覺腦際轟鳴,整個人如入雲端,竟是渾身無力,不由自主靠進蕭琮懷裡,任由她長驅直入,慢慢地加深這個吻。

蕭琮對冷寂雲早已情根深種,感情壓抑日久,此時心愛之人就在懷中,哪裡還能收勢得住。

兩人不知何時已倒向床內,蕭琮於男人唇齒間頻頻流連,見他雙目輕闔,兩頰泛起潮紅,更覺心中一動,愈發著意地反覆廝磨,不多時,便聽冷寂雲喉嚨里漸漸地溢出幾聲細碎呻吟。

正此時,只聽門外有人跑近,推門就邁了進來,邊走邊急切地問:「蕭琮的傷勢可有大礙嗎,我帶了傷葯來。」

唐瑛說完這句,似乎也突然意識到這是左使大人的卧房,連忙要退出去,卻一眼瞥見床上兩人的情形,登時像被人使了定身術,目瞪口呆,木然地呆站在原地。

被她這麼一鬧,冷寂雲立刻就清醒過來,一把推開蕭琮撐起身,才發覺自己已是釵斜襟亂,又想到唐瑛還在屋中,頓覺一股燥熱竄上臉頰耳根,恨不得整個鑽進地縫裡去。

唐瑛的腦子緩慢地運轉著,舌頭不停打結:「我……我……其實我沒看清……」

冷寂雲紅著臉狠狠地想,嗯,是沒看清,不是沒看見。

蕭琮也是一陣尷尬,連忙站起身來整好衣衫,順手披上外袍,故作鎮定道:「你們有事商量?那我先出去。」

說完就急急往外走,剛走出一步,就被人從後面踢了一腳,猝不及防間險些撲倒。回頭見男人臉色不善,也只得呵呵地乾笑兩聲,逃之夭夭。

唐瑛盯著蕭琮的背影,心裡揮著小手絹大喊,別走啊,別走……

那邊冷寂雲卻已整理停當,問道:「你有事?」

唐瑛稍稍抬眼,見他臉上還殘留幾分淡紅,嘴唇更是殷紅如血,不由也覺臉熱,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我……我就是來送葯的。」說罷怕冷寂雲不信,趕緊從懷裡掏出個細頸瓷瓶來,「楚硯之說蕭琮傷得不輕,非得塗這個葯才好得快。」

冷寂雲正要說話,卻是楚硯之從屋外進來,向唐瑛笑道:「唐堂主,我與冷左使有幾句話說,不知你可否……」

不等他說完,唐瑛如蒙大赦,連連道:「你們談,你們談,我迴避。」

說著卻遞給楚硯之一個「你又害我」的眼神,然後神情沮喪地灰溜溜離去。

楚硯之這才找個凳子坐下來,打量冷寂雲半晌,道:「你與蕭大俠總算冰釋前嫌。」

冷寂雲大窘,指尖下意識地撫上嘴唇,想及方才種種,更覺羞赧。

楚硯之卻樂了,道:「害臊什麼,你們關起房門來,我也大約猜得到,只是可憐了唐大堂主,哎。」

冷寂雲看他笑得開懷,心裡更明白了幾分,嘆道:「唐瑛也是遇人不淑,惹上你這個剋星。」

楚硯之不以為然:「若非她這幾日纏我纏得緊,我作弄她做什麼?」

冷寂雲便道:「你看不出她對你有幾分喜歡?」

楚硯之一怔,隨即又笑起來,神情間還是往日的洒脫:「管她怎麼喜歡,我也註定是別人的人。」

「硯之,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冷寂雲沉默片刻,像是在琢磨著怎樣開口,「她要我帶你回去。她早知道你在楚家,三個月前就知道了。」

「是嗎,好啊。」楚硯之還是笑,看起來並不吃驚,兩隻眼睛黑亮黑亮地,其中的情緒卻深得看不清,「那就回去吧,我這個人嘛,就是識時務,也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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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骨(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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