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溫言給儼燃化好妝,造型師又給儼燃弄了下頭髮,換上戲服,兩個人一同從化妝間走了出來。

太陽又大又毒,懶洋洋的掛在天上,透過峽谷里繁茂的高木枝葉,將大地炙烤得熱氣騰騰。儼燃重新坐回到顧珩身邊,有些慵懶的往椅子上一靠,顧珩扭頭看了溫言一眼,隨手拿起一瓶純凈水,儼燃直接接過來,擰開瓶蓋喝了兩口。

顧珩看了儼燃一眼,沒說話。下意識地側頭,看著不遠處的那個人影,眼底分明有動容之色掠過,卻偏偏化作漫不經心的一瞥。

「喝水嗎?」顧珩看著溫言,不以為意的問,低啞的嗓音里卻有一種無法說清的東西。

溫言搖頭。她整個人站在了遮陽傘外,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幾個專業的年輕演員在鏡頭前賣力演出。陽光照下來,她投在地上的影子是寡淡到寂寞的一個剪影。

顧珩重新拿起一瓶純凈水,擰開蓋子,看了一眼卻沒喝。

片場上莫名的開始一陣騷動。

溫言面無表情的往那頭瞥了瞥,只見一群人前呼後擁下,沈寂穿著一身白色休閑裝,戴著棒球帽,手裡拿著一樣東西,面帶微笑的朝這邊走來。

看著他越來越靠近,溫言不再退避躲閃,而是微微揚起頭,唇角掛著暖暖的笑。

顧珩在看到沈寂的一瞬深深皺眉,眼裡閃過冰冷的敵意。

儼燃看著沈寂滿面春風的朝這邊走來,靠在椅子上的身體直起來,彎動唇角,露出一個明媚的笑,正要開口說話,沈寂卻直接掠過她,朝她身後的溫言走來。

他在溫言跟前止住腳步,笑了一下,手裡的東西遞過來,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裝著滿滿的蘭紫色液體。

「valio的藍莓汁,這麼多年,希望你的口味沒變。」他看著她的眼睛,眼裡帶著渴盼的笑。

溫言看了眼那瓶冰鎮過的果汁,笑著接過:「的確沒變。」

儼燃有些看傻了,她幾乎是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愣怔的看著沈寂和溫言,半晌才回過神,似乎覺得眼前的一幕好笑,竟撲哧一聲笑出來。

「沈公子和溫言,不會認識吧?」

溫言沒答,沈寂抬手,不自覺地給溫言捋了捋散落下來的頭髮,也只笑不語。

儼燃似乎對他們充滿了興趣:「嗬,這是什麼意思?沈公子大魚大肉吃多了,偶爾也想吃點青菜蘿蔔?」頓了頓,話語裡帶了點諷刺的意味,「沈公子還不知道,溫言是什麼人吧?喏,坐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是顧家的少爺,而她,是顧家的一個下人,這樣沈公子也感興趣?」

「儼大美人說話慎重。」沈寂眼裡的溫情化作凌厲,扭頭看了儼燃一眼,不冷不熱的回了句,「她是下人,那你就是泥巴里的女人了。」

儼燃臉色一沉,頓時被噎的無話可說。於是求助的看著顧珩。

顧珩看著那張明艷的臉,抬手勾住她下巴,拇指若有似無的摩挲過她飽滿的唇,眼神熾熱:「誰說你是泥巴里的女人?你是我顧珩的女人。」

沈寂一愣,接著撲哧一笑,正要說話,溫言將手中的藍莓汁遞給他,皺眉道:「擰不開。」

沈寂十分自然的接過替她擰開,然後遞迴去,一來一回,動作嫻熟流暢,那是除了時間連愛情也無法達成的默契。

溫言仰頭喝了一口,眉頭皺得更深:「好冰。」

「是嗎?」沈寂拿過來也喝了一口,跟著皺眉,「真的好冰。」

溫言有些無語的看著被沈寂拿在手裡的藍莓汁,和剛剛被他用嘴唇親密接觸過的瓶口,為難道:「你這個樣子,我還怎麼喝?」

他似乎是故意的,臉上掛著歉然,眼裡卻帶著毋庸置疑的玩笑意味:「用嘴喝唄。」

溫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被他氣得笑出來。

她笑,沈寂也跟著笑,整個片場的人看得一愣一愣,儼燃擰著眉頭一臉不解,顧珩若無其事的喝著純凈水,不知道是否聽見,看見。

「晚上有空嗎,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溫言點頭:「我可以……」

突然的,顧珩的嗓音低低響起,分明沒有情緒,可在燥熱又沉悶的空氣里卻顯得沙啞不耐:「她沒空。」

溫言一頓,不解的看向他:「你說過,完成跟sg的合作案,這兩個晚上我可以隨意支配時間。」

顧珩皺眉,幾乎是難以置信的看著溫言,五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在言語上反駁他,對他說不。這一刻的她沒了順從,不再稀薄如霧靄,朦朦朧朧,沒有溫度,而是像個真正的人,既細膩溫柔,又驕傲無比,可是,這種改變,竟是為了別的男人。

顧珩突然站起來,他凌厲的眉頭揚起,有些嘲諷的看著她,冷冷的說了四個字:「我反悔了。」

溫言一雙冷淡長眉微不可察的微微蹙起,看著顧珩不說話,在壓抑的寂靜中,這樣詭異的沉默在兩個人之間流動蔓延,彷彿一場悄無聲息的尖銳對峙。

而在這一場對峙里,沈寂沒有說話,儼燃也沒有說話,每個人似乎都各持心事,冷漠又清醒的看著這一切,妄圖看清從前看不清的東西。

顧珩的身材很高大,壓迫感很強,然而他卻可悲的發覺,當他面對溫言的時候,即使是俯視,他仍感到自己低到了地底下,慘淡至極。

良久,溫言斂起眼底的所有情緒,回了他一個字:「好。」

上一場戲拍的火熱,很快就拍到了儼燃的戲份,她喝了口水,然後站起來整理了下衣服,剛走出兩步,突然退回來,伸手勾住顧珩的脖子,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顧珩似乎有些意外,卻沒躲,他看了儼燃一眼,眼神纏綿,全然不是看到溫言時嫌惡的樣子。

溫言似乎早已習慣,她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別開了臉。

儼燃起身,眉梢眼角都帶著愉悅的笑意,看了溫言一眼,又看了沈寂一眼,笑道:「沈公子,待會見嘍。」

沈寂回了她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顧珩看著儼燃走遠,斜睨了溫言一眼,冷聲道:「過去幫忙。」

溫言無法理解的看了顧珩一眼,不明白儼燃在那頭拍戲,她可以幫什麼忙?可她沒問,只是將手裡的藍莓汁遞給了沈寂。

「言言。」

溫言正要過去,聽到沈寂叫她,下意識地回頭,沈寂的一張俊臉猝不及防地靠了上來,還沒等溫言反應過來,突然在她微微開啟的唇瓣上輕吻了下,蜻蜓點水,無關*。

溫言頓時傻在當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沈寂。

顧珩也愣住了。

沈寂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他微微笑著,眼神裡帶點曖昧的看著溫言:「早點回來,我等你。」

溫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眼神有一閃而逝的抗拒和難堪。

顧珩抬頭瞧了眼火辣辣的太陽,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這滾燙的火球一樣,隨時會引爆自燃,全身的血液在身體里倒行逆施,毫無顧忌的橫衝直撞,一種說不清的東西在胸腔里瘋涌亂竄,整個身體就要承受不住這種壓力炸裂開來。

沈寂看著顧珩,露出得意的笑。

他拿著還剩下大半瓶的藍莓汁,看著溫言高挑卻消瘦的背影,突然問道:「你猜猜,我們認識多久了?」

顧氏與sg合作的時間不短,但顧珩跟沈寂卻沒什麼交情,雲泉山莊那一次,他對溫言毫不避諱的興味和企圖,顯然不給他這個「主子」半分薄面。

沈寂站在那裡,沒看過來,眼裡帶著玩味與些許警惕,似乎不用看,就可以輕易洞穿一切,女人是靈敏的動物,男人更是如此,只要一個眼神,一句挑釁的話,就已經對彼此之間的暗流洶湧心照不宣。

陽光正烈,顧珩拿起純凈水喝了一口,沒說話。

「二十年。」不等顧珩開口,沈寂兀自說道,「那年她才五歲,很瘦,但很可愛,說話的時候喜歡眨著眼睛,笑起來很好看。我們是鄰居,兩家中間就隔一條馬路,每天上學放學,都會碰見。我第一次見到她,我七歲,可我看她第一眼就喜歡,人們都說,小孩子不懂愛情,我卻在不懂愛情的年紀,愛上這個註定牽絆我一生的女人。」

他的聲音不大,也不是挑釁的意味,平靜中帶著幾分痴念。

顧珩突然感到壓抑,這句話說的心平氣和,可他卻覺得冰冷鋒利,句句如刀子,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無比準確地刺中他的心。溫言的過去,無論悲傷或是快樂,他都不曾參與,她在他身邊五年,他們拼了命的相互試探折磨,生怕對方過得快活,那麼未來,等待他的又將是怎樣的審視呢?

他握著純凈水的手不由得收緊,一點點的用力,直到骨節凌厲的突起,連血管都在清晰跳動。他的目光移過來,眼神逐漸深邃,帶著深不見底的譏諷笑意:「那這個女人,當初為什麼會離開你?」

沈寂凝在唇角的笑驀地僵住,一時間沒有說話,彷彿被人揭開表面那層並不堅硬的外殼,扯住了他的皮肉。良久,他凝聚起鬆散的目光,盯住顧珩的臉,嘴角掛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後的人生,註定要留在我身邊。我不知道她欠了你什麼,錢?還是人情?無論什麼,我都會替她還清。」

「替她還清?」顧珩勾起唇角,面露揶揄,「你憑什麼?」

沈寂看著手中的藍莓汁,就像成功捕捉到獵物的獵人,得意又張狂的笑:「憑五年來,她都沒有變的口味,憑她在你身邊五年,你都不知道她是誰,我不管你跟儼燃之間有什麼,也不在意你怎麼看待溫言,顧珩,我不把你當對手,因為在這場角逐里,一定是我贏。」

聽著沈寂躊躇滿志又充滿了企圖的話,顧珩沒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扯掉了純凈水上面的標籤,然後遞到嘴邊又喝了一口:「是嗎?可惜,無論你的話說得再漂亮,也還不清她欠我的東西,她註定還是要回到顧家,做我顧珩的人。」頓了頓,輕蔑道,「下人。」

天越來越悶,片場那頭的拍攝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過了會兒,突然湧起一陣騷動,幾乎所有人一窩蜂的朝一個方向跑過去,緊接著刺耳的尖叫聲破空傳來。

「有人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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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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