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回 明悟

8第八回 明悟

第八回明悟

秦衷剛進了跨院,只見明珠已等著了,見他來了,含笑道:「今兒來了貴客,大爺可得去請安了。」

秦衷自知不能躲過,便道:「我漸大了,以後再見女眷卻要難了。」

蘭花從後面走過來,聽這樣了,撲哧笑道:「才幾歲的哥兒,哪裡就要避諱這個了。」

明珠一面進了屋,吩咐蓮花端水過來,親自為他除了披風帽子,一面又道:「這話卻也有理,姑娘出了門子,府里再沒女眷,吳家的老祖宗只怕就不好過來了。」

秦衷聽了這話,心裡輕鬆高興,面上卻皺了眉道:「正是這話呢,父親身邊也沒人,姐姐再出了門子,怕是家事就要為難,還不知以後呢。」

明珠替他凈了手臉,掩嘴笑道:「熬了這四五年,大爺好歹聘個又能幹又美貌的小姐來,家裡不就有了主母?」

秦衷伸手讓她換衣服,道:「好姐姐,你怎麼也說這樣的混話了?」

這時蘭花蓮花也都笑話了幾句,待秦衷換好了松花綾長襖、秋香色夾背心、玉色撒花夾褲,束著褲腳,穿了青緞厚底鞋,眾人都細打量了,才道:「好俊俏模樣,這才好見客。」

因是才過晌午,太陽正好著,秦衷不願穿斗篷,遂就這般獨留蘭花看家,帶了明珠小蓮二人,往可卿那曉風居而去。

花園裡正遇上個老婆子,見了三人,忙上來請安,說道:「太太小姐們都在亭子里呢!」

三人便往那亭子里過去,因秦鍾昨日在這花園裡走過的,也不需人帶路,自己便能過去,一時,果見幾株開得正盛的迎春花后影影綽綽有幾個穿紅著綠的女孩兒,隱隱便能聽到笑鬧聲。

卻是玉兒先看到了他,便回頭告訴眾人:「大爺來了。」

秦衷款步過去,拾階進亭,四處隨意的看了一眼,只見亭邊的美人靠上坐了位穿金戴銀的老婦人,秦可卿與一位也極貴氣的中年婦人分坐在她左右兩邊。秦可卿與她的兩個丫頭都在的,另還有一個打扮體面的婆子和四個丫頭是生面孔。他便率先向那鶴髮貴婦人行禮,又對那個中年婦人行禮,最後才是秦可卿。

那老嫗便向他招手,道:「我的兒,快過來叫娘看看。」

秦衷便過去了,笑道:「乾娘身體可還好?」

吳老太太拉他坐在身邊,摸著他的發頂,慈愛道:「娘什麼都好,如何你卻瘦了這樣多?」

秦衷道:「並沒有瘦,今兒在先生家還添了一碗飯呢!」

秦可卿坐在她右下手,聞言拿帕子遮了眼,道:「誰知道這是作了什麼祟,好好的玩著呢,也沒叫磕了碰了的倒睡了這幾日,不吃不喝的,豈能有好呢!」

吳老太太左手邊坐著的那中年婦人卻道:「姐兒這話可說不得,這事兒既過去了,便是萬事大吉,卻是不再提它為好。」

吳老太太也點點頭,向可卿道:「快聽你嫂子的,你小孩家家不知道,那些東西走了便走了,若再話從口裡說了出來,反倒要招回來了,趕明兒把鍾哥兒的八字往菩薩身前納上幾日福也就罷了。」

可卿便掩口不提,又問秦鐘上學的事,秦鍾一一說了,又問道:「這半日裡頭可疼過?」

秦衷便說不疼,那吳嫂子便笑了一聲,問他:「鍾哥兒,你瞧我像不像你對門的嬸子呢?」

秦衷歪著頭看她,裝做一幅茫然的模樣看著她。

吳老太太撲哧一聲笑出來,指著她媳婦說:「你可做嫂子的呢,倒來欺負他頑。」又對秦可卿道,「我這媳婦沒臉沒皮猴慣的,反倒我多疼她些。我卻教你,往後你只學她的俏皮勁兒往婆婆身前討好兒,那潑皮破落戶樣兒可千萬別沾!」

說得底下丫頭都笑了,秦可卿含羞低頭不語。

吳嫂子便假意拿帕子遮了臉,佯哭道:「婆婆別哄我了,您老人家見我年輕時倒疼過我。可自從有了這天仙一樣的女兒,可不早把我這貧嘴爛舌的媳婦扔一邊呢!」

這下連可卿也掌不住笑了。

秦衷便笑道:「對乾娘和嫂子都是只有些模糊印象,要怎麼說話都知道,再要深想往事原尾,卻是不能。」

一時連吳老太太也感嘆起來,眾人又說笑一陣,茶飲了一杯,秦衷便起身告辭,道要去做先生布的功課。

吳老太太與可卿俱囑咐了不可貪書,便放他去了。

秦衷直待回了他的小書房,往窗下小榻上坐了,咚咚直跳的心臟才慢慢平復。

一時蓮花來問跟在他後面的明珠,可要端茶。他聽了這話,便道:「我不吃茶,不必倒了。明珠姐姐,我要一個人默背,誰也別叫來擾我了。」

明珠應了一聲,這便帶著蓮花出去了。

秦衷立時往小榻上一躺,閉上眼深深吐了口氣。

這就像孫悟空打妖怪,一個死了後面的來!

也不知這後面還有什麼人,幾個老頭和女人就能讓他慌成這樣,以後還怎麼在這書里活下去?

秦衷冷冷一笑,捏著袖子自語道:「又不是我願意做這個人的,老天既叫我成了他,我這就是他!那等鬼話我再也不說,誰愛有什麼懷疑跟我無關!」

這樣的話一說,秦衷頓時覺得胸中的鬱氣一掃而空,原本他便不是謹慎之人,二十來歲的人了,在家裡、在學校卻還是一幅肆意而為的孩子性子,這不過兩日一夜的功夫,叫他憋了多少委屈!

可是,他秦衷又不是女娃娃,哪怕想父母了,也沒有哭鼻子讓人哄的道理。

他既活了這兩世,上一世雖稀里糊塗的沒了但一直活得爽快不扭捏,這一世難道卻反而他改了性子戰戰兢兢的過這一世?

秦衷起身往書桌翻了翻,翻出一本字帖,自己慢慢擺弄著磨了一硯墨汁,拈筆寫了幾張,也不故意模仿秦鐘的字跡,只依著字帖來。

一時寫了十來張,這才作罷,往裡挑了十張好的,仔細收了一旁。

秦鍾什麼的為人習慣他不知道,也決不會刻意模仿他。所以,這些出現過的、秦鐘身邊的人,都必須得漸漸的習慣他——秦衷。

少時,秦衷又叫蘭花,卻見是蓮花走了進來,他便問道:「蘭花怎麼不見?」

小蓮花兒說道:「蘭姐姐往姑娘那裡去了,明珠姐姐在廊下做針線,不知大爺要吩咐什麼?」

秦衷問她:「你會收拾桌子么?」

小蓮花兒道:「這卻是我做過的。」

秦衷聽了,倒底有些不放心,自己洗了毛筆,才叫她來收拾。

彼時秦衷又往小榻上坐了,一邊又問小蓮花吳府里的人物,她雖不如明珠蘭花嘴俐,倒也未曾十分蠢笨,俱說的十分清楚。

原來這吳府的老太爺七八年前便去了,只留下寡婦獨子,豈知獨子四五年前也一病死了,幸而尚有兩個孫子,吳老太太才未曾悲怮太過。吳老太太一生只有一個兒子,兩個孫子,家裡並沒有女孩,故而對秦可卿十分珍愛,雖是乾女兒,與親生的也不差什麼。

那吳家的大爺去歲與一位老翰林家結了親,前幾日才得知坐了胎,這才叫吳老太太絆住了幾日未曾過來。

之前秦可卿的定親、及笄大禮,俱是吳老太太一手操持。而後的幾日,更是隔日便來為可卿打理嫁妝,安排婚姻大禮,指點為婦之道。

秦衷這幾天仍是黎明便起身往葛笑山家中讀書,下午才回,但因賈府迎親的日子越來越近,府中雖人人無不喜氣盈腮,但也人人俱忙碌不已,反倒是未曾過多留意秦衷。

秦衷每日去給秦業請安時,便聽他幾句教誨,偶爾往花園裡自去玩耍。

他忽然的變成了小孩,雖也有許多不便之處,但重新又得來一次童年,這樣的經歷誰又會有?

不再自尋煩惱后,古人的生活讓秦衷覺得很有意思,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第一美女,又有幾人能如他這般悉數經歷過?

秦府里人愈發覺得他們家的大爺性子活潑起來了,往日時常靦腆的脾氣也漸改了,更是爬樹掐花掏鳥窩一樣不落,好在秦業覺得他的功課沒落下,家裡人又實在是忙便也沒深管,其他下人見了,倒只以為是府里喜事把他樂得。

誰又知道,這並不是「秦鍾」變了,而是「秦衷」未曾掩飾的本性?

卻說秦衷肆意過了幾日,這日下午放了學,便瞧見賈蓉領著兩個小廝往石橋街口立等著。

秦衷見了他帶了許多東西,裡頭就有兩株姝麗妙容的茶花,哪有不知的,這廂便走了過去,未語先笑道:「姐夫可尋著什麼好東西了?」

賈蓉笑道:「得了你的指點,倒尋了幾樣不俗的小玩意兒,只是不知兄弟可能瞧上。」

秦衷道:「姐夫給的,誰會不喜歡?」

賈蓉這才安心,吩咐了小廝把手裡捧著的東西往秦衷的騾車上堆了,又從懷裡掏出一物,遞予他。

秦衷接過一瞧,眼前便是一亮,這玩意兒不是旁的,卻是個核桃大小的西洋懷錶!

秦府里自然也有西洋座鐘的,但只有秦業的正房裡的那麼一座,秦衷時常要看時辰卻要問人,不然那砂漏看著十分麻煩。

秦衷把它放了手裡把玩,揭開嵌寶玫瑰金錶殼,裡頭卻是紅寶點的十二鍾刻,錶針底下琺琅彩描了一個金髮碧眼背生肉翅的小西洋天使,雖只有一根錶針讓他看著有些不習慣,可這樣精緻難得的東西哪叫他可以丟得開手!

賈蓉在一旁得意道:「這是外國進上的,昨兒才叫我從老爺那裡磨來,勉得叫人糟蹋了,要我說旁人豈配這樣的東西?」

秦衷將表往手裡握了,笑眯眯道:「確實,令府除了你太太這位正經主母,誰又配戴這樣的表了?姐夫真是知我心意,我卻笑納了,往後必定日、日、佩、戴!」

賈蓉聽了,愣了一下,急道:「好兄弟,這、這卻是……」

這卻是給你姐姐的!

只是這話怎好說出?

明面上說的,確實是給秦衷的。賈蓉無奈,道:「明兒再與你尋個更不俗的便是了!」

「這就很好,不必姐夫費事了。」秦衷說著,便要把表往衣襟里塞。

賈蓉連忙一手捉了他的手,便跺了跺腳,往自己懷裡掏出了個大些的金錶,嘆道:「你若喜歡,這個予你便是,那個玫瑰色的倒不與兄弟相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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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夢紅樓之秦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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