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聽到他這麼說,她感到受傷又受辱。臭味相投?這絕對是眨低人的一句話,他憑什麼這樣說她,又憑什麼這樣說蔡一嘉!

「希望得到大家的認同跟喜歡,有什麼不對?」她氣憤的質問,「學長是因為待人和善才受人歡迎,他才沒有偽裝成另一個人!」

「我不討厭出身低的人,但我討厭裝好人的人。」紀航平說得篤定,「他就是那種人。」

「我更討厭自以為是的人!」田偲月瞪著他,眼裡彷佛要迸出火花。

迎上她憤怒的目光,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沉默了一會兒后,他又道:「我不想在後面道人長短,他是怎樣的人,如果你夠聰明,終究會知道。」

「學長是好人,他總是對我伸出援手,他總是看見我的優點,他總是肯定我,不像你!」她說得急促,小臉也因此漲紅。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是說你嗎?」田偲月氣憤地回道:「長得人模人樣,可是卻……啊!」

她話未說完,紀航平突然高舉手朝她揮來,她嚇得驚叫一聲,還閉上眼睛。他要打她嗎?因為她頂嘴?可是他從沒打過她呀。

就在她疑惑的同時,她感覺到他大大的掌心落在她的頭頂,她陡然一震,倏地睜開雙眼,錯愕的仰起臉來看著高大的他。

出乎意料的,她跌進了他那雙幽黑深邃的眸子。

她從沒見過他露出這樣的表情跟眼神……看來溫柔卻又憂鬱,她心頭一悸,頓時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反應。

「你這傢伙……」紀航平的聲音低啞,卻清楚的鑽進她耳里。「我總是擔心你受傷,但我不能再保護你了,你得學著長大。」說罷,他將手移開,旋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田偲月反覆思索他的話,久久無法動彈。

他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第三章】

二0一五年,春天,桃園國際機場。

田偲月對拖著登機箱的蔡一嘉揮揮手,而他對她溫柔一笑,露出亮白的牙齒。

高中畢業后,蔡一嘉考上南部一家著名的餐飲大學,而她也跟隨他的腳步,三年後成了他的學妹。

其實選擇這所大學也不全是因為他,最主要還是她自己對料理有興趣,尤其是西餐。

不過為了這件事,她跟一直疼寵她的爺爺鬧得不開心,爺爺甚至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跟她說話,原因無他,只因當了一輩子總鋪師的田三郎知悉這一行的辛苦,更了解女性在這個行業里所遇到的問題比男性更多且更難,他認為女孩子只要念個商科,年齡一到就找個好男人嫁了,然後相夫教子,安穩度日便可。

幸好有奶奶田李穗居中協調,奶奶一直勸爺爺,說她學餐飲,將來結了婚能幫丈夫孩子做美味的三餐,還是能夠在家裡相夫教子,然後安穩度日,爺爺才終於稍微釋懷,勉為其難的讓她去念餐飲。

怎知她大學還沒畢業,爺爺就開始幫她物色對象,期待她能嫁個疼她、照顧她的男人,可是她不想這麼早就嫁人,總是隨便敷衍。快畢業時,大學教授因為看中她的能力,幫她介紹了一個台北的工作,她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沒和爺爺商量便答應了,後來爺爺知道了,理所當然又發了一頓脾氣,爺孫兩人的關係再度陷入膠著。

儘管田偲月很努力的試著說服爺爺並求得他的諒解及理解,他還是無法原諒她選擇了這條辛苦的路。

確實,這條路真的不輕鬆。在家裡的廚房裡,女人說了算,但在外面的廚房裡,男人通常掌握大權。

她在飯店的西餐部苦幹實幹,工作內容不比男性輕鬆,可是同期、甚至後期進到西餐部的男性廚師卻早已升上副手,或是能夠獨力出餐,而她卻至今還是個助理,助理還是好聽一點的說法,殘酷一點的說,她只是個穿白色廚師服的打雜小妹。

幸好蔡一嘉總是這麼鼓勵她——

偲月,別放棄,你一定行的,等有一天我有了屬於自己的餐廳,你一定是主廚之一。

每次在她快要放棄時,只要想到他的鼓勵,她似乎又能重新燃起希望,又有了動力前進,但不知為何,她卻也覺得他的鼓勵好像少了什麼,讓她常有一種……茫然的不確定感。

如今的她已經二十七歲了,是某家飯店西餐部的小助理,而蔡一嘉則在一家高檔法式料理擔任法籍主廚的副手。

為了精進廚藝,他在主廚的引薦下,決定辭職前往巴黎,進行為期三個月的短程進修,他正一步一步朝著目標——開一間高級法式餐廳邁進。

她跟蔡一嘉的友誼已經長達十二年了,這十二年來,她依舊是他最特別的學妹,不曾改變也不會改變。

他對她還是那麼的nice,不管他人在哪裡,總會不定時給她一通電話,每次出國或去了哪兒,也不忘替她帶個小禮物。

他總是很忙,所以很多事情他都請她代為處理,有一次他母親生病,他還拜託她到醫院幫忙看顧。

他對她是如此的信任,讓她覺得自己在他心裡及生命里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十二年了,她想,他們的情感是不會變的。

但,這到底是怎樣的一份情感呢?

在他心裡,她至今還是一個特別的學妹而沒有其它嗎?好幾次她鼓起勇氣想問他,可話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因為她害怕,害怕他們的關係變質,害怕他們的情誼不再,她害怕……他會從此遠遠的躲開她。

她總是安慰自己,如果他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情感,終有一天會說出口,會給她一個明確的身分,在這之前,她只需要耐心的等待。

就在田偲月遐思之際,手機突然叮咚一聲,是LINE的提示音,她拿起手機一看,竟是剛剛才跟她揮手道別的蔡一嘉。

謝謝你借我二十萬,謝謝你借我二十萬,謝謝你借我二十萬。

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說三遍。

看著他傳來的訊息,她忍不住笑了。

是的,她把所有的積蓄借給他前往巴黎進修。

在台北租房子不便宜,她那一間小小的七坪套房,一個月也要一萬二,她省吃儉用,加上以前念書時打工存的錢,好不容易有了一筆二十萬的定存,但是一知道蔡一嘉有需要時,她毫不猶豫的到銀行解了約,將存了好幾年的存款全數領出來。

他說要寫借據給她,承諾回國後會儘快還給她,可她不需要他寫借據,也不需要他的承諾,因為……她相信他。

他是個有理想及抱負,甚至可以說是有企圖心及野心的人,她相信他會成功。

而在他成功前,她希望自己是他邁向成功路上的一顆踏腳石。

就在她準備回他一個可愛的貼圖時,有人用力扯了她的馬尾一下,她嚇了好大一跳,也顧不得周圍都是人,非常沒有形象的尖叫了三聲,「啊——啊——啊——」

很快的,拉她馬尾的人放手了。

她驚魂未定,連忙回頭看是哪個瘋子對她做這種蠢事,怎料竟看見一張極為熟悉的臉龐。

好幾年了,她不曾再看見這張臉,可是記憶卻清晰得彷佛昨天。

她呆了,微張著嘴看著紀航平。

剛把長期在大陸經商生活的母親送上飛機的紀航平,怎麼都想不到會在這兒遇見田偲月。

她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也是,她應該已經二十七了吧?這麼一想,他都三十了。

怎麼他還記得她?怎麼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他竟能一眼便看見她?這是一種特殊的能力,還是一種割捨不了的記憶,甚至是……感情?

他注意到她眼睛底下還是貼著一個小小的膚色膠帶,不知情的人,一定以為她那是顆萬年不愈的青春痘吧。

到台北念書之後,他回彰化的次數一年大概只有三次,如今他自己執業,求診的病人應接不暇,更沒有時間回去了。

這兩、三年,爺爺身體不好,為了就醫方便,已經搬離那箇舊小區,在台中市區定居,由弟弟陪伴照顧著。

二十六歲的紀鐵平,如今在一家多媒體公司上班,是個每天都沉浸在計算機前的宅男。

他離開彰化的這些年,還是會透過爺爺或是弟弟的嘴,聽到關於田偲月的事。當然,她的生活乏善可陳,沒什麼讓他太震驚的事情發生,除了她為了念餐飲大學跟她爺爺鬧翻讓他有一點點訝異之外。

他想,她的生活很平穩、很平凡、很平淡、很平和,總之,他沒聽到什麼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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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妻有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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