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克洛諾斯
「父神。」
尚軒抬起頭，帶著一抹清淺的笑意，看著來人：「怎麼了，塔爾？」
黑髮的半神將一件披風披在了尚軒的身上，並小心地撫平了褶皺：「下雨了。」他的手就這樣搭在尚軒的肩上，溫暖的神力通過接觸的地方傳送過去，尚軒頓時感覺有一陣暖意自身體中緩緩淌過。
「不需要這樣，塔爾，這只是一場尋常的降雨，這點涼意，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
的確，神是不會因為季節變幻而生病的，他們的體質遠勝於人類。
「可是，我希望您能感到舒服。」塔爾塔洛斯的目光對上尚軒的，平時幽深的眸光柔和了不少，彷彿有一層淺淺的漣漪游弋在其間。
「父神，您一直都一個人，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夠稍微關心一下您。」
力量強大，並不代表著不需要他人的關心，並不意味著不會疲倦，不會累。一直以來，自己兄妹五人都享受著父神的關懷，哪怕他們已經站在了這個世界的頂峰，這份關懷對於他們來說仍然是特殊且重要的。
就塔爾塔洛斯本人來說，如果沒有對於父神的執念，他與天、與地，與那些沒有生命的生命的東西並不會有什麼不同，因為他的神力是最接近混沌的。正是因為有了對父神的挂念，塔爾塔洛斯才覺得，自己與其他的神沒有什麼不同，也會歡喜，也會悲傷，也會期盼，也會嫉-妒。
他偷偷地享受著父神的關懷，可是，誰來關心父神呢？父神有那麼一個令他掛心的存在嗎？
一直以來，無論遭遇到什麼事，父神都對自己的處境很是淡視甚至默然，是不是就是因為，他孑然一身，沒有牽挂的人，所以無所畏懼，也無所期盼？
塔爾塔洛斯想要做出一些努力，讓父神對自己，對這個他親手創造的卡俄斯世界，也能夠多一絲牽絆。即使他不得不暫時踏上別的旅程，最終也會回到這裡。這樣，他就不用擔心會找不到他了。
被塔爾塔洛斯眸光中的深意所震撼，尚軒別開目光：「好了，塔爾，我已經不感到冷了，你不用再繼續浪得你的神力。」塔爾塔洛斯是深淵之神，是黑暗屬性的神明，要將神力轉換為溫暖的光明屬性的力量需要耗費多少神力可想而知，偏偏他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做了，如果尚軒不出聲，他還打算一直做下去。
尚軒從來都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到有些孤僻的塔爾塔洛斯，居然還有這麼柔軟的一面。
「只要能夠讓父神感到舒適，就不是浪費。就像父神說的，耗費這些神力對於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影響。」
塔爾塔洛斯專註地看著尚軒，眸中情愫在眼中醞釀著，呼之欲出。前些日子，宙斯佔去了父神一半的注意力，厄洛斯和蓋亞也總是賴在父神這裡，他不方便做什麼。現在宙斯被蓋亞帶走接受再教育去了，尼克斯、厄瑞波斯和厄洛斯都被支了出去，他好不容易才等來與父神獨處的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
尚軒迴轉過身，打破了這有些曖昧的氣息。他明白塔爾塔洛斯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不準備回應。
在第一段愛情中，他愛了千百年，用了不少的時間才從那段愛情中走出。現在，他朝不保夕，不知道下一個輪迴自己回身在哪裡，又何必讓雙方徒增煩惱？如果他愛上了某個人，在對方放手之前，他必然不會先抽身離去，即使要在沒有對方的默默地日日夜夜思念對方，他也甘之如飴。
可是，正因為這樣，尚軒才不能開這個頭。他現在對於塔爾塔洛斯是喜歡的，但也僅僅只是喜歡而已，還遠遠沒有上升到愛的程度。
趁著現在，他對塔爾塔洛斯還沒有那麼深的感情，塔爾塔洛斯也沒有徹底淪陷的時候，雙方都退回安全的底線，是最好的。
「我要批閱公文了。」不容置疑的話語從尚軒的口中發出，高華淡漠的冷意以尚軒為中心開始蔓延，一股無形的威勢籠罩在神王殿的上方，連深淵之主也不得不為此臣服。也只有這個時候，人們才能意識到，這位看似溫和淡然的神祗，是這個世間至高無上的神祗。
尚軒坐到了書桌的後方，低下頭，不再看塔爾塔洛斯一眼，塔爾塔洛斯當然看出了他無聲的拒絕，心中雖然感到遺憾，但也在意料之中。他早就預料到父神不是一個能夠被輕易打動的人，沒關係，他本來也沒期望著這麼快就被父神接受。至少在宙斯繼位、父神離開之前，他還有足夠的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混沌的氣息終於消散，塔爾塔洛斯也收回了落在尚軒身上的目光，坐到了豎琴的旁邊，揚手撥弄了起來：「好，我陪您。」
這架豎琴是語言、文字、記憶女神用神力凝結而成的神器，可以消除疲勞、加速記憶、引導文明傳播，在戰場地上甚至還有治癒的公用，並不是一般的神器所能夠比擬的。原本克洛諾斯在處理公務的時候，經常會請謨涅摩敘涅這位女神來彈奏豎琴，以靜心凝神，加快處理公務的速度。自從尚軒來了之後，他就不怎麼召喚謨涅摩敘涅了，因為他不習慣和一位陌生的女神朝夕相對。當塔爾塔洛斯和厄洛斯跟著尚軒回了奧林匹斯之後，塔爾塔洛斯見這項職務空著，自告奮勇地接過了它。
塔爾塔洛斯第一次在神王殿中撥弄琴弦的時候，厄洛斯還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不過，他是掌控愛-欲的神祗，對於人和神的情緒最為敏-感。自家大哥的心思，蓋亞他們或許看不出來，厄洛斯還是能夠感應到一些的。厄洛斯還因為不想讓塔爾塔洛斯得逞，獨自霸佔父神，明裡暗裡沒少給塔爾塔洛斯添亂。
塔爾塔洛斯的琴音中蘊含著天地法則，每一個音節都能夠引動天地共鳴，偏偏這種共鳴十分的內斂，不仔細感受，根本發現不了。琴音就像是一雙溫柔的手一般，撫去了尚軒腦中的疲憊，並將周圍匯聚來的神力輸送給他，讓他時刻保持最佳狀態補充。
塔爾塔洛斯瞥了尚軒一眼，見他對此毫無所覺，正全身心地投入公文中，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總有一天，他的父神會習慣生命中有他的存在，直至再也離不開，割捨不下。
數十年的時間眨眼而過，對於奧林匹斯的諸神而言，這並不是漫長的日子。除了蓋亞身為大地之母異常忙碌外，早就卸下重任的厄洛斯以及近些年來逐漸退居幕後的尼克斯夫婦頗為清閑，是神王殿的常客。
這些神中，屬塔爾塔洛斯在這裡停留的時間最久，久到厄洛斯都快懷疑深淵裡被關押者的烏拉諾斯一系的神祗和巨人見塔爾塔洛斯不會去是不是快造反了——以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
聽說，瑞亞在被迫思過了多年之後，終於忍不住跑了出來，拉著寶貝兒子宙斯，準備再一次造尚軒的反。這個時候，宙斯已經是一位出色的青年神祗了，強壯而富有力量。
聽說宙斯向大洋神俄刻阿諾斯的女兒墨提斯求婚失敗了，老毛病又犯了，文的不行來武的，準備強娶，卻被早有準備的大洋神夫婦丟出了海界，彭透斯在這次事件中也出力不少，算是再一次的為自己被詛咒的孫女報了仇。
聽說宙斯想要拉攏提坦神祗，為登上神王的位置坐準備，然而，響應者卻寥寥無幾。他的母親，時間女神瑞亞還親自去了上次站在他們一邊的光輝女神、暗與智力之神、記憶女神以及巨人之神的宮殿，卻被毫不留情地拒絕。
聽說，宙斯在人間跟某國的王后弄出個私生子，國王被戴了綠帽子，卻不得不忍氣吞聲地幫別人養兒子，所幸這名私生子自己作死，自恃擁有神的血統，繼承了宙斯早期的傲慢，狂得無法無天，和他父親宙斯一樣禍害了不少人，最後正義女神看不過眼，拿著律典當板磚，一板子砸死了他。
宙斯雖然心下憤憤，可到底不敢找正義女神理論。由於這件事，忒彌斯對宙斯的感官再度下降，瑞亞也不好再去遊說正義女神了。後來，蓋亞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這件事，又把宙斯找過去暴力地修理了一頓，搞得宙斯在初-嘗-禁-果之後好些年都乖乖地待在奧林匹斯，修身養性，不敢再跑出去亂找美女放電，生怕又生出個坑爹的貨來禍害自己。
宙斯當然不想再過這麼憋屈的生活，他也知道，如果他當上了神王，或許一切都會改變，沒當上神王之前他什麼都不是，除了一個雷神神職之外一無所有。可當上了神王的他，就是正義女神忒彌斯也得給他幾分面子。沒了上頭嚴格約束他的父神，他的日子會好過很多，可問題是，他當得上嗎？
雖然母神瑞亞肯定地告訴他，他最後一定是神王，還說地母蓋亞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磨礪他，可宙斯並不傻，他對大局的把握比他的母神要清晰的多，他知道，沒有眾神支持，手中又沒有兵力的他，根本不可能打贏自己的父神，如今的神王。除非能夠從塔爾塔洛斯中放出巨人和怪物們來幫助他，才能夠和奧林匹斯的提坦們相抗衡。
可是，深淵之主真的會答應嗎？
想到自家母神在塔爾塔洛斯面前屢屢碰壁，宙斯嘴中叼著根草，不看好地搖了搖頭。
這些年，他已經快被頭上的那些老祖宗們壓得沒了脾氣，他現在心裡想的只是怎樣才能在事情敗露后減少自家祖母的怒火，他真的不想再被揍得滿頭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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