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比

第十六章 ·大比

原來李靈月收針后,察覺到身上焦灼著一股火辣視線,一抬首,與君泠崖的目光相對,鬼使神差地,被君泠崖似笑非笑的「媚眼」迷得暈頭轉向,把換針的事情給忘得一乾二淨,就這麼兜著寬袖裡的那枚針上了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狠狠地朝綠裳剜了一眼,這該死的賤婢,也不提醒本宮一聲!若是本宮出了事,回去非將她毒打一頓不可!

也幸而她是有見識的,針落的一刻只變了變臉,便恢復了正色,目光迅速收斂,當自己瞎了眼,什麼都沒見到。

她的主意打得好,針十分細小,這宮燈又打得暗,十之*沒人發現,可是她也不想想,這些女人的嫉妒心遠非身份地位能震得住的,多少人眼饞那套金首飾,巴不得她出個事,把這得巧的名頭讓出去。

尤其是,京兆尹的嫡女庄眉兒。

本來京兆尹家就因庄盛之事同李靈月有了間隙,而更不巧的是今夜大比庄眉兒排名第二,這口重達千金的怨氣,就是掰開庄眉兒的嘴,讓她生吞她也吞不下去啊。

只要能將李靈月擠兌下去,她便能得到得巧的名頭,這送上門的天大好事,錯過豈不是可惜?於是,仗著她他們家與李靈月說得不清不楚的關係,她眼尖地過去撿了針,給李靈月福了一禮,把針遞了過去:「參見柔成長公主,給,這是您掉的針。」

旁人沒見到落地的針,只當庄眉兒還針是想攀龍附鳳,也沒放在心上,然而李靈月卻是心底清。

庄眉兒今夜大比時,可是卯足了幹勁與她一拼,目下送針的行為也擺明並非好意,真不知她觸了什麼霉頭,竟讓原本與她同條船上的人,鬧翻了船。

莫非庄盛之事被庄眉兒發現了?可她心腹的殺人能力不俗,豈會被庄眉兒發現?

李靈月滿肚子的疑慮,都纏成了一個死結,她看庄眉兒來意不善,也面色不改:「本宮掉了什麼針?為何本宮及在場眾人都沒見著,你卻見著了。若是想接近本宮,用這借口未免太過拙劣。」語落,她迅速地朝綠裳使了個眼色,命綠裳趕緊將桌上擺著的自製針處理了。

怎料綠裳不知怎麼回事,低垂著頭,眼皮子都不往上掀,哪有那通天本事接收李靈月的眼色。

庄眉兒好似被李靈月這番話傷透了心,她垂下長長的眼瞼,語調含著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與李靈月的凌人氣勢形成了強烈對比:「聖上當前,奴怎敢妄言,且這枚針又沒什麼玄機,若是奴有心接近您,理應是奉茶敬酒祝賀,又豈會捧著一根上不了檯面的針來呢。」

庄眉兒臉上盛滿了悲傷,看起來像是初次進宮,不知拍馬屁的老實人,但誰能想到她字字句句都充滿了火藥味,還故意以柔弱的模樣彰顯出李靈月的咄咄逼人。

察覺到周圍人射來的鄙夷視線,李靈月咬碎了銀牙,語氣盡量放柔了道:「你的心思本宮怎猜得著?你還懷疑本宮不成?」

「是啊,」這時,始作俑者的李千落在梅月的「慫恿」下,插了一句,看起來像幫李靈月說話,「皇姐的針,擺在桌上呢。」這話看似無辜,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

只見李靈月的桌上,「光明正大」地擺放著一枚大比時用的九孔針,形制與聖上發的大體一樣,但當宮人將這枚針呈上去對比一看,便瞧出問題來了。

這枚特製針明顯用起來更順手,穿針引線更快,比統一用的九孔針不知好上多少倍。而庄眉兒撿來的針,就是那統一用的九孔針。

怪道李靈月能如此之快地完成,原是用了這等舞弊的法子!

「這是怎麼回事!」太皇太后一張老臉上濃雲翻滾,禁不住地拍桌怒道。

這場比試可是她親自做的評判,李靈月這金口賜的得巧者,是用了舞弊的法子才得名,那眾人會怎麼看她?你這太皇太后評判的能力也不怎麼樣,連一個舞弊的人都瞧不出,還給她得巧,若非今夜曝光此事,豈非讓她佔了便宜?說不準,你這太皇太后也是故意包庇長公主的!

這番看法,無異於在她臉上狠狠地摑一掌,噼里啪啦地讓她自打自臉。

在場眾人低聲驚呼,射向李靈月的目光充滿鄙夷。

也怪這兩枚針外觀一致,不仔細對比還看不出來,當時檢查成品的宮人哪成想長公主竟會作出偷天換日的行為,登時嚇得臉色一白,騰地跪了下地,把頭磕得比眾人驚呼還大聲,請求太皇太后原諒他們的過失。

李靈月臉色也白了一白,狠狠地剜了懵住的綠裳一眼,立時跪下喊冤道:「皇祖母,孫兒臣冤枉!這枚針並非孫兒臣的,是他人嫁禍的!」

太皇太后臉上掀起狂風暴雨,她還沒定罪,李靈月倒先喊了聲冤枉,更是讓人覺得可疑。可她畢竟非本場的主持者,發一通火尚可,但質問李靈月還沒這個權利。

李千落歪頭歪腦看著這場戲,皇姐做錯事了,為什麼不乖乖認錯,不乖乖認錯的,都是壞孩子,要罰的。

她氣呼呼地嘟起嘴巴,不喜歡皇姐不誠實,要怎麼才能讓皇姐誠實呢?她把目光投向梅月,聽梅月低聲提醒幾句后,傻傻地點頭,站起來道:「皇姐,朕很失望。」一轉身,對著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是評判者,您定奪。」

金口玉言一開,太皇太后如蒙大赦,霍地就是一通怒火,連李靈月的名都不屑喊,像怕染上什麼邪氣一般:「柔成長公主,大比用的九孔針是依照參比人數而發,方才說撿到的針並非是你的,這會兒又說桌上的針是他人嫁禍,你倒是告訴哀家,你大比時用的針在何處!莫非你是用手穿的線不成!」

「我……我,那針,」李靈月白著張臉,掃了一眼周圍的女眷,逮著庄眉兒便驟然拔高了音調道,「是她!定她將孫兒臣的針竊取了,再嫁禍於孫兒臣!」

場上聲音驟然像被老天的手罩下,掐滅得乾乾淨淨,呼吸聲都清楚地鑽入耳中。

李靈月像被寒冷的掌風包裹,全身騰地生起一股寒意,後知後覺地往周圍一看,臉色憋成了紫紅色。

李靈月是什麼人物,聖上的親姊,當朝柔成長公主,她所坐之地定然有侍衛把守,與大臣之女隔上一大段距離。試問一個普通的臣子之女,如何有這通天本事,當著侍衛的面,走到不該是她去的地方偷換一枚針?

李靈月像活生生吞了一隻蒼蠅,「冤枉」兩字都哽在喉頭裡,想吐也沒那熊心豹膽敢吐出來,難不成她要說自己冤枉,其實那枚針不翼而飛了?

太皇太后氣得渾身打顫,不知李靈月熏的哪條臭水溝里挖出的香,刺鼻難聞,令她更心煩意亂,對李靈月的厭惡更添一層樓。她彷彿聽到下方看戲的臣子,在暗地裡嘲諷她這評判者能力低微,連個舞弊者都瞧不出!一時,射向李靈月的視線跟把利刃似的,恨不得把李靈月的邪肝剜出來,放佛堂熏幾天凈化了。

「好、好、好!」太皇太后氣得手指都帶著顫意,勃然大怒,「柔成長公主大比舞弊,奪其今後的參比資格,罰其面壁思過三日!本次大比,得巧者順位給第二位完成穿線之人,京兆尹府的庄眉兒!」

一句話定奪了兩人的結局,為此次大比畫上休止符。

李靈月奮力掙扎架起她的侍衛,像個發狂的婆子,厲聲大喊「冤枉冤枉」,在場之人連掀個眼皮看她都嫌浪費氣力,反將目光轉向得巧的庄眉兒——諂媚的,真心的,都帶著各自的目的,嗡嗡嗡地帶著祝賀,像采蜜的蜂兒圍著這朵嬌花團團轉。

鬧騰的宴會此刻才終於平息下怒火,眾人各回到自己的位上,捏著巧食品嘗其中美味,會拜難得一見的美人去了。

看到庄眉兒接過那盒金首飾后,君泠崖才扯平裝腔作勢揚了一夜的唇角,推開椅子,意味不明地看了座上的李千落一眼,也不告退一聲,就拂袖融入夜色中。

而李千落愣愣地看了一出自己引起的大戲,感覺像被一根棍棒絞住了心,反覆地碾壓折騰。皇姐為什麼要舞弊,不明白,但是皇姐不誠實,就要罰,只是不知道皇姐還肯不肯陪她玩。

得不到答案,她扁扁嘴巴瞄向還脹紅著臉的太皇太后,皇祖母好生氣,這樣老得快,皺紋多多,不氣不氣。

「聖上,快將您的禮物送給太皇太后吧。」梅月低聲提醒她。

啊,給皇祖母的禮物,要送給皇祖母。

她笨拙地拎著下擺,一搖三晃地走到太皇太後面前,雙手將今夜藏起來的綉品捧出來:「皇祖母,給你的禮物,送你。」

太皇太后餘氣未消,對李千落將自己請來吃火氣的事也是一肚邪火,可當看到綉品后,這口氣就怎麼也發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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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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