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經過這麼多年,她長高了一點,原本及腰的長發剪短了,如今只能扎一小節的馬尾,但她的臉沒什麼變化,頂多只能說比較女人一點,但她離女人味這三個字還是太遙遠。

田偲月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她太震驚了,自從那個暑假過後,她就不曾再見過他,雖然他偶爾會回來,但兩人老是錯過,根本沒機會見到面。

紀航平在她的生命里已經很遙遠,不是因為她忘了他,他一直在她的記憶里,不曾消失,他的遙遠來自於他們是多麼不同的兩個人,理應不會再有交集。

他年長她三歲,今年已經三十了,三十歲的他,還是一樣好看……喔不,應該是更好看了。

她從奶奶那兒知道一些他的事,她知道他是眼科醫生,而且已經在台北執業。

在台北這座城市裡,他們不曾相遇,她更沒想過會像現在這樣巧遇。

他一直是人生勝利組的代表,出身豪門,衣食無缺,頭腦不簡單,四肢也發達,最重要的是,他爸媽還把他生得這麼高、這麼帥,看著他,她再一次覺得老天真是不公平得太沒天理。

她注意到過往的旅客,尤其是女性,都會忍不住回頭或是多瞧他一眼,他還是個聚光體,就跟從前一樣。

「啊什麼,你是看到鬼嗎?」紀航平假裝不悅的問道。

「不、不是……」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誰教他總是散發著一種讓人忍不住敬畏他的氣場,但她想那是因為她長期遭到他欺負的後遺症吧。

但就在她這麼想著的時候,他說過的話突然鮮明的鑽進她腦海里——

我總是擔心你受傷,但我不能再保護你了,你得學著長大。

不知怎地,她的心一熱。

「你來送機?」他問著,下意識往出境口瞥了一眼。

「嗯。」她老實的回答。

「噢?」紀航平好奇卻又假裝若無其事的問:「誰要出國?」

「學長。」

他眉心一擰。「哪個學長?」

「蔡一嘉學長。」話一出口,田偲月就後悔了。

她不該也不必對他誠實,但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她總沒辦法說謊,覺得他會看穿她,因為他太聰明了。

唉,這果然是後遺症,經過這麼多年,她居然連對他扯一點小謊都做不到?

「喔。」聽見蔡一嘉這個名字,紀航平眼底立即迸出不尋常的、帶著敵意的冷光。「還是他?!」

她微怔,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真的一點進步都沒有。」紀航平冷冷的道。

「什麼?」

「過了這麼多年,你還在跟他混?有混出名堂嗎?」

「學長又不是黑社會老大,什麼混出名堂啊。」

「我是說……」他目光一凝,定定的注視著她。「你升格成女朋友了嗎?」

聞言,田偲月心一緊,一時間回不了話。

看著她的表情,紀航平挑眉一笑,神情帶著幾分輕鬆。「看來你仍然是特別的學妹,怎麼,還不死心?」

她羞惱的瞪著他。「我跟學長的友誼不變。」

他調笑道:「友誼?你還真會自欺欺人,難道你對他沒有期待?」

「你……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迎上他那彷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田偲月莫名一陣慌張。

「我知道的比你以為的還多。」紀航平不屑的哼了一聲,「我對蔡一嘉的了解,也比你所知道的還多。」

她狐疑的看著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覺得他把你當什麼?」他問:「特別的學妹?不會跑的備胎?隨傳隨到的奴才?還是……」

「你真的很過分!」田偲月氣憤的打斷他的話,「你一天不毒舌很痛苦嗎?」

「實話都是難聽的。」

「你根本不了解他!學長是個很認真、很善良的人,他把我當自己人看待,甚至還讓我去照顧他生病的媽媽,他……」

聽到這兒,紀航平再也忍不住笑出聲音來,在人潮眾多的機場大廳,他旁若無人的笑著,他本來就醒目,這麼一笑,所有人都往他們這裡看過來。

她覺得好尷尬,如果地上有個沙坑,她會把自己埋起來。

漲紅著臉,她氣呼呼的瞪著他。「你笑什麼?」

「照顧他媽媽?你以為那是因為信任?他應該只是想省看護費吧。」紀航平嘲笑道。

他說的話,字字都不順耳,句句都難聽,田偲月氣怒的瞪著他,卻反駁不了,誰教她的口才就是沒他好。

「你是笨,還是天真?」他笑視著她。「他說的鬼話,你居然都信?」

「學長他、他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我知道他是哪種人。」他臉一沉,聲線也跟著多了幾分寒意,「他是那種表裡不一的人,他的溫柔跟笑容都是包著糖衣的毒藥,只有你這種笨蛋才會一直吃一直吃,吃了十幾年,你不撐嗎?」

田偲月怒極了,口氣不善,連珠炮似的反駁道:「你才自以為是!學長沒有你這種好八字,你含著金湯匙出生,他不是,所以他得比你付出多好幾倍的努力,你知不知道他為了精進廚藝,還拉下臉跟我借了二十萬去巴黎短期進修?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什麼都不知道!」

紀航平的眉間堆棧出幾道皺摺,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

當她以為他被她堵得無話可說而正得意之時,他忽地伸出手,狠狠的在她額頭彈了一下,「啊!」她痛得大叫一聲,然後惱怒的瞪著他。「你幹麼?」

「你眼睛壞了,幸好我是眼科醫生。」說著,他取出名片夾,拿了一張名片給她。「有空來找我看眼睛吧。」

田偲月接過名片,看了一眼,撕成兩半、再兩半,然後氣憤道:「你少侮辱人了!」話罷,她轉過身,氣沖沖的跑開。

紀航平沒有追上去,只是在心裡暗嘆她這個死腦筋,又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這才緩緩離開機場。

田偲月請了特休,特地在爺爺生日時南下彰化老家,想做頓「濕杯秀」的法國大餐給他老人家過生日,順便修補一下感情,沒想到還是徒勞無功。

為了不讓他老人家血壓升高,她只好摸摸鼻子,悄悄的跟奶奶道了聲再見,然後離開了家門。

拖著行李箱,她搭車前往台中高鐵站,準備提前返回台北。

因為是平常日,站台上的人不算多。

她找了個位子坐下來,輕輕嘆了口氣,這時,有人坐到她身邊的位子,也沉沉的嘆了聲氣。

她難掩好奇,本能的轉頭一看。

那人坐得直挺挺的,雙手環抱胸前,正把頭撇向她,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她看。

田偲月頓時覺得腦袋無法運轉,過了好久,她才終於發出聲音,「呃……」

「我們真有緣。」那人笑道。

她不想承認他們有緣,就算有,也一定是孽緣或是惡緣。

她居然又遇到紀航平了!不知怎地,她驚嚇得腦袋發麻。

「回家看你爺爺奶奶?」紀航平問。

「嗯。」他的表情跟語氣客氣和善,於是她的響應也很溫和。

三個月前在機場巧遇的那天,他們不歡而散,再相遇,氣氛居然還不差。

「他們兩位老人家都好吧?」他問。

「不錯啊,我爺爺罵人還是中氣十足。」田偲月雖是笑著這麼說,卻掩飾不了語氣中不自覺參雜的無奈。

紀航平唇角一勾。「他還是不諒解你走這條路?」

她一怔,他指的是……她學餐飲嗎?他怎麼知道為了這件事她跟爺爺鬧得很僵?

「你爺爺也是疼你。」他說:「他以前一直捧在掌心上伺候著的心肝寶貝,現在卻要去伺候別人,難怪他生氣。」

「你怎麼知道?」她狐疑的瞅著他。

紀航平挑挑眉。「我爺爺雖然搬走了,但是三不五時都會跟你爺爺通電話,你的事,我爺爺跟鐵平都知道。」

「喔。」她的事跟他又沒什麼關係,他幹麼記得這麼清楚?

我總是擔心你受傷,但我不能再保護你了,你得學著長大。

奇怪,她怎麼又想起他說的這幾句話?過了那麼多年,這幾句話卻像是錄音檔一般,時不時就會突然在她腦海中播放。

擔心她受傷,不能再保護她?騙鬼,是誰騙她喝下金魚?是誰老是欺負她?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想那些有礙健康。

田偲月決定改變話題,「你也回來看你爺爺嗎?聽說他這幾年身體不太好……」

「是也不是。」紀航平的表情難得出現一抹懊惱。

她不解的問:「什麼叫是也不是?」

「我是被騙回來的。」他說,「我媽串通鐵平騙我回來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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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妻有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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