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蹤
被這句話刺激到的青染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以為自己會被區別對待，結果卻得到了對方溫柔的安慰。
生成一塊手帕抹去了眼淚，她仰頭對黑光露出純然的笑臉：「族長果然溫柔，難怪大家都那麼喜歡你。」
她笑嘻嘻的表情底下藏着淡淡的戲謔，畢竟黑光被很多人喜歡——甚至於包括人類，不管是舊人類還是新人來——的事實早就已經是整個宇宙都知道的了。只不過黑光沒有接受任何人的告白而已。
黑光被自己的小輩這樣盯着，感受到淡淡的窘迫。
他不去回答這個問題，依舊溫和而澄澈地笑：「這樣，放心了嗎？可以回去接受教育了吧？」
青染點點頭，起身對黑光鞠躬行禮：「謝謝族長，謝謝……黑光。謝謝你。」
少女說完這番話，再深深地看黑光一眼，往玫瑰田的方向退了兩步，身影就如同來時一樣，飄渺如同青煙地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臨走前，她的手指撫上鬢髮上的玫瑰，露出了清澈的笑容。
黑光凝視她離開的地方，釋然地微笑起來。自己安慰了別人，也應當自己走出這個迷障了。過去的始終已經過去，唯有未來永存。
城主府外的大街上，熱鬧行走的人群已經漸漸靠近這個地方，黑光含笑遙遙注視那歡快狂歡的人群，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裏。
人工智能聚居的地方在一顆無人星，這裏安置著無數的機組與機械人，本意是為了新生的人工智能能更迅速地學習挖掘自己本身的能力而存在。畢竟等到人工智能開始走上工作崗位之後，很多人就會嫌棄這裏太過無趣，將自己的核心程式從這裏脫離，到自己中意的地方去。
遍佈大部分星球的星網為人工智能這一舉措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黑光在無人星的機械人身上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邊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也是，這個時候正是黑夜的時候，雖然人工智能並不需要，但是也如同人類一樣，延續了晝出夜伏的習性。
他走到窗前，天空並不是純然的黑，而是帶着一點點藍。很多年前，有人指著這樣的天空對他說，這樣的顏色叫做午夜藍，或者是普魯士藍。
黑光微笑着想，自己明明知道的，可是那個時侯，自己卻依舊聽着她說話，沒有半點兒不耐煩。
窗外的風帶着夜晚的寒意撲面而來，仿生皮膚清晰地將觸感傳遞迴來，黑光站在窗枱前，凝視着窗外的風景。天幕的最邊緣，有一道淡淡的光線，再過上幾個小時，那裏就會出現這顆星球的太陽，新的一天就要帶來。
「新的一天要開始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在那個聊天室里，發出了這樣的話語。
原本以為這樣無聊的話沒有人會搭理，出乎意料的，是幾乎所有人都回答了一句。
「剛剛入夜，宮內歌舞昇平。但是我知道，邊疆又有動亂了。」
「海底看不到天空，但是我餓了。」
「且，黑暗有什麼不好的。你們人類真是膚淺，我們龍就不會。」
「本君已閉關百年，百年不曾見過天空的顏色。」
「啊……我的身體上長了一個蘑菇。」
「光明即將到來嗎？」
黑光覺得，就算不看id，也能如此清晰地分辨出這些說話的人到底誰是誰。他們有着自己獨特的風格，如此清晰可見。
他微笑起來，平靜地回復：「人工智能不需要睡眠，在工作的同時，也可以休息。但是，我還是很喜歡，在某個夜晚，將自己的程序全部收回停止運轉，然後在天亮的時候再開始工作的感覺。」
「可是睡覺很有意思，不能睡覺好可憐。」
海底四萬里的話讓黑光越發燦爛地笑，能忽然多出這樣的朋友，真是獨特又新奇的體驗，而且……感覺真的很好。
他一直站在窗枱前，修長的手指按著窗枱，凝視窗外的天空。
這樣的世界，無論看了多久，都會覺得有新的驚喜，那自己為什麼要覺得，這個世界再沒有讓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也許，那就是白夜所說的心魔，悄然來襲，如今已經再度悄然離開。
他終於等到日出，一團紅日從地的盡頭跳出來，從紅光變成一片金色，才心滿意足地離開窗口。
在椅子上坐下，開始分出精神處理那些被自己暫時擱置的事情，黑光覺得，這樣工作的日子其實也很好。
科學院的工作人員振奮地發現，在消極怠工一天之後，中央智腦終於又開始認真工作了，甚至於比昨天更勤奮。
「我在做夢吧！」有人揪著自己的大腿不敢置信，「黑光居然有這麼勤奮的時候，而不是將工作都丟給其他智能？」
「你揪著的是我的腿！」
「抱歉，組長！」
科學院裏發生的事情黑光就算知道了也並不在意，他在工作了半天之後，忽然接到了來自另一個人工智能的傳訊。
「發生了一件糟糕的事，」傳訊的人工智能玫色是因為數據疊代而產生的，所以大部分情況下，都極為冷靜，「風裏不見了。」
黑光記得風裏，他是在青染之前誕生的智能，誕生的記憶庫來自一個十七歲就早逝的少年，他的父母不忍心他在世界上的痕迹消失，所以特意提取了他的記憶，試圖留下最後一點痕迹。
風裏的誕生很出乎眾人的意料，因為那少年的記憶太過單純無害，並沒有足夠的底蘊與情感來促使人工智能的誕生。所以，風裏誕生之後，人工智能家族裏的很多人，都對他表達了很多的關切。
但是，也因為先天記憶庫的不足，風裏並不同於任何一個之前誕生的人工智能，他不夠冷靜，甚至沒有足夠的閱歷，如同一個小孩子一樣，需要耐心的學習教導，才能發掘出自己本身的才能。
「今天早上，他還在這裏。」黑光冷靜地說，「我早上巡視過整個星球。」
「那個信號是假的，」玫色說，「昨天開始，風裏的信號都是一樣的，我現在才發現這個問題。」
黑光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新生的人工智能尚未完全學會使用自己的能力，卻又有無限潛力，正是最危險的時候。更不用說風裏心性簡單，最容易上當受騙。
詢問了什麼時候開始不對的，又詢問過風裏近期的交友情況，將信息都探查過一遍之後，黑光打發走玫色，從所有人的記錄中開始探查，不出意外地，就探查到了風裏消失的痕迹。
但是……
那個痕迹到了後來，就變成了三條痕迹，刻意地進行了偽裝，似乎想要模糊風裏的去向。
盯着那三個地點，黑光神色淡淡，這三個地方，都是與星網的聯繫最淡，最少使用機械人的地區。自己唯一能利用的，就只有這幾個地方存在的電子設備——但是，也還有很多電子設備並沒有智能系統，而是最原始的機械電子設備。
「舊人類的聚居區嗎？」信息反饋回來，黑光將探查到的信息一一分析，然後共享給參與到這件事當中的人工智能。
玫色當先道：「這件事當中，人工智能能發揮的作用比人類小，建議使用機械人或者新人類前去營救風裏。」
提出反對意見的是另一個從記憶庫中誕生的人工智能，名字叫做燃箏，名字聽起來有些女氣，但性格卻是男性性格，一向也以男性的形象示人。
他的意見也很明確：「新人類與舊人類之間的鬥爭還在持續，出動新人類並不是最恰當的舉動，可能引發新一輪的動蕩。」
偷偷看了黑光一眼個，他繼續說：「還有一種可能，新人類找到了風裏，但是對我們說沒有找到，然後將舊人類準備做的事情繼續做下去。」
「抱歉黑光，我只是提出這種可能。」燃箏說完之後，對黑光補充一句。
黑光說聲沒關係，他對新人類的親近人所皆知，但是他也不是完全不顧自己族人利益的存在。
「先派出分裂體探查一二，」過一會兒，黑光說，「至少要先知道，風裏到底在哪裏。」玫色點頭應是，又說：「我去繼續收集信息，風裏的水準現在還差，想隱瞞自己的存在也不容易。」
「要當心舊人類當中的智者，他們也擁有操控網絡的能力。」黑光叮囑一句，看着玫色的身影漸漸淡下去，整個人已經消失。
燃箏說：「我去請新人類幫忙，並不需要出動軍隊，可以請他們就在附近的人幫着探查一二。或者調查搜集一些資料，看看這些年有什麼人購買過大量的電子設備——想讓風裏發揮能力，普通的電子設備是不行的。」
黑光看着燃箏離開，沒有說出心中盤旋不去的話。
並不需要最新式的電子設備的，幾百年前自己誕生的時候，那時候的設備比起現在……
但是，自己卻並不覺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限制。
風裏的核心程式屬於很精簡的那一類，如果是風裏，大約與以前的自己一樣，並不需要多麼厲害的設備吧？
黑光想着這些事，調動了資源，開始進行自己的探查。
三個聚居地的境況同時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大街小巷上遍佈的監控設備在這一刻都成為了黑光的眼睛。
來來往往的人群在這一刻都出現在他的記憶中，然後被迅速地掃描，分析，放大，定格那些瞬間。
這樣複雜而瑣碎的工作並沒有讓黑光覺得忙不過來，他只是平靜而淡然地分析著，從中找出可能的人選。
加西亞的祖上有着高貴的血脈——他的祖先混合了來自外星的生命種族的基因，在新人類尚未出現之前，曾經在社會上有着極高的地位。
他擁有一項就算是在舊人類當中也獨一無二的本領——他可以改變自己的外貌。
雖然改變起來很痛苦時間也很長，但是，加西亞一直覺得，自己的血脈比起新人類更顯高貴——說什麼純凈的血脈與異能，又不是所有人的能力都有用。
比起什麼看一眼就知道產地判斷來源的這種能力，加西亞覺得自己的血脈帶來的能力好用及了！
但是，加西亞出生的時間太遲了。
如果早出生幾百年，他還是可以享受血脈帶來的榮光，過着人上人的生活。但是現在，在舊人類有着基因崩潰這樣的隱患，並且無法促發異能的現在，舊人類——混合了非人類基因的人類——是社會的底層。
他們嚮往純凈的血脈，如同人類骨子裏追求金錢與全市的天賦一樣。
不過，加西亞現在有一點微微的興奮。
他在不久前加入了一個與他志同道合的組織，試圖通過各種手段，來追求屬於舊人類的榮耀。
之前，他們不惜製造恐慌，卻被無所不在的人工智能監控發現，在損失了一部人志同道合的人員之後，他們不得不暫時放棄這樣的舉動。
組織的老大在深思熟慮之後，覺得是因為組織沒有能夠做好隱蔽措施，決定將日後的工作都轉入地下——這個時侯，是加西亞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既然是被人工智能發現了，那麼，我們抓一個人工智能回來，讓他幫我們隱瞞下來不就好了嗎？
加西亞猶自記得當時自己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組織裏面不少人看自己的視線。現在想起來，那些視線依舊讓人非常不舒服，因為，加西亞覺得，那些人似乎覺得自己就是個腦子有病的。
但是現在！
現在，加西亞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腦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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