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翌日清晨,天才灰濛濛亮,姣素就醒來了。

她喝著清茶,往庭院外看。

昨夜北風緊,冰雪堆積的到人膝蓋上,僕從正忙著清掃庭中的積雪和被積雪壓斷的槐樹枝。只有一角的臘梅開的最好,骨幹清瘦婆娑猶如青年才俊,點點梅花紅似朱丹點綴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暗暗有幽香浮動,融合著雪水的清冽沁人心脾。

遠處朝陽從山頂上冉冉升起,綻放著瑰麗而有耀目的光輝。柔和的光線鑲嵌著雲層一層又一層,暈染出五顏六色的彩色光邊。

有人悄聲快步從遠處走來。

姣素回頭看去,琪彤在她身旁停下叩拜:「大夫人安。」

「何事?」一隻小鳥停在梅樹枝幹上,翠綠色的羽毛像湖水的波段,鮮嫩的可愛。

「姜夫人身上紅疹今早醒來已經消去。姜夫人命奴婢來問那位神醫可已離開?若是還未離開能否請夫人安排神醫再診斷?」說著偷偷打量姣素的神情。

見她面容恬靜,自得,琪彤咬咬唇,籌措著等下的說辭。

「還未曾走。」姣素招手喚裘氏過來:「你去請圖先生過來一趟。」稍頓,看向天色補充道:「若是圖先生還未起,就先別打擾了。」

「是。」裘氏拱手緩緩退去,退到轉彎處才抬起頭悄悄地看向正湊近姣素耳邊的琪彤,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寒光。

「夫人,奴婢錯了。」琪彤跪地叩拜:「還請夫人讓奴婢繼續侍候您。」

「哦?」姣素吃了一口茶,緩緩問:「你何錯之有?」清茶氤氳,讓她的側面顯得有些模糊。

琪彤一怔,雙手還匍匐在地上,怔怔然看著她。

「奴婢,奴婢……」許久,竟一字也不能答出。

姣素吃完一盞茶,見琪彤還是獃滯的模樣,這才回過頭對她輕聲道:「你如今是侍候姜夫人的,一切自然要待她生產完后。只是你為何要留在我身邊呢?你想好了嗎。」

裘氏說,人心是不可變的。

琪彤眼底有一瞬間的迷茫,但又很快散去,她點頭道:「奴婢想留在夫人身邊侍候。」

姣素挽起她耳邊的碎發,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了,你先去吧。告訴姜夫人,待圖先生醒來我就讓他前去應診。」

「是。」琪彤高興的朝她叩首,起身快步離開。

一杯茶已然喝完了,只有冒著熱氣的茶碗,有婢女上前替她重新斟滿茶杯。

姣素拍了拍身上了無的塵埃:「不喝了,再喝就吃不下朝食了。」

漏壺滴了一晚,算算顧錦同的時間,應該到了典中吧。

開戰了嗎?

姣素有些想給顧錦同寫信問問。

可是這個時候的她哪裡會寫呢?直到當了皇后才漸漸學會的。

後來顧錦同駕崩,重兒還小,她竹簾聽政,不得不下了苦功夫才熟練了起來。

姣素用過朝食后,又坐在廳堂上做起了布鞋。裘氏低眉順眼的站在她身後,只是渾身的注意力都放在屏風后。

屏風后,圖灸替姜氏診脈。

一會兒聽到姜氏的聲音:「圖神醫,可有不妥之處?」對圖灸,姜氏很是尊重。

圖灸收了脈枕,挽著袖口走出來。

姣素抬起頭望向他們二人,咬掉線頭問:「如何了?可還安妥?」

姜氏搖搖頭走到她下首坐下。

裘氏上前要倒茶,姜氏瞪去,惡聲惡氣:「不用你倒!」裘氏臉一白,咬著唇看了看姣素退後去。

氣的姜氏狠狠的又白了她一眼:「狐媚!」

琪彤上前從裘氏手中接過陶壺,蹲下給姜氏和圖灸各倒一杯。

圖灸已經凈過手,姣素推了一杯茶遞予他問:「胎象可還安穩?」

「安穩是安穩。」圖灸答道:「只是……」

「只是什麼!」姜氏拉高了音。

圖灸問:「夫人這幾日可是時常覺得徹夜難眠,胃口欠佳?」

姜氏點頭:「是。」

「尿便艱難,常覺口乾手熱?」

姜氏羞澀低下頭,微微頷首。

琪彤答道:「神醫所言甚是,我家夫人皆有此症。」

圖灸舒了一口氣,捋著鬍鬚笑道:「如此就是了。夫人這是肝火旺盛,氣血不足所致。若是嚴重易致胎兒早產。」

「姐姐。」姜氏抓住姣素的手,急道。

「可有醫治之法?」姣素拍拍她的手,問

「二位夫人莫急。」圖灸笑道:「此非大病,只需姜夫人調節好情緒,不要輕易動怒。草民這兒開一副茶湯,夫人只需讓人每日燉湯煎服便可。」

「先生請。」

裘氏連忙跟上前磨墨。

姜氏待人走遠,忽起身往後退了三步,扶著小腹困難的跪下,低聲垂泣道:「姐姐,如今妹妹這兒有七月有餘,蠡公又不在。妹妹前日若有得罪之處望請姐姐見諒。」

姣素趕忙叫人上前扶她。

姜氏屏退眾人:「姐姐,你且聽我一言。」她堅持不肯起來:「昨夜姐姐問脈之事,妹妹偶有聽聞。」

姣素欲要去扶她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笑容鈍鈍的生疼。

姜氏掩面垂泣:「如今我懷有身孕,若是長子……」她咬咬牙:「妹妹願與姐姐一道撫養!」

姣素呆愣了會兒。

低下頭笑了笑,笑了半響,才記得扶起她:「你,你身子重。」

姜氏連忙拉住她的手臂,大聲祈求:「姐姐,你許我吧。」

姣素側過身一會兒,眼眶裡感覺有些濕潤,不知是為了什麼。

「姐姐……」

「你看,讓你看笑話了。」她抿了抿乾咳的嘴唇,嘶啞著聲兒笑道:「你是有福氣的,怎說得這些傻話?」

「姐,姐姐。」姜氏站起。

「去吧。」姣素道:「回屋休息,我讓人熬了湯等會兒送到你屋裡去。」

姜氏不敢再言,連忙招呼琪彤一起離開。

姣素跪坐在角落裡,看著外面明媚的冬日光景,有鳥兒鳴叫著衝出重天,這一刻寂寞在她的背後撕裂的瘋長。

「夫人,夫人……」裘氏連喚了她數聲,姣素才回過神,眼神聚焦到她臉上:「何事?」

裘氏遞上:「這是圖先生開的藥單。」

姣素掃了一眼,雪梨,枸杞,干菊花等都是清熱解毒的,她遞迴:「你熬了給姜夫人送去吧。」

裘氏低眉:「是。」

她剛走了幾步,姣素叫住她:「不用了。你叫人把藥單送給琪彤,叫琪彤熬著吧。」葯湯不經人收,是宮中的老規矩了。

裘氏微微皺眉,緩緩退下。

雪有停了十來日,庭院中積累的冬雪終於掃除乾淨了。

姣素命人摘了梅花晒乾了做香枕。

一片片梅花拖了枝葉,陽光烘烤的暖洋洋的,不過一個下午的功夫就乾癟成一片片似枯葉一般。

姣素坐在草席上,一片片搖在鼻尖聞過去,覺得合適了就扔進旁邊的布袋裡。

「夫人,這個梅花枕有什麼功效呢?」一個年輕的小婢女問。

姣素將乾梅花瓣兒用茶勺舀進陶壺裡,又加入幾兩從圖灸哪兒抓的藥材一起沖泡了,用未落在地上的雪煮的湯水滾滾濺起星點波紋,婢女們圍兜在一起看著乾枯的梅花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又舒展著它們的花瓣重新鮮嫩。

「哇……」小婢女連連驚嘆:「夫人,您太厲害了!」

姣素有些得意的笑著,待得花瓣全部展開,才給眾人一一倒了幾杯。

梅花的暗啞幽香夾雜著清新的葯香,似乎從肺到胃又漸漸瀰漫到心間。

眾人連連驚嘆。

姣素噙著茶湯,嘴角勾起。

這是後來大齊皇室最時興的茶湯。

除掉乾澀難咽的茶湯,又能善心悅目,皇室中的貴婦常以此鬥茶,只是茶杯再精緻一些就好了。

所以每到臘月時節,定是最熱鬧的。

「哎呀!又下雪了!」不知哪個小婢女呼喊了一聲。

姣素抬起頭,一顆小小的雪花落到她鼻翼間,融化成了雪水。

「快,快把梅花收了。」她指揮著大家。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滿草席的梅花全部收入布袋中,待得一窩蜂跑回屋檐下,大雪已無聲無息的落到了枝頭。

姣素看向身邊的婢女,其中一個臉大滿臉都是雪水。

「過來,我給你擦擦。」姣素掏出手帕,待擦凈了,拿開手帕,眾人哄堂大笑。

只瞧那圓月似的臉上,一道紅一道黑的,眉上的墨黛黑漆漆的橫在額頭,胭脂像血水一樣掛在臉上兩行。

姣素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

圓臉的婢女慌忙掏出衣角里的小銅鏡,一照,哇哇大叫。

眾人又是噗通一聲笑的肚子直揉。

「今晚吃鼎食吧,喝點酒。」姣素忽然來了食慾。

身旁婢女歡喜的退去準備。

——————————

夜深,半夜有門房咚咚咚的響。

姣素被吵醒,喝過酒頭昏沉的厲害。

門外敲響聲欲重。

咚咚咚——聲音越來越大,似打著戰鼓似的。

忽然想起了什麼,姣素連忙披衣起身。

「可是姜夫人那邊有事?」她汲著木屐下到庭院里,木屐漫入雪中滲透了她的褲襪。

「夫人,是主公回來了。」婢女回道,油燈掌到近前,隱隱約約前方是顧錦同的身影。

姣素沒聽清,披著外袍揉搓著雙眼一步步走進。

「你?」

一道黑影壓過來,油燈悶的一聲掉落在雪地里。

「阿姣……」耳邊是熟悉的呼吸聲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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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姣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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