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沒修改,新鮮貨

47沒修改,新鮮貨

上回說道秦郎原以為那群文人舉子應當拿著《治國策》做些討論才是,誰知,他們竟一點這方面的言論都沒有!

也許風流才子是文人副業,正經的也能當個治世能臣,也許國家大事不好當眾妄言,也許他們是人太多了不好意思?

秦衷皺著眉聽著亭中文人接著吟詩作對起來,卻不再像之前那般興緻。端看他們一時半晌也不得停下的,便冷了臉,拉著鄭純道:「聽不得什麼好的了,咱們走罷。」

鄭純雖還喜歡,卻仍依了他,無可無不可的與他伴下山坡。

二人下山,正路過那半山亭。亭中眾人見了他們,雖是心頭一跳,眼前一亮,卻見他們不理不睬,也不好打招呼,只想著不過是兩個衣飾漂亮些的小兒罷了,並不放心上。

這廂水墨在花枝叢里半躺著曬太陽,悠哉的翹著腿,嘴裡銜著草,眼神一錯,見了他師兄弟,忙滾了下,起身理了理衣裳,走過去笑問道:「大爺同鄭哥兒頑好了?」

秦衷點了點頭,道:「此處無趣,再往前面走著。」

鄭純道:「前面深山老林的,我們沒有嚮導,仔細迷了蹤!」

秦衷一笑道:「不必著急,我認識路,順著小路走就是了。」

水墨便蹲著身收拾包裹,冷不防叫秦衷看見包袱里的筆墨,心裡起了主意,便不叫他收拾了,只道:「我要寫字兒。」

說著,上前拿出硯台,就著山上的清泉磨了墨,正要收拾紙張,卻無桌台可用。

水墨便笑問:「大爺要作詩呢?何不上亭里寫?」

鄭純道:「亭里不便,已有了人了。」

水墨左右看了下,彎下腰道:「大爺往我背上寫罷。」

鄭純便將紙往水墨背上鋪好,就立在他身旁,一手端著硯台,一手扶著紙。

秦衷提筆頓了一時,才蘸墨細寫了,雖心中猶豫不決的亂跳,卻竟是一揮而就。鄭純覷眼一瞧,只見紙上密密麻麻的小楷,越發看住了,竟不能轉眼的模樣。

直至從水墨額上滾下一滴汗來,秦衷這才收筆,水墨忙扶著腰站直了,鄭純也放下墨硯揉著自己酸疼的手腕。

二人只見秦衷捧著文章自己看著,竟要入迷的模樣,水墨心有不安,唐突出聲道:「大爺,筆墨可要收了去?」

秦衷一怔,擰著眉不說話,半晌才道:「這樣的東西,拿出去不定也是麻煩。」說完,便要將此物毀了。

鄭純忙道:「師兄,我雖不懂,也看得出來這文章不俗,這般毀去豈不可惜?師兄既覺得不妥,不若仔細收著,留待日後補全,豈不兩相便宜?」

秦衷深吸了口氣,嘆道:「這些讀書人啊……文章詩詞作得花團錦簇又有何用?別說主考官了,皇帝是他親爹也沒用!真的位列三公又有何用?」

鄭純打斷他的話,道:「師兄以為的讀書人,與國無用,便是無用?若是文人也不能治世,誰又能與國有用?不談販夫走卒,難道是農民、匠人、商人么?難道文章作得好,就必定不知經濟么?自古文人治國,如亭中周毓敏舉人那般的總是少的,何況他們與我們只是一面之緣,才聽了他們的幾句話,並不知深由,師兄便這般失望,豈非無理?」

秦衷聽言,將手中文章遞予水墨,叫他收起,摸著他的小腦袋笑道:「你居然能說出這些話來,連我也不如了。」

鄭純望著他,說道:「這都是往日師兄常教我的話,只是你今日心神大亂,忘了罷了。」

秦衷道:「這是你自己悟徹的,與我無關。若無慧根,縱然日日百遍千遍的在你耳旁說來說去,也不過是耳旁風。」

鄭純便不說話,只見秦衷轉來轉去,也不知在想什麼,他便又從水墨拿過那文章來,坐在地上慢慢品讀。

「觀一國之力,非觀六部、非觀京城,乃觀天下庶民。江南富庶而西南……」

許久秦衷回神,見鄭純正看著他一時激憤所作的文章,便有些不好意思,奪了過來,笑道:「這竟算是什麼文章了,不成格局,滿篇的歪理,你年紀小,分辨不出來,竄了理論倒不好,等大了懂些事理再看罷。」

鄭純起身道:「師兄不過比我大了兩歲。」

秦衷敲了他一下,道:「我還比你多讀了三年書,多認了六年字!」一語話了,另在心裡默默想道,「奶奶個腿的大兩歲!你師兄早就是個成熟老爺們了!」

水墨見他們又嘻鬧起來,安下心,又陪笑問道:「大爺可要再用筆墨了?」

秦衷想了想,仍點了點頭,只是這次,卻不曾長篇大論,斟酌半晌才寫了幾句話。吹乾了墨跡,遞予水墨,說道:「你去拿給亭中諸位舉人老爺,別說我們是誰,給了就走,不必說話也成。」

水墨接過,笑道:「大爺說笑,怎好那樣失禮的,我去了只不說我們府上便是。」

秦衷道:「隨你。」說著,拉著鄭純往前走去。

鄭純踏著腳步,久默無言,道:「水墨說的很是,我們怎好那樣失禮的?亭中人都是孝廉相公,總是官身的老爺。」

秦衷笑道:「你是怕人說我們輕狂無禮?我是生來的這個德行,心裡敬誰,便只敬誰,其餘的人,管他宰相皇帝……」

鄭純忙止住他道:「師兄!慎言!」

秦衷也自覺忘情,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了,這是我的性子,你別學便罷。」

鄭純卻作了一禮,道歉道:「師弟失禮。」

秦衷搖搖頭,不說他不對,也不說自己做了壞榜樣,只拉著頭信步而游,好似對此地極為熟悉的樣子。

他也確實熟悉。

兩年前,他還只是個學生,往京城好歹也住了四年,什麼地方不知道呢?縱然各區格局、作用比之幾百年前的今日早已面目非,香山已非皇家庭園,而是老百姓買上幾塊錢的門票就能進的公園。他卻自信於仍對此地相熟。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鄭純見他越走越慢,抬頭望著他問道:「師兄這是要等水墨么?」

秦衷勉強哈哈一笑,點頭道:「對,我就是在等他。這個水墨真是,怎麼還不過來。」

鄭純道:「他彎著腰給你做了半天的案檯子,腰背酸痛著,走的慢些也是有的。」

秦衷胡亂點頭,這才認清事實。二十一世紀的香山雖然是自古的名山,但許多景觀已成了遺址,且多是民國與新中國才建造的水泥堆砌之所,怎能與這大孟朝半天然的地理相同呢?所以,他迷路也是活該。

索性站定了腳步,等著水墨過來,心裡不住恨咒八國聯軍該死,不止殺人搶劫,還放火毀了那麼多國寶!簡直喪心病狂!

想到此處,又有些心酸,若不是晚清時的大中華自閉無能,如何能有那場君之辱、民之苦,更及之後的百年國難?

明明知道此方天地不過一場虛幻,然而這裡的人,卻都是真真切切的血肉之軀。

猶記當日方入此境時,口口聲聲只說這不過是一場遊戲,如今,他秦衷如何還能輕易將此話出之於口?

秦可卿親手縫的新衣,秦邦業給予的衣食住行與諄諄教誨,葛笑山手把手的點撥教育,紙奴兒純凈的同門之情,全恆檢志趣相投的傾心交往,這些既屬於秦鍾,又屬於秦衷的人生,他怎能出口全盤否定?

他是秦衷,永不會與秦鍾混淆,然而,此方就不是中國了嗎?大孟朝的人,就不是中國人了嗎?

這一塊大陸被曹公或是哪路的仙佛扇出了變數,幾萬里之外的歐洲、美洲,難道也有變數?此時的美洲大陸,華盛頓也不知道有沒有出世,歐洲列強可曾成了海盜,臭名昭著的東印度公司有沒有成立?

他卻是分明的知道,東邊的日本國,此時定已是「明治維新」時期,小短腿們都在變法自強,他們漢人難道還要像滿族皇帝那樣小心翼翼的坐著龍椅,生怕漢人造反,落得與元祖一樣的下場,而暴虐的壓制漢民,不知進取嗎?

此方的大孟朝,定要與另一方天地的清朝,不一樣才行!

秦衷抬頭遙望遠山,暗生憂緒,卻是鄭純看到水墨追了上來,拉了下他的衣袖,喚道:

「師兄,師兄!」

秦衷這才回神,嘆了口氣,摸了摸小師弟的腦袋,嘴裡含含糊糊的說道:「好好讀書,以後當大官……幫師兄……」

鄭純未聽真切,仰頭問道:「什麼?」

秦衷並未再說,只看著水墨背著包袱跑過來,聽他嚷道:「大爺害得我好苦!」

鄭純忙問了:「那些舉子怎麼說了?」

水墨抹著額頭上的汗,笑道:「嗨!他們先看了大爺的文章,有幾位老爺立時就罵了起來,硬拉著我要來找我主人理論,我哪裡敢說什麼,由著去了,好險躲著讓著才沒被打了。他們亂鬨哄的亂嚷什麼之乎者也的,我也聽不懂,見人鬆了手,便忙偷偷奪路跑了!好險,好險,那群文士老爺生起氣來真也怪嚇人,大爺,仔細他們追來,我們逃罷!」

鄭純卻皺眉道:「他們都只是覺得師兄無理?」

水墨就不敢說話,只是站著喘氣。

卻是秦衷冷笑道:「有什麼可逃的!他們追便追來,何必將些愚人放在心上!」

鄭純也略有不滿,之前還覺得他師兄狂妄了,現在卻只得那些人的不好之處要多些,真是,真是……不可救藥。

這裡秦衷只管往前走,也不管路,疾行幾步才覺得不對,便回頭向水墨問道:「你知道前日全相公說的那裡怎麼走么?且往前帶路。」

水墨不說別的,只笑應道:「是哎!」

初春景地里,香花舒柳,艷綴群翠,既出細泉,又見榮深,三人方繞出一片山坡,便見另有一亭拔地而起,正有數人在內。

亭內一人見了他們,忙疾步而來,秦衷也拉著鄭純走過去了,卻被那人一把抱住,只聽那人笑道:「你可來了!」

秦衷仰頭看他,滿臉的笑意,只把旁人都忘了,唇吐蜜語道:「你這樣的想我?竟比我來的還早。」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全恆檢。只聽他含笑道:「是,自與你相約,我就時時想著今日,等了你許久了!」

秦衷笑道:「白想著有何用?可備好酒好菜?不然我可要打你。」

全恆檢大笑道:「你找什麼茬兒?今兒禁煙火,好酒好菜俱無,不過冷水硬窩窩,愛吃不吃,且隨我來。」想掐他的腮幫卻卻捨不得,伸出的手便如憐惜的摸著他的臉似的——他也確實是叫全恆檢愛憐的。

秦衷昂著脖子道:「誰要吃你的東西?除非你求我!」

全恆檢笑道:「如此也好,你看著我動筷罷了。」

說著,便被全恆檢拉著要走,他自然毫不扭捏,卻才走了兩步,便被身後一人拽住了衣袖。

秦衷連忙回頭,只見鄭純鬆了手,幽幽喚道:「師兄……」

秦衷一愣,尷尬的笑了笑,忙道:「你別急,我真沒忘了你!」

鄭純抿著唇一語不發的看著他,眼神清澈而質疑,似乎還有著淡淡的難過。

秦衷摸著後腦勺,忙與全恆檢的手鬆開,拉著他與人道:「恆檢,這是我師弟,學名叫鄭純。純兒,這是我的好友,姓全,表字恆檢,你需叫他全哥哥。」

全恆檢摸了一下鄭純的童髻,淡淡笑道:「好孩子,難怪瞧著不俗,原來你就是是鍾兒常提的師弟。」

鄭純施了一禮,道:「全相公有禮,純亦常聽師兄說起全相公,久聞大名矣。」說著,抬頭看他,竟是不閃不避的直視著。

全恆檢這才斂了笑,也打量起這小兒,只見他相貌雖還端正,卻生得極一般,一身松綠細棉長衫,外罩石青長褙子,腰束松綠窄腰帶,腳上厚底小布鞋,身上不見半點綉紋,更是腰無玉佩,頸無項圈,與秦衷乃是天上地下的不同。然而,這小兒眼神清明,言語透著剛強,被人這樣放肆著打量,行動神態仍絲毫不見慌張卑鄙之態,若他不是只有七八歲而是十七八、二十七八,定又是一方名士。

全恆檢慢慢露出一笑,道:「你的師弟,果真像你。」

秦衷聽了,自然得意,卻又覺得他們一大一小的兩個之間的氣場,有些不對,忙打了個哈哈笑道:「他初生牛犢不怕虎罷了,哪裡值得你誇讚。我們才約了踏春,可別□光辜負了!」

鄭純不過小小年紀,被全恆檢那樣打量豈會沒有不自在的?不過是生性要強,不想讓他師兄丟面子,強撐著罷了!此時聽到秦衷所言,忍不住問道:「師兄不是特意約了我來踏春的嗎?」語氣里,自然是禁不住的那種滋味。

秦衷忙道:「自然是特意約你踏春了,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又有什麼的。」

全恆檢拉過他,邊走邊道:「好了,理論這些做什麼,咱們先裹了腹再仔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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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夢紅樓之秦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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