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苦戰 修

第六章 苦戰 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田間突兀出現的三匹神駿如龍的戰馬,穩如泰山般端坐的黑騎士。他們每個人都至少比普通人高兩個頭,雄偉傲岸的身軀,威嚴肅穆的表情,深沉冷靜的眼神,勇猛彪悍的氣勢,處處體現出這是一群絕對精銳高手。

威嚴冷酷的狼頭戰盔,漆黑無比覆蓋全身的連環鎧甲,鮮紅無比的披風,甚至連馬匹都在重要部位鑲嵌了防護箭矢的漆黑裝甲。尤其令古輝觸目驚心的是他們裝備的數種精良武器。馬鞍橋上橫著長愈八尺的狼牙槍,;腰畔若隱若現地露出的狹窄碩長的馬刀;及探手可及的一張深栗色絞弦純鋼長弓、六壺鐵羽箭。

四面八方還隱隱傳來的馬匹的低低喘息,顯然自己已被重重包圍。粗略計算起碼不低於三十騎同等級數的黑騎士,分佈在數十丈方圓的各個角落。陣型雖不規範,卻無疑封鎖住每個可能的突圍或闖入的缺口。

古輝暗暗叫苦,慨嘆著倒霉,就差捶胸頓足痛哭失聲了。雖然由於孤陋寡聞認不出那些槍、刀、弓箭的確切來歷,但對危險的敏銳觸覺卻提醒他,那些都是身經百戰的沙場勇士們專門使用的吃飯傢伙。單看遠近距離攻守兼備的第一流裝備,就知道這幫傢伙,絕對不是好惹的。現在唯一可做的就是虔誠祈禱,他們的目標千萬別是自己。

不過,上帝好像偏就在此刻不知和哪個天使在幽會,恰好沒聽到呼救。古輝只好紋絲不動地隱忍不發,壓在胸腹下的右手輕輕地握住「血祭」柄端。從背影乍看起來,他彷彿就像一具失去任何直覺的屍體,或者昏迷中人事不知的的傷者。凌亂的髮絲,泥濘的粘土,破爛的衣着,巧妙無比地掩飾了可能暴露出的破綻,唯一就剩下耐心的等待。不過,結果究竟是被發現后的一場混戰,還是野狗般任自己自生自滅,確是充滿懸疑的答案,古輝不知道,下一刻到底會發生什麼。

那一瞬間宛如一個世紀般漫長,充滿了各種不安的揣測,但有一點古輝還是篤定的確信着。這群黑騎士絕對不是朋友,也不會是蘇映雪的同黨。想起剛剛燕憔悴急急忙忙地逃走模樣,看來不是因為從自己手裏奪走蘇映雪的心虛、內疚、理虧,倒象是早知道這批強悍無比的敵人的存在,而做出的腳底抹油跑路。

古輝也猛然記起死老頭認認真真的叮囑。那就是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兩塊令牌。只有找到它們,才能拼湊出尋找望月城的線索。而自己偏偏沉迷於美色中,忘記了來到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使命,甚至沒有來得及向蘇映雪追問令牌的下落。眼下勿庸置疑的是,蘇映雪肯定帶走了那東東,而這群黑騎士顯然也是為了它而來,而自己手中卻根本沒有令牌。結論就是無論現在自己是死是活,他們已打定主意不放過任何線索。嚴刑逼供、美人計或者誘之以金帛,總之不外乎這三項選擇。前提是先要抓住自己。

「地上不涼嗎,而且好臟。也許你應該先爬起來,到那邊的水潭好好梳洗一番,然後我們在談一些重要的事情。」一縷幽雅動聽的聲音淡淡地從身後不遠處清晰無比地傳來。

她彷彿在自言自語,更沒有刻意地加大音量,但是每個字都不可阻擋地鑽入古輝的耳朵里。恐怕即使他現在距離她遠十倍,結果還是一樣清楚。那不是嗓門大小的問題,而是聲音蘊含的深厚無比的真氣。

古輝情不自禁慨嘆,也不知道是否是平常對死老頭,太過不尊敬得到的報應,居然在短短不過兩天,就碰到了如此多的超一流高手。蘇映雪、青龍、燕憔悴無不是身負絕技的卓越高手,且每個人都好像和自己有仇似的,非得較量較量打打殺殺一番才好說話,實在是讓人傷腦筋。眼前可不又出現了一位嗎?

他還打算裝傻,卻暗暗知道那是極不明智的。也就是動作微微慢了點,耳邊就穿來了整齊劃一的弓弦齊奏曲,偷眼望去正面的騎士老變魔術般自動彎弓如滿月、齊刷刷地搭上一弓三箭瞄準了他的全身要害。且選擇的都是太陽穴、咽喉、心臟、軟肋等等致命部位,用意極其明顯。他如果稍有異動,立即會被射成刺蝟、蜂窩,毫無商量餘地。

她不再說話,但此刻的沉寂,宛如山雨欲來風滿樓般壓抑。危機一觸即發,可供猶豫不決拖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古輝現在僅僅剩下兩條路。一是投降,一是突圍。內傷未痊癒的他,是否可以在三十餘名第一流精銳無比的鐵血軍人,和那位神秘莫測的女性高手聯手,窮凶極惡的圍追堵截下,安然無恙地衝出重圍。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那個答案無疑是鐵定失敗的,但是古輝仍然打算試試。他實在是不喜歡被俘虜的窩囊感覺,更關鍵的問題是,他再也不允許任何人、或者神來操縱自己的命運。絕對不可以,哪怕是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一點執著,恐怕即使是最了解他的人,都無法體會。它深深地埋藏在古輝的心底最深處,彷彿龍的逆鱗般神聖不可侵犯。任何違逆者都要付出慘重無比的代價。

夏侯清影饒有興緻地盯着髒兮兮的古輝,儘管他趴在地上紋絲不動,甚至連面部都埋入了泥漿,但是受傷后的氣機掩飾根本瞞不過她。那種情形彷彿就像被打漏的油瓶,雖然經過了修補,卻還是免不了露出幾滴來。作為同級數第一流高手的夏侯清影,那簡直想不發現都難。

夏侯清影發現自己對他似乎非常感興趣,可以和冷若冰霜、心狠手辣的「正氣浩歌樓」第一刺客蘇映雪,平平安安相處一晚不死,倒是武林奇聞。接到青龍的飛鴿傳書,她微微感到意外。這麼多年來,還真沒見過幾個可以從青龍大大手下安然超生的傢伙。闊別多年的感覺回歸,讓她微微詫異和陌生。

「不過,這也不錯。終於可以讓我和『幽冥衛』們,真正地來一次貓捉耗子的遊戲。本來還要在例會上,抗議青龍大大大包大攬呢,看來現在不用了。」夏侯清影自嘲著微微冷笑,清亮無匹的明眸里,隱約有花兒顫動般的驚艷。她全神貫注地盯着古輝,哪怕是蛛絲馬跡也不放過。

可是,古輝彷彿死了般靜寂不動。夏侯清影嫣然一笑,做了個絕決的手勢。

鐵羽箭呼嘯著尖銳無比的刺耳破空聲,分上中下三路居高臨下地射來。這三支箭準頭奇佳,方位更是拿捏得老到狠辣。幾乎封鎖了所有退路,超近距離射擊,速度之快更是不容格擋的凌厲可怖。最可怕的卻不是這已經射出的三支箭,而是還未射出的近百支犀利無匹的鐵羽箭。它們才是真正可怕的潛在致命威脅。一旦古輝做出規避閃躲,早就鋪天蓋地封鎖他身周數丈方圓每一寸空間的鐵羽箭,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貫穿他身體的每一處要害。

此等嚴密無比的箭陣,已經遠遠超越一般意義上的群體射擊。它不但完美地契合了數十名神箭手的駭人聽聞的精湛箭術,更將他們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彷彿就像是一台精密無比的殺人機器,一經啟動必然是至殺至勝的。它算計到了被狙擊目標,幾乎所有可能的反應,並且不斷改良進化,時至今日堪稱已經趨於完美無缺的境界。事實上,也從來沒有人可以活着離開這座地獄般恐怖的箭陣。

「噗!」一支鐵羽箭宛如追溯流逝歲月的光矢,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古輝的右臂,直沒其尾。誰也沒想到這一箭居然會中。怎麼可能會中呢?要知道右臂是刀客最關鍵的保命手段,何況是一名曾經在青龍的鐵戟下從容撤退的頂尖刀客。難道他真的死了?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古輝倏然發動猛烈無比的攻勢。他超越人類極限地扭曲著身軀,讓另外兩支鐵羽箭,擦著小腿和左腋的肌膚消逝於泥土中。然後宛如出閘猛虎般貼地平射兩丈,迅雷不及掩耳地欺近正面距離最近的一名「幽冥衛」的坐騎腹下。一道凄厲無匹的鮮紅刀光,猝然亮起猝然消失。

那名幽冥衛的右手剛剛摸上馬刀的角質柄端,眼內駭然欲絕的神色就永遠凝滯在那裏了。一道斜斜的血痕,奇迹般從左至右出現在彪悍雄軀左肋至右胸表面,鮮血噴泉般狂暴地洶湧而出,右手齊肘而斷抽搐著跌落塵埃。非人的慘叫聲中他已被古輝一刀兩斷斬於馬下。

滿天的鐵羽箭此刻才急風驟雨般破空灑下,卻失去了千載難逢的契機,再也捕捉不到那至殺至勝的瞬間。古輝趁著箭陣短暫無比的停滯,不但狙殺了一名「幽冥衛」,還順勢將屍體和戰馬作為護盾,避過第一輪亂箭激射。

「噗!」一支鐵羽箭毒辣無匹地貫穿了那匹供古輝作掩護的坐騎左眼,齊羽沒入它碩大的頭顱。幾乎連哼也未哼一聲,駿馬萎然癱倒在地。緊接着,飛蝗般的怒矢傾巢出動,直奔失去戰馬「巨盾」的古輝的全身要害。其配合之默契,節奏之緊湊,都達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

不過,古輝反應之快,也足以笑傲天下。坐騎中箭的剎那,早已探手撈回「幽冥衛」屍體的上半身,同時驀然蜷縮為不足平常身軀三分之一的球狀物體。

「鏘!鏘!鏘!……」鐵羽箭和連環鎧親密接觸的部分,不時綻出耀眼的美麗火花。巨大的衝擊力使古輝有點難以負荷的喘息。幸運的是鐵羽箭只能失望地在連環鎧上留下一處處深深凹痕,卻根本不能洞穿它。古輝無限感激打造鎧甲的名匠,同時也驚愕於鐵羽箭的強橫霸道。如果沒有屍體抵擋,他定然會被釘成蜂窩煤。

剎那間,箭雨微歇,「幽冥衛」們開始裝填第二輪箭矢。

一道快至模糊的槍影迅猛無儔地標射古輝的後頸。那是距離他最近的「幽冥衛」,即時催馬突刺的配合性狙擊。八尺精鋼狼牙槍沉重之極,加上戰馬衝刺時的巨大力量,即使不是直接命中要害,也會被槍身蘊含的霸道無比的勁道,攪成碎片。

古輝盯着那越來越近的槍影,心神瞬間沉浸到一種玄妙無比的精神層次,模糊的槍影頃刻間變得清晰無比。那尺半鋒刃綻放着幽藍的光輝,隱隱還透射出絲絲血痕,顯示著殺人無算的犀利,高速裂空而來的顫動,引起了槍刃兩側顯著無比的漣漪般波紋。

眼看槍尖就要觸及古輝,「幽冥衛」冷酷無情的眼神,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絲嗜血的猙獰笑意。倏地,古輝宛如極度壓縮的彈簧般狂暴地竄入半空,驟然舒展開來。「嘶!」一道閃電不及瞑目般鮮紅無比的刀影,再次猝閃猝滅。

「蓬!」斷頸處血泉瘋狂暴烈地噴灑到半空,形成一簇不斷盛開的碩大血花。而無頭的「幽冥衛」兀自催著戰馬,端著狼牙槍保持着死前最後的姿勢,慣性地撲刺如今已空空如也的目標。槍鋒惡狠狠地沒入土中,衝鋒與頓挫的強大力量互相傾軋下,屍體全身骨骼都傳出令人作噩夢的恐怖碎裂聲。

古輝無心傾聽自己製造的「美妙」音樂,因為鐵羽箭正無時無刻不縱橫交錯地緊緊貼著肌膚呼嘯著掠過。如果不是他超越人類極限地扭曲著身軀,恐怕早已魂渺蒼穹。神經緊張無比地崩著,象是擰到極限的琴弦。而全身毛孔則截然相反地都舒展放鬆開來,感受着敵人無孔不入的狙擊。

此刻,他眼中只剩下正面最後一匹戰馬和馬上的「幽冥衛」。那是他最後的機會。在曠野狂奔鼠竄,讓久經訓練戰馬來追,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殺人奪馬,除此別無出路。

那名「幽冥衛」眼神中情不自禁地露出些許的緊張和不安。素來彪悍無比同伴,宛如初生的嬰兒般毫無還手之力,呼吸間就斃命於那魔鬼般的刀光下。這麼恐怖的戰績對他心理的影響是無法估計的。即使是身經百戰訓練有素的鐵血軍人,也忍不住心靈抖顫。那是人類對強者的天生敬畏,不是後天的培養和訓練就可以泯滅的人性。

古輝期待的正是這樣的機會,通過殘酷無比的影象,打擊敵人的心靈空隙,影響他們的精神狀態,削弱其戰力,甚至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正是他刀法的精髓。那是融合了古今著名刀法和精神攻擊的刀道大成之作,儘管時日尚淺未能徹底融會貫通,達到圓融通慧的最高境界,卻也鋒芒畢露所向披靡。

趁著那名「幽冥衛」膽怯無比的瞬間,半空中的古輝驟然間蜷縮成一團肉球,速度驀然增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宛如一顆眩目無比的流星般投入他懷中。敵人剛剛舉起狼牙槍,還未夠到足以威脅對手的位置,就猛然眼前一黑,被某個物體欺入懷中。接着猛然感覺劇烈無比的疼痛,連慘叫都欠奉地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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