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溫言又睡了一會兒,再醒來的時候,看到顧珩仍坐在床邊,他似乎一直沒有離開,此時正握着她的手,盯着她看。

溫言動了動,想要把手抽回來,顧珩反而握得更緊,溫言微微皺眉:「疼。」

顧珩嚇得趕緊鬆手,然後一臉緊張的檢查她的手腕,沒有看到血跡滲出來,長舒了口氣如釋重負的樣子,有些傻氣。

溫言起身,顧珩給她拿了個枕頭墊腰,她靠在上面,微微抬頭,看着天花板發獃。

「餓不餓?想吃什麼?」顧珩問道。

溫言搖頭。

「你一天沒吃飯了,多少吃點,我去給你買,豬蹄湯好不好?還是大骨頭湯?」

溫言不語。

「或者烏雞湯?菌菇湯?大棗枸杞湯好嗎?」顧珩小心翼翼地問。

溫言還是沉默。顧珩定定地望着她,她望着天花板。

顧珩有些尷尬:「你在想什麼?」

溫言終於看過來:「我在想,為什麼一定要喝湯?我想吃飯。」

這下換顧珩沉默了。

「有的時候,我覺得你是在有意的折磨我。」良久,顧珩緩緩開口,他很自然的坐過去一點,把溫言的頭順勢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每一個字都是嘆息著出口,卻又帶着甘於承受一切的疼惜和包容。

顧珩的話當然不是指吃飯還是喝湯,溫言明白。

對於他的動作她沒有推拒,只是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

然後,輕輕地點頭。

「是的,我是在折磨你,我承認。」

「為什麼?」

她想了很久,終於還是說出來:「我害怕。那時,你對我太好了。」

顧珩不解:「對你太好,這是你離開的理由?」

「對我太好,卻只是心血來潮,只是短暫的一時片刻,而我不能滿足片刻,我需要長長一生。」

溫言在顧珩的懷裏坐直,緩緩將目光望向窗外:「我是一個一旦得到溫暖,就再不能輕易放手的人,也不喜歡給予我溫暖的人再去溫暖別人。顧珩,你要愛我,就要愛得起。」她停了下,繼續道,「可是你沒有做到,你沒有堅持到最後,這些年你帶給我的傷害,遠遠比最初的愛要多得多。」

兩個人之間,在想要守住愛情之前,先要經得住考驗。

他們誰都沒有做到,才會彼此誤解傷害許多年,這就是答案。

「溫言,我們結婚吧。」

長久的沉默后,顧珩突然說出這句話。「做我顧珩的太太,好嗎?」

這是他第二次對她說這句話,可她回應給他的,依舊是沉默。

良久,她耳邊傳來輕輕的嘆息。

「我會等,一直等到你答應的那一天。」

沈家老宅里,溫故已經在客廳等了整整兩個小時,沈寂一直沒有下樓。

家裏的傭人上去叫過一次,沈寂還是沒出來。溫故問那個女孩少爺在房裏做什麼,她一臉猶豫的小聲回她,「在打遊戲。」說完自己都覺得難堪,趕忙低下頭。

溫故愣了一下,卻也沒說什麼,只是讓那個女孩先去忙了。

茶已經喝了幾盞,茶壺裏的水涼了再熱,熱了又放涼,溫故一直不聲不響的喝着茶水,絲毫沒有表現出不耐煩。

照看沈宅多年的容媽都看不下去了,有兩次想要上樓去敲沈寂房門,都被溫故攔下。

她平靜地看着通往沈寂房間的木質樓梯,語氣如同這古舊的色調一樣沉穩:「如果他要見我,不需要任何催促,我就在這裏等他。」

溫故的話容媽似懂非懂,她想自己確實老了,完全不理解這個明明應該很惱火但卻沉得住氣的大小姐在想什麼。她只有二十幾歲,正是容易急躁衝動的年紀,卻偏偏有着與年齡不符的耐心和冷靜。

嘆了口氣,就忙自己的去了。

沈寂下樓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容媽正在準備晚餐所以沒有在客廳,只有溫故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靜靜思考。她似乎完全沒有因為沈寂把她晾了一天有所動怒,反而在他走下來的一刻微微笑着。

「你怎麼還沒走?」沈寂的口氣不冷不熱,多少有些疏離。

「為什麼要這麼做?」溫故微笑着問。

「你說什麼?」

「得不到就要毀掉,毀掉的同時又覺得心疼,你很矛盾。」

沈寂的臉色一瞬變得難看。

「如果她真的死了,你會怎麼樣呢?」溫故仍然笑着。

沈寂沒說話,心裏已經彆扭起來,額上的青筋因為怒氣而一跳一跳。他一直覺得跟溫故之間,從來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樣親厚,大多時候只是逢場作戲。擁抱,親吻,哪怕是在床上,可是現在,他就連逢場作戲的心情都沒有。

溫故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細微變化,剛剛還努力維持着的平靜被沈寂這種冰冷的疏遠一點點割裂,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微微揚起頭,聲音冷絕而篤定:「我是一個行動派,更是天生的掌控者,如果別人不能給我答案,我就自己去找。」

溫言很快就出院了,復工第一天一切順利,縱然導演陸巡向來對自己的作品和演員要求近乎苛刻,可在溫言身上還是無可挑剔。

這一天的拍攝結束后,陸巡約了宋詞和溫言打算晚上一起吃飯,只是換身衣服的功夫,溫言就被突然出現在片場的顧珩強行帶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打,陸巡和宋詞兄弟倆氣憤之下索性到酒吧喝酒,邊喝邊罵。

市中心的一家快餐店裏,顧珩和溫言面對面坐着。

其實顧珩的意思是帶溫言去吃頓好的,位置都訂好了,但溫言突然說想吃漢堡了,顧珩雖然感到意外,但卻表現得十分愉快,痛快應承。畢竟從溫言嘴裏說出來想吃什麼,着實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

兩個人點了一大份雙人套餐,溫言還要了一杯黑咖啡,顧珩笑嘻嘻的跟着要了一杯。

在顧珩看來,溫言在飲食上一向清淡,很難想像她會喜歡吃漢堡一類的東西,這些垃圾食品他從來不吃,也不覺得兩片麵包夾着一塊肉餅有什麼好吃,第一口咬下去的時候竟然覺得味道不算太差。

只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喝起來苦得要命,顧珩連着加了幾勺糖還是痛苦得直皺眉毛。

「太苦。」

「太苦。」

「太苦。」

顧珩卷著舌頭連說了三次太苦之後,溫言無語地咧了咧唇角,像譏諷又像打趣:「沒人讓你喝。」

「當然,我是自願的。」顧珩討好的笑着,又趁溫言不留意往她的杯子裏加了兩小盒奶和兩勺糖,嘴裏還振振有詞,「以後不要喝太苦的東西,聽說,吃甜的,心情會好。」

溫言看着變了顏色的黑咖啡,眉毛皺起來:「我看起來,像是心情好的樣子嗎?」

顧珩樂呵呵的咬着漢堡:「還好。」

這會兒正是用餐時間,漢堡店的人很多,溫言是一貫的襯衫配仔褲,沒有戴帽子也沒有墨鏡,認出她的人不少,有些年輕人顧不上吃,掏出手機各個角度拍照,甚至有人上前索要簽名,溫言都一一應了。

這頓飯溫言吃的不消停,但心情不錯。

只不過顧珩不怎麼樂意就是了。

好不容易有單獨相處的機會,還被頻頻攪局,能吃的痛快嗎!

顧珩左一口漢堡,右一口咖啡,再一口漢堡,再一口咖啡,唉,真是越喝越苦!咖啡苦,心裏更苦!

可不知怎麼,圍觀的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大家似乎都對吃飯失去了興趣,而對新晉影后溫言跟男人在漢堡店約會這件事感到無比興奮。

這肯定是明天的頭版頭條!

圍觀者們之所以在認出溫言的時候沒有大規模動作,而到現在才開始躁動沸騰,大概是因為大家對於溫言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神秘,高冷,不接地氣。而在看到本尊親切又笑容滿面的給路人甲乙丙丁簽名的時候,頓時心緒大動。圍觀者越來越多的湧上來,七嘴八舌的問著問題,快門的咔咔聲越來越響。

顧珩快被路人甲擠出飯桌了。

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此刻一個穿着深灰色工服,頭戴棒球帽的男人,正提着一個印有這家漢堡店名字的送餐箱,以極快的速度穿過人群,朝着廚房的方向走去,接着,他放下送餐箱,迅速走回到店門口,推開玻璃門。

在走出去的瞬間,他突然微微抬高了帽沿,朝這邊看過來,然後露出一個極其詭異的,輕蔑而玩味的笑容。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瞥,顧珩還是一眼認出他。

段然!!!

沒錯,就是他。在溫言和儼然被綁架的那段時間,顧珩發動所有關係拚命搜索一切可能性線索。而無論是新聞報道,各大網站,還是通過人工消息傳遞,段然的名字和那張英俊卻陰狠的臉總會頻頻出現。

溫言和儼然逃出來后,他就憑空消失了。警方出動所有警力,甚至在全國範圍內發出緝告全力追捕還是一無所獲。現在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他想要做什麼?

顧珩忽地站起身來,上前兩步撥開圍堵的人群一把握住溫言的手腕,二話不說拉起她就走。

溫言莫名的跟着站起來,壓低了聲音問:「怎麼了?」

「我看見段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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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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