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為何物
歐陽磊從手術室走出來，長吁一口氣。一個上午而已，這已是給他安排的第三個手術了。
好在都不是什麼疑難雜症，至少對他來說不是……他喝了口水，潤潤快要乾裂的喉嚨，在登記簿上籤了名字，友善的沖小護士笑了笑，轉身便去換衣服了。
幾個小護士樂成一團，望着他高大俊秀的背影，回味剛才他那個迷人的笑容，討論的興奮而熱烈，其中一個剛來實習不久的小護士問道：「歐陽醫生總是這麼平易近人嗎？」
「當然當然！」其他幾個齊齊整整的雙手托腮的動作，個個眼睛裏都放着要把歐陽磊據為己有的光。「歐陽醫生可是咱們這最年輕的科室主任！」
「人家可是德國留學回來的高材生，還是博士呢！」
「年紀輕輕就是博士，可真了不得……據說博士畢業，沒個五年六年的根本沒門兒，歐陽醫生居然三年拿下，還是第一名的成績！」
「哇……」實習小護士聽的口水快要流下來，獃獃的看着已經遠去的歐陽磊，手指頭含在嘴裏吃吃笑起來，這一舉動也招來周圍同事不滿和鄙視的眼光。「不知道歐陽醫生有女朋友沒有啊……」
「有也不會輪到你的！」
一瞬間，實習小護士發現剛剛還與她說笑討論的同事們，竟都換了另一張面孔，一個個白眼不停趾高氣昂，神情中透出對她自然而然的蔑視和志在必得的驕傲。「你就別做夢了，歐陽醫生肯定是我的！」
「什麼你的？」另一個推了說這話的人一下，「肯定是我的，我的！」
「就憑你們？」又來一個，雙手環抱，仰著下巴看她們，「歐陽醫生昨天還幫我去餐廳打飯呢，他以後一定是我的！」
「我的……」「肯定是我的……」「做夢！我的！」
實習小護士像是身處一群飢餓的豺狼虎豹群中，看着她們為爭一塊肥肉打的頭破血流，便怯怯的退出來，扶了扶眼鏡，默默咽了口口水，在心裏委屈的對自己默念：歐陽醫生……是我的……
高摯推門進去，一眼便看見伏在桌邊研究病例的歐陽磊，便輕輕走過去，猛拍一下他的肩膀。歐陽磊一驚，差點跳起來，一看到他，笑着擂他一拳：「你這小子，怎麼老是這麼嚇人！精神科最近病號少，你要把我弄進去啊？」
「用不着你去湊數！」高摯笑笑，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門口那群小護士，個個都要為你發狂了，我已經在精神科給她們留出床位了！」
「沒正經！」歐陽磊白他一眼，笑着回到桌前。高摯與他一同出國留學，兩人情同手足，開完玩笑來也是經常沒大沒小。
「吶……那跟你說點正經的咯！」高摯的神情變的嚴肅，手中把玩的筆也掉在了桌子上。
「什麼啊？」
「你最關心的那個人。」
歐陽磊楞了一下，緊接着問道：「小影……你是說小影？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是不是眼睛又不舒服？」
「哎呀，你先別激動啊！」高摯把他按回椅子上。這位師兄什麼都好，就是這點最讓人受不了，一聽到葉柳影的名字，整個人就像著了魔，任平時再怎麼冷靜溫和，這時也變的像頭躁狂的獅子。
「你聽我說……」高摯看他兩眼，輕輕嘆了口氣，手依然搭在他肩上，說話吞吞吐吐：「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許激動！」
「好，我答應你！」
高摯無奈的翻翻眼，撇撇嘴。這麼不假思索給出來的「答應」，到頭來一定會是「不答應」……而他也別無選擇，看着歐陽磊快急出汗來的神情，只得如實相告：「葉柳影她……她被她媽趕出家門了。據說……據說昨天她姐姐大婚，可晚上她卻在她姐夫的床上……」
「少胡說！」歐陽磊狠狠瞪他一眼，一拳捶在桌子上，額頭青筋暴突，臉漲的通紅。「小影不是那種人，你別在這污衊一個女孩子的清譽！」
「我冤枉冤枉啊！」高摯連連擺手，「這不是我說的，我聽葉家人說的，這件事在葉家都傳遍了！葉如玫現在還在家裏哭呢，金鳳阿姨一氣之下就把葉柳影趕了出來……歐陽，你說這葉二小姐是不是深藏不露啊……」
「滾開！」
歐陽磊不與他多講，幾把扯下身上白大褂，迅雷疾風似的就衝出了醫院大門。高摯獃獃立在原地，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好不激動……可碰上葉柳影的事情，這位大名醫歐陽先生，哪次是不激動的？
可關鍵是，人家葉柳影喜歡你嗎？
默默關心了這些年，就連同在德國留學時，他的嘴邊也日日不離「葉柳影」三字。他是她的主治醫生，更願意一輩子做她的眼睛，可她呢？眼睛看不見，心中也在裝糊塗嗎？
高摯又不禁為自己好友打抱不平起來。
問世間情為何物，根本就是個大陷阱，讓人跳的糊裏糊塗！
歐陽磊的心砰砰跳着，一股酸楚從心窩裏涌了出來，紅了眼眶。
他沒法分辨高摯的話是真是假，憑他對葉柳影的了解，她是不會做出這種不齒之事；然而高摯說的似乎有憑有據，又給他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靠在走廊牆壁上，腳上像生了釘子，一步都挪不動。他還記得作為醫科學生的他第一次跟着老師去葉家，見到葉柳影的情形。
她的眼睛看不見，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她的一舉一動在他眼中，都能幻化成彩雲朝霞，纏繞着他朝朝暮暮。
年少多情的歐陽磊也曾幻想過，等葉柳影長大，等她更能接受他，等他的事業再成熟一點……他就向葉家提親。他不在乎她的眼睛是不是能看到，只要有他在她的身邊，她就算一輩子看不到也無妨。
他願意做她的眼睛，做她的拐杖。
可是如今，為什麼憑空多出了羅丞？為什麼他視若珍寶的人，卻要遭受這憑空的羞辱和磨難？
歐陽磊的思緒一團混亂，他竭盡全力向前走去……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去葉家，去問清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