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反擊

第四十九章反擊

「少將軍！大公子！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小槐在被押進密室的路途中不停地呼喊著，他的神志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潛伏在大將軍府長達十數年，小槐不啻為一個成功的細作，按理說他應該擁有足夠堅強的精神意志，而不該是眼下這種失魂落魄的模樣。

莫非他還在偽裝？只為了不想招供出背後的主謀？扶蘇緩緩走上前去，掏出一個青黑色的小陶瓶扔到小槐腳邊：「老師料你會求死，讓我成全你。」他的語氣還是那樣淡淡的，彷彿生死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公子？」易大川震驚地望向扶蘇，就算小槐犯下再大的錯，也不至於要取他的性命啊！如果放到現代來看，小槐只能算是個少年犯，最多判處勞教而已。「他還這麼小，知錯能改就行啊！」易大川衝動地脫口而出。

「少將軍……」小槐大概也沒有想到易大川到了這個時候還會為自己求情，淚水再一次鋪面流淌：「我不值得您這樣對我啊！」一邊說，一邊匍匐到地：「除了一死，我再無顏去面對大將軍和您了。」

扶蘇幽幽嘆息道：「既然你如此敬重蒙將軍，又為何要背叛他呢！這麼多年他都沒有揭穿你，應該就是為了等你能有主動坦誠的一天，可惜啊……就算一死，你也不肯透露半句真話，我真為老師不值！」說著，扶蘇轉頭望向別處：「其實，丞相大人對你有再大的恩德，這些年來也都還清了！你真的不必以死相殉！」

丞相？李斯？易大川的震驚絲毫不亞於小槐，原來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的扶蘇心裡什麼都清楚，他早已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而且根本不屑逼迫小槐招供來作為打擊對方的證詞。

「大公子……」小槐苦苦守護的絕密被扶蘇輕鬆一語道破，他喪失了最後的精神支柱，虛弱地癱倒在地，那些充滿了矛盾掙扎的陳年往事猶如洶湧的潮水一幕幕湧上心頭。

五歲，失去父母的他到處流浪，幾乎要餓死在街頭時，被微服出遊的李斯巧合救下，從此他便全盤交託了自己的整個人生。八歲，他被安排送進將軍府當差，從收拾柴房開始，他利用幼小純真的無邪模樣，漸漸伺機接近蒙恬，開始了細作的生涯。十二歲，他被蒙恬貼身帶著征戰四方，在沙場硝煙生死廝殺中逐漸成長，將軍的信任和關愛給他平添了許多矛盾和痛苦，可身為細作仍需要向李斯提供情報，他開始不止一次暗暗藏下重要訊息。十六歲，他跟隨蒙恬遠赴邊塞修建長城，將軍為國為民的氣節再次讓他折服，可忽然出現的蒙毅引起了李斯的關注，他不得不奉命進行秘密監視，因而主動向蒙恬要求前往侍奉蒙毅。

既然已經被識破，隱瞞也就毫無意義。小槐簡單地講述著自己的故事，雙目望向遠方獃獃出神。

「這不就是無間道嗎？」易大川感嘆道：「估計你算是年紀最小的了！」

「無間道？」易大川的新名詞又吊起了扶蘇的興趣：「無間道是細作的意思嗎？」

「對！」易大川點點頭：「是指高明的細作。」他想藝術果然源於生活，那時看劉德華和梁朝偉主演的《無間道》，還總覺得劇情會不會太誇張太虛假，現在瞧瞧小槐，才知道間諜這回事真乃古已有之，歷史悠久啊。

李斯和蒙恬一文一武，堪稱秦始皇的左膀右臂。從朝中所處地位來看，他倆都已位極人臣，而且雙方平起平坐，實在沒有相互爭鬥的必要啊。利用小槐刺探蒙恬的消息，難道李斯已經在為將來輔佐胡亥做打算嗎？易大川忍不住問道：「大公子，丞相監視蒙恬，或許更是為了掣肘你吧？」

扶蘇驚異地看了易大川一樣，這個蒙毅總能有些出其不意的大膽言論，卻每每犀利精準一針見血。「朝堂中的爭鬥，比明刀明槍更殘酷。」扶蘇聲音低回，顯然被說中了心事，神色凝重起來。

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清醒著卻無法逃避，易大川看著扶蘇的無奈，不知道怎麼居然有點心疼起來。他知道將來終有一天，李斯將挾胡亥霸佔天下，扶蘇願為蒼生民眾締造平安盛世的一番心血也會付之東流。那麼，眼下還有轉機的時候，自己為什麼不能幫幫他？

「小槐，如果有一個機會讓你贖罪，你願意嗎？」易大川由《無間道》想到一個主意。如果小槐能接受這個任務，說不定就能成為扭轉眼下情勢的關鍵。

「蒙毅兄？莫非你想讓他變身成為我們的細作？」扶蘇真不是一般的智穎清明，立刻就和易大川想到一起去了。

易大川點點頭，和扶蘇一同將目光投向了小槐。關於他到底會如何選擇，他倆都沒有把握，最終只能看李斯和蒙恬在他心中到底孰輕孰重了。

天牢的審室中，高要依舊被五花大綁著，他遍體傷痕纍纍，奄奄一息地歪著頭。由於舉賢堂的人關係到扶蘇，不能輕易用刑，那麼受罪的只有毫無背景的高要了。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古代，高要還從沒有受過這種酷刑。關進天牢后，他就被獄卒們持續鞭打折磨，一**席捲全身的劇痛叫他死去活來，精神都已經恍惚了。

「小川！大川！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高要微弱地呼喊著，在生死邊緣掙扎的他一心想要回去現代。開連鎖飯店的願望已經實踐過了，他再也不想呆在這裡，也不想再和秦始皇、西楚霸王、漢高祖之類的人物有所瓜葛，他希望醒來時自己就能躺在溫暖舒適的家裡，所有的痛苦都只是南柯一夢。

「老哥……老哥……你醒醒啊！」忽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高要耳邊。天啊！難道夢想成真啦！高要勉力將腫脹的眼睛撐開一條縫：「高嵐！高嵐！是你嗎？我回家了是嗎？」

說話之人全身都隱藏在黑色斗篷里，僅露出一雙雪白的柔夷，伸過來輕撫著高要的臉龐：「老哥，我是小月！你還好嗎？」

「你是小月？」高要喘息著將飄遠的思緒拉回到眼前，不得不正視自己還留在秦代的事實：「你來這裡幹嘛？這是天牢啊！」他看清來人的確是小月時，真是又生氣又心疼，當時在高老莊義無反顧跟著禁衛軍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保護小月不被發現。可她現在冒著危險潛入天牢，不是自投羅網嗎？

「你快走！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滿身是傷的高要本來都快要堅持不下去了，這時看到小月，又被激起了保護欲。他艱難地回顧四周，發現審室外的獄卒都消失不見了，大約是被小月收買了。

小月從斗篷下露出半張臉來，淚痕閃爍：「老哥！你再忍忍，韓信從驪山把蒙毅大人請回咸陽了，眼下他們正在大公子府中商量對策！一定很快想到辦法救你出去的！」她哽咽抽泣著：「看來我的確是個不祥人，剛把身世告訴你，就克了你啊！」小月顫巍巍地撫過高要身上那一條條結痂后又被抽裂的血痕，淚水簌簌而落。

「小月！不許你這麼說自己！」高要若不是無法動彈，真想擁她入懷好好安慰，這個女孩善良而堅強，卻偏偏如此命苦。而她不顧危險前來看望自己的這份情義，和親生妹妹又有何異呢？

當小月和高要在審室內重逢的時候，另外一人則悄悄潛入了舉賢堂眾人關押的囚室中。他和小月的喬裝方式不同，索性換上了一身獄卒的衣服，倒也讓人一時辨不出真偽。

「項大哥！虞大哥！」假冒的獄卒剛進入牢房，就迫不及待地朝項羽和虞子期走去。時間緊迫，他必須確保完成自己的任務。

「韓信！」項羽一眼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你怎麼來了？」虞子期也十分驚喜，自從蒙毅上次離開后，他們就和外界完全斷了聯繫，根本無法獲悉事情進展的任何情況。

「幾位哥哥，你們還好嗎？」韓信關切地詢問義士們。

「我們又不是高漸離的亂黨。無憑無據，諒他們也不敢怎麼樣！」項羽冷冷哼道，縱然身陷牢獄卻毫無懼色。

「平安就好！」韓信點點頭，伸手掏出一卷布絹遞給他和虞子期：「這是大公子的命令，你們收好，到時依計行事！」

扶蘇的命令？舉賢堂義士們面面相覷，全都忍不住激動起來。被捉入天牢后，扶蘇一直未曾出面，他們中不乏有人曾經心灰意冷，以為扶蘇會明哲保身棄舉賢堂於不顧。而現在看來，事情並非如他們所想。

「韓信小兄弟，謝謝你冒險前來！」虞子期雙手作揖。

「沒關係，我是生面孔嘛！」韓信直言不諱。

「小心！有人來了！」項羽聽見牢房外遙遙傳來腳步聲，急忙提醒韓信。

「哥哥們保重！」韓信生怕節外生枝，連忙別過眾義士，大步退出牢房。喬裝擅闖天牢，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條，要不是蒙毅拜託，他才不肯來冒險呢！只是此行沒能見到易小川，讓韓信十分失望。他可不管咸陽城接下來會掀起一陣多麼大的軒然**，救出師父易小川才是他唯一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