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八十三明爭暗鬥（中）
「嘁，天外天會用白菜做菜嗎？」
得知第一場比試的題目是白菜，趙玉昆不屑道。由現任當家趙衡掌廚的天外天，一直是以宮廷菜來自我標榜的，哪裏看得上平民百姓餐桌上才常見的白菜。
「他以前沒做過，不代表他做不出。」見趙玉昆一臉輕狂，季宣懷提醒他道。
「那就讓他們慢慢想去吧，咱們可是有現成的，要我說，就選那道開水白菜吧，簡直就是為這次比試量身定製的，絕對沒問題！」一想起那道菜的美味鮮香，趙玉昆不由自主地擦了擦嘴角。
「我也覺得那道菜正合適。」雖然看不慣趙玉昆那一副要流口水的饞樣，說起正事，先生也表示贊同。
「嗯，那就這麼定了吧。比試只有半個時辰，剛剛夠煮制白菜，高湯肯定得提前熬制了。」季宣懷沉吟片刻，算是拿定了主意。
「你儘管放心去做吧。這次負責評審的三位先生，都是有名的孤高耿介之士，一向不屑與官僚府吏周旋，絕對不會有偏袒之舉的。」沈少卿也說出從宋學政那裏打聽來的消息。
「真的保險嗎？就沖着知府大人開出的二百兩賞金，我就覺得心裏不安生。」趙玉昆捂著胸口說道，「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着這筆錢越過他的女婿，落入咱們的口袋呢？」
「那有什麼辦法，誰讓他平日裏最看不起文人雅士呢？那三位先生，無論是聲望地位，還是對美食的品評鑒賞，在府城裏都是首屈一指的，又不是公堂審案，皆有知府一人做主。」
「蒼天保佑，但願如此吧。」趙玉昆雙手合十，無比虔誠。
「你們都忘了，那個京里來的孫侍郎，才是宣佈最終結果的人，換句話說，只要他對三位評審的結果有異議，那三位高士也無可奈何。」先生看了沈少卿一眼，擔心道。
「算了，想再多也沒用，咱們只管好好比賽就是了。」孫侍郎是誰，幾人心知肚明，但都怕沈少卿尷尬，不敢明說。季宣懷暗中握了握他的手，安慰眾人道。
「也是，說不定到了比試的時候，天外天趙大少爺的菜式還沒想好呢，咱們又何必在這裏自己嚇唬自己呢。再說了，都是孫侍郎主持的，少卿連解元都考回來了，人家又何必在一個廚藝比試上為難咱們呢？」趙玉昆故作輕鬆道，其實他更想說，現今沈少卿在他們這一邊，也許求子心切的孫侍郎討好他們還來不及呢。
「好了，油腔滑調，盡扯些沒用的，只剩下半天時間了，還不趕緊去買食材！」先生揮了揮手，示意幾人該幹嘛幹嘛，自己也回到酒樓后廚，繼續過他的師傅癮去了。
「需要什麼東西，宣懷你都寫下來吧，我立馬就去買。」對着先生的背影，趙玉昆故意加大嗓門喊道，好像生怕先生懷疑他沒有干正事。眼見先生走遠了，才湊近季宣懷兩人說道：「我覺得這場咱們穩贏，我待會順道去下點賭注，你們要不要考慮考慮？」
結果如他所料，兩人沒有一個再搭理他的。
比試巳時開始，也就是上午過去一半的時候，地點選在天外天。
儘管季宣懷他們到的很早，可還是被民眾的熱情給嚇了一跳。天外天的門口被圍了個裏三層外三成，甚至連街對面的屋頂上，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他們出現，尤其是沈少卿的露面，使得圍觀者瞬間喧鬧起來，甚至有人毫無顧忌地替他們鼓勁加油。
已經在這裏比試過好幾場，對於天外天的后廚，季宣懷早就不算陌生了。將所有的廚具、食材檢查清楚后，季宣懷開始生火熱鍋，為即將開始的比試做準備。
比試開始的羅聲敲響后，原本鴉雀無聲的廚房，立時被緊張而嘈雜的氣氛淹沒了。
斬切砍剁、煎炸炒煮、裝菜入盤，雙方几乎同時收工，將兩道同樣以白菜為主要食材，但做法各異的菜品呈現在評審和主持者面前。
季宣懷所做的，是一道湯菜，三顆形狀完整的小白菜，靜靜沉在水底，整道菜除了小白菜和疑似清水的菜湯，再無他物。整道菜看上去平淡無奇，甚至給人清湯寡水、淡而無味之感，起名開水白菜，當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而天外天的就不同了，僅僅是食材豐富這一點上，就甩開水白菜幾條街。白菜被切成了細絲，鋪在盤中，在盤底晶瑩剔透的粉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鮮嫩，在白菜絲的上面，擺放了一圈蝦仁，蝦仁個個捲成一圈，色澤粉嫩，在白菜的映襯下，如凌寒綻放的梅花，再在中間淋上一道豆豉肉末香菇醬，香氣撲鼻的同時，更富有梅花凌寒傲骨的韻味。
「這道菜……菜名為何？」果然，一向崇尚風雅的三位評審，都將目光投在了天外天的菜上。
「翡翠蝦球。」趙大少爺恭敬回道。
「嗯。」聽了菜名，三位評審的興趣反而淡了不少，嘴上雖然不說，心裏卻不由替他惋惜，菜名實在是太庸俗了，毫無新意。
「整道菜清蒸之後，再趁熱淋上豆豉香菇烹制的醬汁，增色、增香、增味。白菜絲脆而不爛，殊為不易。色香味俱全，十分不錯。」三位先生細細品嘗、商討后，給出一致的評價。
說完，見廚子和主持者均無異議，三人才轉向季宣懷的開水白菜。
「妙！菜妙名更妙！」
「當真是深藏不露，大俗大雅！」
「盡得白菜之真味者，唯此菜矣！」
趙玉昆等人提心弔膽地等了一盞才的功夫，三位評審才放下手中的筷子，彼此相視了一眼，拍案叫好道。
「咳咳，此菜的確湯鮮味美，可若論品相，怕還是翡翠蝦球更勝一籌。既都已嘗過，就請三位秉公行事，判出勝負吧。
「孫大人此言差矣。說來慚愧，枉我三人素日以嗜好美食成名，卻輕易被這道開水白菜矇騙了去，湯清似水，菜宛若生，吃起來卻鮮美異常、唇齒留香，可謂絕味矣！」
「我等皆有同感，再無他議！」
「這……」孫侍郎為難地看了趙衡一眼，硬著頭皮說道：「既然如此，本官宣佈，本次比試獲勝者，留仙居季宣懷的開水白菜！」
勝負一出，當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趙玉昆當下嗷的一聲，一蹦三跳地收他贏的賭資去了。剩下的季宣懷等人，在眾人的圍觀賀喜聲中，也是滿面春風。
而知府的後堂里，卻是烏雲壓頂、怒氣沉沉。
「啪！」知府手裏的茶盞應聲而碎，茶水濺了一地。「真是枉費本府對他的信任，竟然頭一場就輸的這麼乾脆，那三個老匹夫，當真是一點臉面也不講，活該無人賞識、老死鄉野！」
「大人息怒，以下官的眼光，令婿的佳作未必不如那留仙居，只是未能投那三個老匹夫的所好罷了。只要下次多下些功夫——」
「行了，我那女婿那點都好，就是為人太過老實木訥，指望他揣摩別人心思，投其所好，還不如直接把那二百兩銀子拱手相讓的好！」知府不耐煩地打斷他說道，「孫大人，你還是再替我想個穩妥的招才是。」
「這個……恕下官冒昧，知府大人你也明白，一般的小手腳，是很難逃過沈少卿的眼的，再加上他還是我的外甥，雖然暫時還有些齟齬，可我已過不惑之年，膝下仍無子嗣，所以還是心存和好之念的，這個時候，如果貿然行事，一個不慎，不僅大人你名聲不保，怕是下官我的天倫之樂，也要化為泡影了。還望大人三思，靜觀其變的好。」
「那可是整整二百兩，你讓本官如何靜的下去？」知府大人氣急敗壞道，「我不管，你是我兄長派來幫我的，就該替我出謀劃策。你別忘了，不是我兄長，你如今還是禮部一個小小的功曹，哪裏能取代你的岳父，謀到侍郎的名頭。如今要你想個辦法，就這麼推三阻四，是何道理？」
「大人息怒，下官之所以冒犯，也是一心替大人的利害着想啊！」見知府如此撕破臉面，孫侍郎連忙剖白自己道，「難得大人為此為令婿着想，着實令下官感動，下官適才恰好心生一計，請大人聽我細細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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