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蒙家軍

第七十四章蒙家軍

蒙家軍的大營，在咸陽東郊。扶蘇體諒易大川有傷在身不能騎馬，便與之同乘馬車前往。許是由於內心焦急，易大川總覺得路程遙遠，不時掀起帘子朝外張望，扶蘇倒是一派閑淡自若的神情，還不時與之攀談幾句。

「大公子，少將軍！快到了！」縱馬跟隨在側的小槐明白易大川的心思，大聲提醒道：「翻過前面這座小山坡，蒙家軍的大營就要到了！」他打小跟著蒙恬在軍中長大，對路程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不過，從侍奉易大川開始，小槐就沒有再回過大營，這次跟著一起前來，心中也隱隱有些激動。

「快到了！太好了！」易大川愈加掀開了帘子凝神去望，小月求救信中的字字句句不停在他腦海里盤旋閃現，他此刻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的並非是蒙家軍大營，也並非是蒙恬，而是他的寶馬黑風。黑風啊！黑風啊！能否救回高要的性命，就看你的了！易大川悄悄摸向衣袖中的彩雲追月，暗想只要在黑風身上劃上一道小口子，就能取血救人，但不知道黑風會不會掙扎抵抗，又不知道蒙恬會不會橫加阻攔，思來想去間不禁又是興奮又是緊張。

「蒙毅兄，你怎麼了？似乎有些許不妥啊？」扶蘇見易大川怔怔望著窗外，眼眸中卻毫無焦距，一看便知在思事出神，忍不住問道。

「哦，沒事沒事！」易大川陡然回過神來，掩飾道：「說來慚愧，我這還是第一次去往蒙家軍的大營，所以有些期待，也有些緊張。」

「是嗎？」扶蘇眼中凝聚起淺淺的笑意：「老師從沒邀你同往過大營嗎？」

「沒有。」易大川搖搖頭，心想蒙恬的確從未提起要帶自己參觀軍營啊，這樣看來要麼就是他尚未完全把自己當成親人看，要麼就是他根本不屑將蒙家的驕傲之師展現給自己。

「今日你我同去，不是更好？」扶蘇看出易大川隱隱流露不悅之色，暗恨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可千萬別因為多此一問而加深了蒙家兄弟間的芥蒂，忙笑著勸慰開解。

「是啊，這樣也好，這樣也好！」扶蘇的心思，易大川怎麼會不知道。不過此刻，他可沒有心思與時間去和蒙恬生氣，此番前來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取到黑風之血，回去救人。

就在扶蘇與易大川言語交談之間，馬車已經匆匆躍過小山坡，前方開闊地上一大片黑壓壓的軍營立刻滿滿充斥了易大川的眼帘。漫地的軍帳規整羅列如繁星，漫天的軍旗獵獵迎風招展，主營賬前更是滾滾塵土飛揚一派馬嘶人聲鼎沸之勢。

「這……這就是蒙家軍大營？」易大川本以為這裡一定和邊塞軍營差不多，卻未想居然有如此龐大之規模，乍一見下，就覺得自己猶如置身於在**前觀看大閱兵，忍不住激動起來。

「不錯！」扶蘇也不常來此，同樣帶些興奮之意：「蒙毅兄，你看大營中央塵土揚起之處，那裡是主帥將台所在，想必老師此刻定是在操練兵陣，才會有這般大的動靜。」他笑道：「你我真是來巧了，正好前去觀瞻一番！」

「練兵？好！好！」易大川聽到這個，立刻來了勁頭。想自己在2010年，也只能去兵馬俑坑道處暢想一下古戰場的恢弘氣勢，如今若能親眼看到秦兵是如何操練的，那不是太棒了嗎？

想著，易大川快速地下來馬車，隨著扶蘇就朝營中走去。一時間之間，他竟忘記了身上軍杖留下的傷痛，興沖沖走得飛快。扶蘇見此情景，不禁暗暗好笑，伸手拉住易大川一起往主帥將台前的練兵場而去。

這一刻，練兵場上正聚集著數千兵卒。排在最前方的是弩兵，但見個個體格健碩，力大無窮。手中雖持弓而無箭，依舊全力拉成滿月。「放！」一聲令下，弓弦嘭彈之響，整齊劃一地奏響起來，氣勢萬鈞。試想若是真在戰場，必定是一番萬箭齊發遮天蔽日的豪壯景象。「退！」又一聲令下，弩兵頃刻間如退潮一般沿著軍陣間隙迅速撤去，路線有序，隊形嚴謹，所用時間極為精短。

弩兵退盡后，陣前最前方展現而出的，是早已列好隊伍的數十個長矛方陣，每個方陣都由數百名長矛手組成，他們個個肩並肩緊靠而站穩如泰山，手握高指青空的凌厲長矛，屏息等候著下一道命令。此刻，但見一名傳令兵從將台旁縱馬而下，賓士在各個方陣之間，高呼道：「準備！」霎時，所有長矛兵仿若一人般同時向前挺起長矛，整個方陣立刻化作一片耀目的冷光，讓人不寒而慄的殺意透著寒氣從矛頭上發出。「前進！」方陣如山，步步逼近，每跨五步，眾兵卒一齊高吼：「殺！」雷霆般的叫陣聲振聾發聵。

「刺！」又一聲命令。但見長矛方陣散開一個小口，從裡面奔襲出數個小型兵陣，他們手持三米多的長鈹，衝殺至對敵最前方，鉤砍直刺舞動起來。這些兵卒顯然更是經過精挑細選，每一個人都看起來身手敏捷，直把一柄長鈹舞得虎虎生風，令人膽裂。

太雄壯威武了！太不可思議了！趕至練兵場的易大川恰看到了眼前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血脈噴張。他早知道秦人治軍嚴謹，行兵強悍，卻未想竟能達到如此之境地。弩、矛、鈹，三個兵種，三種武器，分工配合，相扶相持，令近萬人的秦陣幾乎無懈可擊。更可貴的是，這麼多人完全能按照同一個命令來嚴格執行自己的任務，章法有度絲毫不亂。若沒有經年累月的嚴酷訓練和征戰實踐，是斷然不可能達到眼前這種程度的。

這……這簡直比張藝謀還張藝謀嘛！以往從沒有接觸過軍隊的易大川，僅能以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的情景來與之做比較。而冷兵器時代的秦朝，兵勇體魄之強悍壯實，更是現代人無可比擬的。他們在陣法變化間的每一個動作，都彰顯著無比的力量和果敢，這種氣勢就足以讓易大川折服了。

「老師的兵卒，不同凡響吧？」扶蘇昂著頭。

「太棒了！」易大川發自內心地說道。

「太棒了？」扶蘇好奇地回頭來看他。

「就是太不同凡響了！」易大川呵呵一笑，解釋道。

「哦，是這個意思啊。」扶蘇也笑了，「蒙毅兄還未曾看過蒙家軍的騎兵，那才更叫驍勇無敵天下無雙呢！」說著，眼睛里透出驕傲來。

「騎兵？」易大川對這個兵種興趣更大：「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操練騎兵呢？」

「呵呵，這就要問老師了。」扶蘇笑吟吟望向主帥將台處，有兩人正穿越軍陣朝他們這裡走來。

「老師！我們不請自來，還望見諒！」來人還未走到眼前，扶蘇就遠遠一揖。

「大公子切莫這樣說，快請隨我去帳中一敘！」笑呵呵走近說話的人是蒙恬，他身披玄色鎧甲，步步鏗鏘，顯得氣勢凌然精神奕奕。跟隨其後的，是同樣戰甲在身的龐副將。

「少將軍？」龐副將見到易大川，顯然有些吃驚：「您也來了？」

「哦，是我邀蒙毅兄同往的。」扶蘇連忙插上解釋。

「那麼，你也一起來吧。」蒙恬把目光移向易大川，依舊帶著冷冷的神情。

「好！」易大川被他這樣一望，心裡的激情倒是滅了一半，身上的傷處又痛了起來，便低頭隨著他與扶蘇向前走去，一路無語。

待進入蒙恬的大帳，扶蘇先「哎呀」一聲驚呼起來。易大川忙抬頭順著他的目光去望，只見帳中早已烹上清茗一壺，擺放茶盞數件，似乎是知道有客將來特意準備的。

「老師，你知道我今日要來嗎？」扶蘇喜道。

「大公子，自我從邊塞返回咸陽，你我尚未好好一聚。快請落座！」蒙恬揮手讓座，「蒙毅，你也坐吧。」他給易大川指了扶蘇旁邊的一個座位。

「老師，聽說你身體欠佳，所以在府中養歇，不知好些否？」扶蘇坐下后問道。

「呵呵，無礙。」蒙恬落坐在主位：「只是征戰日久，有些疲累罷了。」

哼！死鴨子嘴硬！易大川見蒙恬披著沉重的鎧甲，臉色愈加不好，心裡暗暗嘀咕，插嘴道：「大哥！你看我們在此品茗閑話，我與大公子都是便服，你卻穿著戰甲，是否不太妥當啊？」

「哎，蒙毅兄，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扶蘇生怕易大川是存心針對蒙恬，忙擺手打圓場。

「哼！蒙毅，陛下雖赦了你所犯過失，可你仍需好好思過，謹言慎行。」蒙恬佯怒地望向易大川，眼神里卻閃過一絲慰藉。

「老師，父皇委我重整禁衛軍內務，我已經基本料理完畢，還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扶蘇絲毫不把易大川當成外人，徑直就向蒙恬請教起來。蒙恬聞言，揮手屏退左右，僅留下龐副將和易大川，才點頭示意扶蘇可以講述。

扶蘇輕嘆了一聲，說了起來。他講得仔細，蒙恬聽得認真，不時插言指出其中的利害與關鍵，有些地方尚需修正改進，也一一提點出來。很快，烹煮的清茶沸騰了，散發出陣陣幽香，龐副將一一上前為各人面前的茶盞中添滿。

易大川對於扶蘇所說之事不感興趣，自顧自地打量著蒙家軍主帥的大帳。但見一面虎形旗高高從賬頂懸下，凜凜氣勢撲面而來，其雄壯之姿威武之貌，倒是與適才軍陣的氣勢十分貼合。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一回再見虎形旗，易大川居然一點兒也不像在邊塞大營初見時那樣感覺到驚恐與慌張，反而自內心深處湧出一股興奮與崇敬來，就連胸口處的虎形印記都似乎有所感應地微微發熱起來。易大川忍不住伸手去摸，忽然瞥見蒙恬悄然投來的目光，又趕緊放下手來，掩飾地端起茶盞來飲。他卻未料茶水初滾，還未等吹涼，冷不防被燙了一口，狼狽地噴吐出來，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