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圖安人
第五十二章圖安人
因為受到高漸離刺殺秦皇一案的牽連，高老莊一改往日熙熙攘攘人流如織的景象，緊閉的大門上交叉貼著封條，雨後凋零的殘花散落在寬闊的石階上，顯得蕭索凄涼。間或有人從此處路過，無一不掩面竊語紛紛地急行而過，不敢稍加停留，生怕這禍事和自己扯上什麼關係。
有一個纖細的身影卻依舊徘徊在高老莊的圍牆下，似乎頗為傷感和留戀。
「小月？是你嗎？」從亂墳崗回到咸陽的易小川趕到了高老莊附近。
「易公子？你……你怎麼出來啦？」那人果然是小月，她驀然見到易小川，驚訝萬分地叫了起來。
「小月，小聲點兒！」易小川怕被人發現，趕緊伸手過去捂住她的嘴巴，順勢從背後摟著她掩入了旁邊的一條小巷子里。
除了項羽之外，這是擁抱過小月的第二個男人。儘管也是出於不得已的原因，但小月心中仍然禁不住羞澀慌亂。比起項羽寬厚結實的胸膛，易小川明顯瘦削很多，小月聯想到他平日里那總帶著些憂鬱的眼神，不由心生憐意。
「小月，你還好吧？」易小川眼中的小月同樣明顯地消瘦憔悴，她那對朦朧著水霧的眸子都有些微微凹陷下去：「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你看，我不是逃出來了嗎？」易小川深知小月是個嘴上不說但心思特別重的姑娘，便欲刻意營造出輕鬆的氛圍，好減輕她的憂慮與擔心。
「易公子，出來就好！平安就好！」小月沒有細問易小川逃出生天的經歷，只是表達著自己的欣慰和喜悅。與此同時，她眸中悄然湧起淚光：「不知道老哥他……他還能不能等到出來的那一天……」
「高要在牢里被上刑了？」易小川問道。小月點點頭，把自己秘密潛入天牢探望高要的事情原原本本道來。一想起老哥身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傷疤，小月的心就刀扎一般的痛。
「按你這麼說，是蒙毅安排你和韓信去天牢的？那麼現在韓信和蒙毅他們在哪裡？」易小川急忙詢問，他明白現在可不是傷心流淚的時候，想要救出高要和舉賢堂的人，想要救出玉漱，需要更多人的幫忙。
「他們在大公子府！」小月回答道，其實這兩天她也住在那裡，不明就裡的扶蘇還一直把她當成虞姬呢。
「走！我們去大公子府！」易小川顯得有些著急，拉起小月就準備出發。若非在高老莊附近偶遇到她，他也準備去扶蘇那裡碰碰運氣了。易大川和扶蘇的關係那麼好，他與韓信棲身大公子府的可能性很大。
「不行！」小月用力掙脫了小川拖住她的手：「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逃出來的，可你現在的處境實在不宜拋頭露面。」她輕輕搖著頭：「蒙毅大人是你的義兄，或許能容你，可若是大公子見到你，是抓你好還是放你好呢？」小月真是心細如髮，就是在這樣慌張忙亂的時候她還能盡量維護每個人的周全，她的善良與體貼再次讓易小川感動不已。
仔細想想，自己冒然闖進大公子府的確不妥。儘管從易大川安排韓信和小月潛入天牢一事中，小川已經猜到扶蘇必然已經介入此事，不然憑藉易大川那點兒人脈關係還不足以成事，但他的確不敢肯定扶蘇見到自己后是否會網開一面，易大川現在成了自己的義兄沒錯，可蒙恬還是扶蘇的老師呢，權衡輕重，扶蘇極有可能會選擇站在蒙恬一邊來對付自己。
沒有把握的事做不得，何況他現在為了玉漱和金將軍站在一條陣線上，一旦被發現恐怕還會因此連累扶蘇和易大川。易小川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得如此複雜，看來聽從小月的意見，暫且緩一緩，還是有道理的。
「易公子，你別著急。我回去後會立刻把你的消息告訴蒙毅大人和韓信。等商量好了，你們再想辦法見面好嗎？」小月快速地低聲說著，她和易小川站在一起已經很久了，就算身處小巷深處還是會引入注意。
「好！謝謝你小月。不過，你只告訴韓信一個人就好了。」易小川覺得在眼下這種混亂的形勢下，讓易大川留在扶蘇身邊是最安全的選擇。他不想因為玉漱的關係，再把易大川拖下水，畢竟與金將軍聯手是九死一生的選擇。
「嗯！」小月鄭重地點點頭，她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總想為易小川多做點兒什麼，即便她早已看出易小川對玉美人那不同一般的感情。
圖安使節下榻的驛館廂房中，金將軍握著一個白色的小瓶子倚窗而立。
易小川推門而入，匆匆道：「金將軍，我出宮已有一日，皇帝一定會懷疑玉漱，何況此事牽連甚廣，你再猶豫不決，恐怕情況會更糟。」
金將軍緩緩轉過身來：「這世上，唯一可信的人，就是圖安同胞。」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易小川心想金將軍在亂墳崗明明已經默認要和自己聯手，怎麼臨了又變卦了呢：「你明知道我不是圖安人，不是為難我嗎？」
金將軍面色凝重地將手裡那個白色小瓶子托到易小川眼前：「喝下這個，我就代替公主接納你成為我圖安國的一員！」
白色小瓶子？易小川想起亂墳崗上的一幕。「這不是那解藥嗎？」他問。
金將軍搖了搖頭：「非也！喝下它，就等於把生命交給圖安，這樣我才能相信你的誠意。」
易小川苦笑道：「金將軍，一定要這樣嗎？」看著眼前這個白色小瓶子，他覺得金將軍好像金庸故事裡的東邪西毒。
「除了圖安人，我誰都不信！易小川，你可以走了。」金將軍也是執拗的人，說著就握起手掌想把小瓶子收回去。
「我喝！」不取得金將軍的信任，就救不了玉漱，易小川別無選擇地跨前一步取過金將軍手中的小瓶子，湊到嘴前就悶灌了下去。瓶子里的液體涼津津的，並沒有特別怪異的味道。
「好！爽快！」金將軍見易小川這麼快就把整瓶藥水都吞了下去，不禁心生欽佩，想此人雖來歷不明行為怪異，但對圖安幾次相救有勇有謀，此刻為了表明忠誠可如此毫無懼意，倒不啻為一位豪氣干雲的英雄人物。
易小川抹抹嘴角殘留的藥水：「好了，金將軍，現在我也是圖安人了！」
「易小川！」金將軍上前兩步拍著他的肩頭：「好！有膽識！從今天起，咱們就是兄弟了！」他的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們的全盤計劃了嗎？」易小川問道。解鈴還須繫鈴人，與高漸離聯手刺殺秦始皇的是圖安人，那麼只有抓緊時間了解清楚他們背後的真正謀划，才可以找到平復這次朝堂混戰的方法，也才可以想辦法救出玉漱！
「哈哈……」金將軍毫不掩飾地一陣大笑：「易小川，你直來直去的，倒很像我們圖安人嘛！」
圖安人？圖安人……易小川的思緒又飄到了從前，他和玉漱是在圖安初識的，他赤手空拳喝退猛虎，她故布疑陣試探真心，圖安有廣闊無際的草原和鬱鬱蔥蔥的森林，那裡是她一生眷戀的故鄉，也是她夢中美好生活的天堂。還記得玉漱從秦始皇陵里逃出來后，曾以為將和易小川永遠在一起，她純真地仰面憧憬著，每一天都能和心愛的人一起放馬草原，開懷高歌；而那個地方正是她的故鄉圖安。
玉漱！玉漱！易小川心痛地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她現在宮裡好不好？這一次重逢，兩人之間有太多的隔閡和誤會了。只希望他成為圖安人之後，能與她再次心靈相通。
「小川，我們的計劃是一招險棋……」金將軍緩緩道出玉漱嫁來大秦背後的故事，他心裡明白信任易小川或許並不能解救圖安，但或許會有希望救出玉漱。玉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秦國，她的堅持和付出金將軍都清楚地了解，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絕情絕愛地看著同樣絕情拒絕愛的她去毅然赴死，他以為這就是自己愛她的方式。然而，事到臨頭，當死亡一步步逼近的時候，他卻萬般不願意看到她走向絕境，在與她的對比下，圖安都彷彿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兩個立場不同的男人，曾經爭鋒相對，現在卻為了同一個女人走到一起。易小川完全能理解金將軍的心情，如果不是因為他對玉漱的愛早已超出他所能控制的範圍，前一世的他也不至於糊塗到為李斯和高要賣命，去暗殺秦朝的重臣們。其實在金將軍心中，玉漱的份量早已超越了圖安，只是他自己不覺得而已。易小川一面替金將軍感慨著，一面被金將軍口中所說的內容驚呆了，事情的真相原來如此……
為了一舉成功，達到覆滅大秦的目標，圖安國早已籌謀了很久。這個計劃的付諸實施，並不是起始於玉漱嫁來秦國；竟然是起始於匈奴伏擊大秦的運糧車隊！圖安深諳憑一己之力，不能對抗強大的秦國。多年前，他們便暗暗聯合鄰邦匈奴，共同籌劃對付大秦的方法。在兵力上不佔優勢，強攻自然不可取。圖安仔細分析過大秦的權利架構，發覺除了嬴政之外，朝中兩大人物李斯、蒙恬，一文一武掌握著國家的命脈。若能找到一個方法，同時一舉解決掉他們三個，那麼泱泱大秦就將在頃刻陷入混亂，最終瓦解覆滅。伏櫪多年，嬴政垂涎圖安公主玉漱美貌一事，終於讓圖安與匈奴看見了可乘之機與勝利的曙光。於是，他們精心策劃的好戲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