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芳菲殿面聖

第四十六章芳菲殿面聖

厚重的宮門在幾個衛兵合力推動下緩緩打開，風采依舊的層層宮闕一一展現於眼前，這是隔了千年之後易小川再次進入咸陽宮。他對裡面的一切都那麼熟悉，自然不復有與易大川一樣的驚喜心情。帶著從天牢里得來的沉重手銬腳鐐，易小川每一步都走得不輕鬆。

「快走！」禁衛軍推攘著他：「別東張西望的！」

易小川依言加快了步伐，雙眼仍然忍不住四下打量著。這座宮殿里有好多地方，都曾記錄下屬於他和玉漱的甜蜜往事。最忘不了在那長長甬道的中間，他們每次都只匆匆擦肩而過，但僅是回眸一望的剎那交匯，卻已深深互寄了無限相思。想起這些來，易小川怎能不柔腸百轉，情思千回。我愛你！玉漱！他再次踏上甬道的石板路，一聲『愛你』已在心裡喊過萬遍。而當想起正是因為這座宮殿，他和玉漱才被迫分開了那麼久，易小川燃起的激情又立時被憎恨澆滅了許多。這一次，他那麼努力地想要幫助玉漱遠離開這裡，可她卻偏偏還是進來了，而且此刻還身處無比兇險的境地。秦始皇封鎖芳菲殿，不就意味著對玉漱的懷疑嗎？易小川不知道自己將被帶去哪裡，可心中對於玉漱的擔憂卻是大大多過對於自己的擔憂。

「發什麼呆，進去！」禁衛軍的一聲呼喝把神遊在外的易小川給拉了回來。

易小川發現自己被帶進了一座精緻華麗的殿堂中。這個地方有點兒眼生？他應該沒有來過卻又依稀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雪白的輕紗代替厚重的布幔從屋頂懸下，隔開了內外兩室；邊几上安放著幾個不同風格的曼妙花瓶，卻都如出一轍地盛滿清水，斜插桃紅一支。桃花應是剛剛採摘回來的，還帶著晶瑩欲滴的露水，嬌媚非常，立刻就吸引了易小川的目光。桃花？雪紗？還有淡淡的香氣？這裡肯定不是用來審犯人的地方，也不是嬴政的寢宮，而更像是一位佳人的幽居之所。難道……？易小川疑惑著，可他記得玉漱並不是住這裡呀！

「啊！」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嬌呼，引得易小川轉頭去望。來人穿著淡青色的宮裙，身姿窈窕，正是代替小月進宮來的虞姬。她顯然被易小川的來到驚了一跳才忍不住呼喊出聲，但立刻就掩飾住情緒，低垂下眼帘恢復平靜的表情。

虞姬在這裡？那麼玉漱必定也在這裡！要不是易小川左右都有人看著，他幾乎要忘記自己此刻的身份衝出門外去看個究竟。

所幸，玉漱並沒有讓他等太久。隨著虞姬走入殿中，玉漱也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而且是被一個男人摟在懷中走了進來。她換上了秦朝妃嬪的衣衫飾物，烏雲般的青絲梳理起高高的髮髻，鳳凰金釵垂落下搖曳的流蘇。此刻，純美的圖安公主已化身為儀態萬方的秦宮美人，有幸擁她入懷的當然只有一統六國的大秦始皇帝嬴政。顯然，玉漱也沒有想到嬴政會讓人把易小川帶來芳菲殿，當她的目光觸到易小川的瞬間，原來綻露在唇邊的那朵微笑便迅速凋零。

「陛下？他是誰啊？」玉漱轉過頭去望向嬴政，裝作完全不認識小川。

「呵呵，」在禁衛軍高呼萬歲的同時，嬴政笑了兩聲，順手將玉漱從自己懷裡拉了出來，攜著她一步步走近易小川：「玉美人，你倒是仔細看看？確實不認識此人嗎？」

被逼無法，玉漱只能再次將目光投向易小川。她怎麼會不認識易小川呢？這個奇怪而神秘的男人，從她來到咸陽之後便一直如影子般跟隨在她的周圍，還在關鍵時候破壞了她苦苦籌謀良久的大計。她恨他，所以在咸陽宮前就已經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可她又忘不了他，所以悄悄用飛鴿傳書通知金將軍去搜尋他的蹤跡。她原本以為易小川是反秦的六國後人，所以才會潛伏在咸陽郊外的樹林中意圖劫走她；後來她又以為易小川是嬴政身邊的親信，所以才會在皇帝面臨危險時亮明身份出手相救。可眼前的易小川卻又是一副階下囚的模樣，不由讓玉漱更加迷惘了。難道她的猜測都錯了嗎？但不管真相到底如何，她都很想知道，這個易小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因為他真的很特別，全身上下散發的氣息都很特別，尤其是他看著她的那種眼神，深邃而複雜，就像一個永遠猜不透的謎。

「這個人，好像是那天救我的那個侍衛！」玉漱知道秦始皇不那麼好騙，不如半真半假地回答，反而顯得更合理。

嬴政眯縫了一下眼睛，接受了玉漱的說法，又將目光投向易小川：「你就是那天救下玉美人的侍衛？你叫什麼？在哪裡當差？」

「回稟陛下，我叫易小川。我在……」易小川有點受寵若驚，沒有想到被李斯審過第一次后，這第二回合居然勞駕秦始皇親審。他不想把將軍府牽扯進來，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到其他可以讓人信服的說法，便隨口編道：「我只是一介草民，那天是為了能搶個好位置一睹娘娘的風采才斗膽冒充侍衛的。還請陛下恕罪！」

嬴政顯然不相信易小川的話，斜睨著他道：「哦是這樣嗎？朕聽聞你對高漸離行刺一事能未卜先知，朕也親眼看到你解救玉美人時候功夫了得，難道你不是舉賢堂的義士嗎？」

易小川聽嬴政提到舉賢堂，便明白李斯必然已經在他耳畔吹過風了，索性將計就計地說道：「回稟陛下，我早就仰慕大公子的舉賢堂人才濟濟，忠心為國，這次來到咸陽確實有心前往投奔效力，可惜草民才疏學淺尚未有機會得以加入，若非忽然被捉拿進了天牢，倒是很想前去一試。」

嬴政見易小川一邊反應靈敏地與舉賢堂撇清關係，一邊還不忘暗暗誇讚舉賢堂為其脫罪，忍不住起了興趣繼續追問道：「朕還聽聞你是蒙毅的義弟？是這樣嗎？」

哎呀，還沒撇清舉賢堂，又招惹了將軍府！易小川暗想嬴政的消息可夠靈通的，便特意將手鐐腳銬弄出些『哐當』之聲來：「陛下聖明，草民因為在塞外與蒙大人有過數面之緣，來到咸陽之後的確一廂情願想認蒙大人做義兄，可蒙大人沒有接受啊！不然的話，我也不至於淪為此等模樣？」

「你的意思是，你與所有人都無瓜葛，當日解救玉美人只是出自一片忠心嗎？」易小川來個死不承認，嬴政倒也拿他沒有辦法，轉一沉吟又接著問道：「那麼，當日在咸陽宮前，你是第一次見到玉美人嗎？朕怎麼還聽聞你曾隨蒙毅大人一起迎接玉美人入城啊？」

秦始皇連咸陽城外那場混戰的細節都能知道，他到底還知道些什麼？易小川開始心驚起來，只怕這問話醉翁之意不在酒，兜兜轉轉最後會牽連到玉漱身上去。想到這裡，他偷偷看了眼玉漱。這會兒，只要他隨便一句話，她立刻就會置身萬劫不復之境地。可玉漱斜倚著嬴政，面上一片祥和之態，彷彿嬴政把易小川帶來這裡審問與她半點關係也沒有。見到如此情景，小川不禁更添欣喜，他從前認識的玉漱是柔情的，而這次再見的玉漱變得更堅強更勇敢了，她眼下明明就在生死線上徘徊卻是絲毫不露痕迹，這等處變不驚的定力即便男兒也要自愧不如。

「回稟陛下，當日在咸陽宮前，我是第一次見到娘娘。能為娘娘效力，實在是萬分的榮幸！」易小川深知嬴政多疑的個性，他若是能全信李斯的話，恐怕今天就不會單獨審問他了。一口咬死自己與這件事情全無關係，這最笨的方法也許才是絕地反擊的最好方法。

「哈哈……」嬴政笑著走向易小川：「那麼說來，朕是委屈你了？應該好好賞賜你才是啊？」他一手攬過玉漱的纖腰：「玉美人，你看這人說的像實話嗎？朕可以相信他嗎？」嬴政一邊問，一邊看著玉漱的臉。剛才的問題其實更是問給這個美人的，雖然眉眼之間和阿房頗為相似，但嬴政能清楚地感覺到玉漱的心並不在他的身上。雖然李斯上諫舉賢堂是謀划行刺事件的主謀，但找來高漸離做樂師，玉漱到底不能完全脫了干係！嬴政找來易小川和玉漱當面對質，就是想尋找其中的破綻。縱使再喜歡再憐愛，玉漱也只不過是一個異邦公主而已，嬴政是絕不會因為兒女私情而留下一個危險在自己身邊的。

「臣妾看不出來。」玉漱輕柔地望向嬴政：「不過這個人救了我，陛下該賞他！」說到這裡她又轉頭去看易小川：「可陛下若是信不過他，也可殺了他！」她的語氣很輕鬆，彷彿眼前的易小川僅是一隻小小的螞蟻，可隨意生殺予奪。

「不要啊！陛下饒命！娘娘饒命！」易小川配合著玉漱的話，俯身跪拜到地：「草民忠心可表天日，還請陛下明鑒！」

哈哈哈……嬴政看起來很滿意單獨提審易小川的結果，仰天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