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暗自行動
第七十五章暗自行動
蒙恬與扶蘇正在商談著禁衛軍之事，易大川卻在一旁失態噴茶，引得二人皆扭頭向他望去。
「蒙毅！你……」蒙恬特意留下易大川，併當著他的面與扶蘇交談，就是為了能給他一個旁聽學習的機會。哪料這個弟弟不僅全然心不在焉，而且還弄出這些動靜來。一時間，蒙恬漸起怒氣，剛想要開口斥責，卻牽動了傷處，忍不住掩嘴一陣低咳。
「大哥，你別生氣啊。這茶太……太燙了。」易大川見蒙恬又要發火，趕緊主動認錯道：「打擾你與大公子商談正事，是我失禮了。」
「不妨不妨！」扶蘇笑著擺手道：「蒙毅兄是愛茶之人，難免會心急了些。」他一面說，一面去瞧蒙恬的臉色。雖說他與蒙家兩兄弟交情都頗深，可終究敬畏蒙恬為師，有幾分距離感。不過，蒙毅則不同了，雖性情直露行為怪異一些，卻自相識之日起便對他有相見恨晚的特殊好感，又與之在邊塞與咸陽共同經歷過不少風雨與坎坷，扶蘇心中早已暗自將其引為知己良朋，此刻不由暗暗為他說好話。
「多謝大公子體諒。」易大川朝扶蘇一揖，行動間忽然觸碰到袖間暗藏的短劍，一下子回過神來，暗呼不好，想自己竟然光顧著參觀蒙家軍大營，差點兒就把此行最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於是，他再轉向蒙恬一揖，將錯就錯地順勢推託道：「大哥，請准我暫時退下，前往大營各處參觀。這樣，你與大公子就可以安心談話了。」
蒙恬見扶蘇為易大川說話，想這個弟弟的確是第一次來到大營，坐不住欲往各處走走也是可以理解，再想他既然無心關注禁衛軍事務勉強留下也無益，便揮手道：「也罷！你去吧。」說著，交代龐副將去帳外找小槐來陪他同去。
「多謝大哥！」易大川聽說讓小槐作陪，更是正中下懷，連忙站起身來樂滋滋地向蒙恬與扶蘇作揖示意，緩緩退出帳外。
「少將軍！你不是在裡面和大將軍還有大公子一起商議正事嗎？怎麼出來了？」候在帳外的小槐一見易大川，便急忙迎了上來。
「他們兩個，都是當朝舉足輕重的人物，自有他們操心的事。」易大川一瘸一拐地走離蒙恬大帳：「至於我嘛，也自有我操心的事。」
小槐明白易大川此行是為了小月姑娘的求救信而來的，但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到蒙家軍大營取什麼東西，便小聲問道：「不知道少將軍到底想去哪裡呢？」
「小槐，適才我已見識了蒙家軍步兵的厲害，此刻很想去見一見騎兵的英姿！」易大川知道龐副將還在帳外看著自己，故意大聲說道。
「諾！」小槐聰明機靈，如何會不領其意，也同樣大聲應答著：「小的這就陪同少將軍前往騎兵營參觀。」
眼見易大川並沒有做出什麼特異出格之事，龐副將便轉身掀簾回去大帳。而松出一口氣的易大川與小槐也趕緊相攜著朝騎兵營而去。
「什麼？少將軍你……你要黑風的血？」易大川一路走，一路悄悄講明了自己的來意。他知道小槐熟悉大營，若沒有他的幫助絕不可能順利達成目的。可哪想小槐的反應竟然那麼強烈，還沒有等他講完就連連驚呼起來：「不行不行！萬萬不行！」
「你別嚷嚷啊！」易大川一把拖住他的手：「黑風的血，可以救人一命，我今天一定要拿到。」
「少將軍！黑風是大將軍最愛的戰馬，我實在是不能幫你這個忙。」小槐撥浪鼓似地搖著頭：「再說，黑風性子剛烈無比，除了大將軍之外，僅軍中專門負責照顧它的馬倌可以靠近，其他人連走前幾步都難，更何況你還要去取它的血？」
「小槐，你只需帶我前往馬廄即可。」易大川堅持道：「其他的，我自己想辦法好了。」
「少將軍，你……你就不要為難我了。」小槐面露難色：「為小月姑娘傳遞消息，我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你也知道，大將軍不喜歡你與圖安公主來往緊密。更何況，你要救的高老闆還是亂黨同謀。」
「人都快要死了，還爭論什麼同謀不同謀呢？」易大川見一向幫著自己的小槐在關鍵時刻依舊心向蒙恬，不由感從心生：「小川、高要，他們都是我最親的人。我已經留不住小川了，難道還要眼睜睜看著高要丟了性命嗎？」易大川想起他們三人本應在現代過著愜意無憂的生活，如今卻莫名其妙地一起來到了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年代，被動地忍受著各種折磨。易小川被押遣往異邦才能逃過一死，高要在天牢受盡凌虐命垂一線，而自己身上的杖傷還在陣陣作痛。然而放眼四下，能幫助他們的又有何人呢？一時間，易大川激動感傷，眼眶潮熱：「小槐，你不願幫我，我不會怪你。但，人，我是一定要救的，黑風之血，今日也一定要取到。」他拖著傷痛的雙腿盡量加快前進步伐：「就算是再被杖責八十，我也認了。我一定要找到黑風！」
「少將軍！」小槐眼見易大川舍他而去，急切地大喊了一聲奔上前去。自從易大川被蒙恬從邊塞帶回來之後，他就總覺得兩人身上有什麼東西極為相似。儘管他倆的脾氣性格都截然不同，可小槐總能感受到一種類似的氣息。今日，他總算是看明白了，那就是執拗與堅持。蒙家兄弟身上都有這個特質，凡事一旦下定決心，就非要做成不可。可惜，他們兩兄弟所站立場不同，因此他們的執拗與堅持就使得他們誰也不肯讓誰，誰也不肯先退一步，最終造成了兩人間一直針鋒相對的僵持局面。
「小槐，你回去吧。」易大川趔趄地推開了小槐伸上前來攙扶的手臂，扭過頭去不讓對方看到自己失態的淚眼。
「我……我陪你去！」小槐知道再如何阻攔也動搖不了易大川的決定，便唯有跟著他同去，而回報他這句話的是易大川臉上霎時綻放的真摯無比的感激之色。罷了，罷了，誰讓自己跟了這麼一個主人呢。就算前面是條深溝，也只有跳下去的份兒了。小槐扶住了連路都走不穩的易大川，無奈地笑著。
主帥大帳內，扶蘇關於禁衛軍的問題已經請教完畢，他端起茶盞飲了數口，思量許久，還是忍不住緩緩開口：「老師，儘管事情已經過去，我還是想問，您最終為什麼要放過李斯？」
「大公子，想不到你終究有此一問。」蒙恬嚴肅的臉上浮出一個清淺的微笑：「我還以為，只有蒙毅會這麼問。」他漆黑的眸子凝望著扶蘇：「兩國交戰，皆因起於土地與城池之爭奪。太平，則建立在雙方之**達到平衡之時。」蒙恬緩緩站起身來：「朝堂，也是一個戰場。若沒有了李斯，則會有其他的力量洶湧而起，妄圖代之，平衡就會被打破，紛爭與陰謀會永無停歇。」他沉吟片刻，繼續道：「再者，當今大秦，文功韜略能出李斯之右者，再無他人，能與我蒙恬對陣叫板之人將不復存在。」蒙恬將目光停留在虎形旗上：「沒有對手，也就不會再有平衡。當今陛下就是再信任我，又豈能容我一人尊大，功高蓋主？大秦基業初建，眼下最需要的是安定，若真到了那一日，則天下危也！」「大公子！」蒙恬忽然長揖倒地：「還望體諒蒙恬之苦心。」
「老師！學生魯莽了！」扶蘇自覺所想萬沒有如此深遠，忙上前扶起蒙恬，心中之敬意尤甚。
咳咳咳……蒙恬覺得胸悶氣短，好不容易與扶蘇敘完話題，此刻再也忍不住喉間不停翻湧而上的咳意，陡然發出一陣抑制不住的劇咳，他急忙用手去掩捂，可隨著劇咳一起咯出的鮮血依舊掩飾不住地從指縫間絲絲縷縷漏淌下來，殷紅之色觸目驚心。
「將軍！」龐副將見狀，箭一般從旁側沖了過來。
「老師！你怎麼了？」扶蘇被嚇了一跳，扶住蒙恬連連驚呼：「快傳軍醫啊！」
「不必……不必……」緩過來的蒙恬，接過龐副將遞來的帕子擦去唇邊血跡，擺手道：「公子不必驚慌。蒙恬無礙，只是舊傷未愈而已。」
「老師……」扶蘇陡然明白了蒙恬數日未上朝的原因，雖不明病況詳情，但又怎會不明他這份憂國之心，不由感傷哽咽起來：「您……您要多多休息啊。」
「蒙恬自當好好保重，公子無需擔憂。」蒙恬拍了拍扶蘇的手：「不過，還請公子替我保密。眼下局勢動蕩，不是生病的時候啊。」
蒙恬這話一說，直把扶蘇的眼淚都給勾了出來：「老師，你來蒙家軍大營，想必就是為了避開前往府中拜謁的官員吧？」他本是個一點就透的聰明人，越是了解蒙恬的用心越是感懷不已：「但，請老師萬事不要瞞我。學生與老師，早已息息相關。」
「扶蘇……」蒙恬頷首道：「有你此話，足矣。」他又低咳了數聲，緩緩道：「蒙毅若能有公子之一半，就好了。」言辭之間，透露出淡淡的孤寂之感。
「將軍，請入內室休息一下吧。」龐副將見不得蒙恬苦苦支撐，不顧扶蘇在場，徑直上諫請求。
報……！蒙恬還沒有來得及回復龐副將，就有一兵卒匆匆入得賬中，大聲回稟到：「稟告大將軍！少將軍主僕二人私自闖入馬廄挑釁寶馬黑風，少將軍不顧勸阻強行駕馭，致使黑風暴躁發怒奔離馬廄，末將等實在無法制服黑風，眼下情形十分危急。」
「什麼？蒙毅竟擅自去騎黑風？」蒙恬萬想不到剛剛離開自己視線的蒙毅又出了新的狀況，且如此兇險，急得一把推開了攙扶在其左右的扶蘇和龐副將，高聲喝道：「他們現在何處，快快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