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各有籌謀迷霧重重
第四十七章各有籌謀迷霧重重
易大川在天牢找到了高要和舉賢堂眾人，卻惟獨沒有見到易小川。他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對於他的去處禁衛軍全部守口如瓶。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易小川顯然不會無緣無故失蹤，他倒底去哪裡了？易大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那樣團團轉，從天牢出來后，就馬不停蹄去了扶蘇府中。
一身白袍的扶蘇正彎腰蹲在庭院之中，悠閑地給新種下的花草澆水施肥。他見到易大川形色匆匆而來，便微笑著站起身來相迎：「蒙毅兄，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啊？」
易大川暗想這人也真沉得住氣，都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思管什麼風呀！「大公子，你難道不知道舉賢堂……」易大川想直接切入主題，卻被扶蘇一把握住手腕拖進到花圃中。
「蒙毅兄，你看這花是不是很特別？」扶蘇指著土壤中一叢盛放出淡紫色小花的草本類植物說道：「我上次去驪山看你的時候，在路旁偶爾發現了它，覺得很可愛，就移栽了回來。」
易大川勉強抬眼一瞧，紫色小花密密集集生在在低矮的草莖上，用『可愛』來形容的確很合適。「這是勿忘我嘛！」大川直接喊出紫花的名稱，這個時候他實在沒有心思來和扶蘇談論花草風月。
「勿忘我？」扶蘇驚喜地看向易大川：「原來蒙毅兄你還是識花之人哪？勿忘我，太妙了！」他反覆品味著這個花名，好像對於舉賢堂義士們身陷天牢一事完全沒有反應。
「大公子！」易大川真是服了扶蘇，有人正利用高漸離行刺一事來對付他，他卻還能這樣恍若無事一般：「賞花可等以後有了閑情，眼下情況危急，你能聽我說幾句嗎？」
「蒙毅兄，有時候著急也解決不了問題。」扶蘇顯然已知易大川的來意：「你來聞聞這『勿忘我』的花香，或許能讓心緒舒緩下來。有了好心情，才能想出好辦法不是嗎？」說著，他拉起易大川示意他去嗅聞花香。
勿忘我不是沒有明顯的香味嗎？易大川疑惑地看著扶蘇，下意識地俯身去嗅，他不知道花香是否能讓自己焦急的心情平復下來，只希望能讓儘快滿足了扶蘇的要求好讓他們之間的對話轉入正題。紫色的小花團團錦簇在一起，越靠近它們越感覺一陣沁入心脾的幽香撲鼻而來。好香！好奇怪！易大川覺得有些恍惚，忽然想起這勿忘我最初的產地並不是在中國，更不應該會出現在兩千多年前的秦代，而且勿忘我的花期多在秋季而非春季，便不由起了疑心，難道扶蘇種的紫花不是勿忘我嗎？他抬起身體，剛想要開口問個答案，眼前猛然襲來一片天旋地轉的漆黑就已是最好的答案：這紫花，有迷香；而易大川，中招了。
吩咐家僕將暈倒的易大川妥善安置到廂房之中，扶蘇總算長舒出一口氣來。他屏退了左右，獨自一人徘徊在偌大的庭院之中。舉賢堂被查封，眾多義士們被捕入獄的消息，扶蘇在事發當晚就早已獲悉。然而，直到此刻，直到蒙毅都趕回了咸陽，闖過了天牢，他的父王那裡仍然沒有任何動靜。等待，是一種煎熬，扶蘇卻必須要忍受，忍受到最終答案出現的時候。要是過於心急，過於草率，都極有可能引發一場驚天動地的軒然大波。為臣、為子，扶蘇都不願看到那種場面的發生，所以他只能等待。個中苦楚無人能理解，除了一個人之外。而這個人，似乎能感應到扶蘇此刻的無助處境，正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及時送來錦囊妙計。
伴著獵獵風聲，一隻灰褐色的蒼鷹朝著公子府的院里飛來，它伸展著雙翅滑翔過低空，尾羽上的一抹赤紅顏色特別醒目亮眼。待到它卷著勁風飛至近處時，能清楚看見蒼鷹黑色眼珠里透出犀利而冷峻的光芒，那是一種只屬於鳥中王者的懾人氣勢。赤寰！扶蘇認出了它的身份，急忙從衣袖中掏出一支竹哨輕輕吹了起來，引領這羽桀驁的雄鷹緩緩飛落下來。
世人只知道蒙恬擁有日行千里的寶駒黑風，卻鮮有人知道蒙恬還擁有一羽可日翔千里的雄鷹，名叫赤寰。一羽雄鷹一生只忠於一個主人，翱翔長空野性十足的赤寰比黑風更加不易馴服，當日蒙恬曾不眠不休與之對視四天四夜，才能最終將其收服。在蒙恬親自精心調教下，赤寰成為了蒙家軍里最特別的一員，它如同神秘的無影戰士，在許多次關鍵戰事中擔負起重要的情報聯絡任務。無論是飛行速度還是靈敏程度，人們常用來傳遞書信的飛鴿，都無法企及赤寰的萬一。就算與天下數一數二的神箭手對峙，赤寰仍然佔有絕對優勢。除卻死亡之外，任何事都無法阻擋赤寰完成蒙恬交與的任務。
扶蘇剛從赤寰鋒利的抓下解下一卷字條，這羽蒼鷹就立刻撲騰雙翅飛上高空，轉眼便消失無蹤了。除非十萬火急，不然遠在邊疆的蒙恬是決然不會出動赤寰的。看起來，這還是一個事關重大的絕密信息。扶蘇連忙展開字條細看起來，隨著蒙恬親筆書寫的字跡一一躍入眼帘，扶蘇清秀的面龐上隱隱浮起憂慮神色，這個消息比舉賢堂義士們被囚天牢更加讓他揪心，他用力將字條拽緊於掌心，暗暗咬緊牙關。不管自己是多麼不願捲入這場早晚要來的風波之中，但事態嚴重已經超出預料，看來扶蘇只能主動出擊了。
芳菲殿果如其名，花香滿殿。適逢春濃，殿後滿庭院都開滿了桃花。有微風吹拂而過的時候，柔美的花朵便在枝頭輕輕搖顫，恍若亭亭玉立的含羞少女。此刻是午後小憩時分，桃林中一片幽靜，有一個宮女卻躡手躡腳地悄悄來到這裡。她顯然不是為了賞花而來，腳步匆匆直奔向桃樹叢中一個巨大的鳥籠。這個鳥籠約有一人半那麼高，全部為精銅製成，柵欄密集，牢不可摧，可同時容納幾十隻雀鳥在其中任意飛翔。可這會兒，裡面卻看不到任何鳥兒的蹤跡，被關在裡面的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易公子！易公子！」說話的宮女是虞姬，而被關的人正是易小川。那天在芳菲殿經過一番盤問后，嬴政自然也不會全信易小川，但又不想把這個關鍵人物放回天牢，所以才採納了玉漱給他出的這樣一個主意。一個死去的高漸離不足以懼，依舊活著的幕後黑手才是真正的威脅。只要留著易小川這個餌，遲早會有魚兒上鉤。嬴政想繼續探究玉漱的心思，也想看看自己最得力的重臣和最鍾愛的兒子到底想要上演什麼戲碼，那麼把關鍵人證易小川秘密留在宮中不啻為一個一舉三得的巧妙方法。
易小川聽到有人叫他，便撐起身子轉向來人，自從在高老莊被抓之後，他還滴水未沾，這會兒又渴又餓已經頭昏眼花了。「虞姬姑娘？你怎麼來了？」易小川看清來人是虞姬，不禁壓低聲音道：「這次委屈你了，都怪我不好！」回想起來，讓虞姬代替小月的主意可不是他出的嘛。
「易公子，別說這麼多了，你看這是什麼？」虞姬前後左右環顧了一番，從袖子里掏出一柄青光閃爍的鑰匙來。
「鳥籠的鑰匙？你從哪裡得來的？」易小川被困在這裡什麼力也使不上，如今眼看有了逃走的希望，不由精神一振撲到柵欄邊上：「很難才能到手吧？」
虞姬抿抿嘴巴道：「其實也不難。陛下把鑰匙交給玉美人保管，我趁她睡著后，來了個偷龍轉鳳。」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鑰匙塞進鳥籠中來：「易公子，你先拿好，等晚上我會想辦法引開禁衛軍，到時候你就伺機脫身。」
「不行！」易小川一聽到鑰匙的來處，不假思索就把虞姬握著鑰匙的手推了回去：「你趕緊給玉美人送回去，我若這樣走了會連累她。」
虞姬見易小川這個態度，不禁氣得俏臉發紅：「玉美人除了容顏美麗之外，我真是沒有看出哪裡好！要不是為了她，易公子你也不會淪落如斯地步，我大哥他們也不會被牽連入獄。」她激動地有些控制不住聲音：「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在為她著想。玉美人是陛下的寵姬，就算不小心把你給弄丟了也不會怎麼樣，可你現在要是不走，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虞姬姑娘，小聲一點兒！」易小川急忙提醒她，可惜來不及了，她的聲音已經被其他人發覺了。
「小月！小月！你在桃林里嗎？」遠遠傳來清澈而柔美的女聲，不用看易小川也知道那是玉漱。虞姬不是說她在午睡嗎？怎麼也來了桃林呢？
「快拿著！」虞姬孤注一擲地把鑰匙塞給易小川，大有一副他要是不接過鑰匙她就自曝身份的倔強模樣。沒有辦法，易小川也不能因此而害了虞姬，只能先接了下來。「玉美人！奴婢小月在此！」眼見易小川拿下了鑰匙，虞姬便換了順從的姿態，朝著玉漱來的方向盈盈拜倒在地。
「你在這裡幹什麼呢？」玉漱獨自一人款款走來，身後並沒有其他宮女。
「玉美人恕罪！」虞姬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個水壺：「我見這人可憐，想來給他些水喝的，也是剛剛來到這裡。」
「是嗎？」玉漱淡淡地看著鳥籠中的易小川：「陛下不是吩咐過，沒有他的允許，不能給予任何食物的嗎？小月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