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一行人到了青龍峽,片場還是郊區。太陽太大,火辣辣的掛在天上,儼燃的兩個助理迅速找來了遮陽傘和靠椅,安排儼燃和顧珩在一個陰涼的角落落座。儼燃對拍戲有一種近乎偏執的熱衷,所以即便不是她的戲份,她也不願回房休息,而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別人拍。

儼燃飾演的角色是一個王朝老英雄的後代,為了重振在一場戰役中慘敗,從而沒落的家族,帶著軍中僅剩的六千士甲重新走上戰場……人物角色討巧,前期宣傳到位,又有顧珩為她保駕護航,這部戲簡直賺足了噱頭和賣點,所以還未播出,就已經得到了眾多媒體關注和粉絲的熱切追捧。

天氣很熱,偶爾刮過的風都是悶悶的,穿著古裝戲服的演員頂著強烈的日頭咬著牙全情投入,努力做好每一個需要被完美詮釋的細微表情,劇務拿著道具滿場的跑,忙東忙西,也熱的汗流浹背。

溫言抬起頭,看著天空蒼白到刺眼的白色光圈,緩緩閉上了眼。

「溫言?」

一個纖細的聲音突如其來的傳到溫言的耳朵,並不十分熟悉,卻覺得在哪裡聽過。

溫言睜開眼,偏過頭看著映進眼帘的一張清秀面孔,淡淡的笑了,是白筱。

白筱之前還有些不確定,看見溫言望過來的臉,臉上掛出了喜悅的笑,快步走了過來,不由分說握住她的手,熱情的打著招呼:「真的是你呀,太巧了,剛剛我還不確定,擔心認錯人,你又過來拍戲啦?上回太匆忙了,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你,也沒好好的聊一聊,對了,你說你不是化妝師,那你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嗎?還是誰的助理?我跟著這個劇組拍了幾場戲了,上次是頭一回見到你呢!」

白筱一見溫言就滔滔不絕,就像老朋友一樣,很熟識很開心的樣子,大大的眼睛里閃著喜悅的光,頗有一種相逢恨晚的唏噓感慨。

溫言下意識地看了看顧珩,笑道:「算是助理吧。」

顧珩淡淡的瞟了溫言一眼,沒說話。

儼燃扭過頭來,揚著眉毛看了看溫言,又看看白筱,有些不屑的笑了笑:「化妝師?誰是化妝師?」

由於儼燃下一場戲是被敵人逼進山谷,為求活路,要從險峻□□跳下來,然後隻身游過渾濁的江水,效果上需要一點狼狽,所以她今天的妝容很淡,但就是莫名的,有一股強烈的壓抑和逼迫感。白筱看了儼燃一眼,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溫言啊,上一回在雲泉山莊,就是她幫我化妝的,她的技法很高超,連導演都說我那一場戲的鏡頭感很強,比從前任何一場都好。」

「是嗎?」儼燃不以為意的笑,「正巧我今天沒化妝,你來幫我上妝怎麼樣?」

溫言看著儼燃那張雖清淡,妝容卻十分妥帖細緻的臉,沒說話。

儼燃彎著嘴角笑了笑,有些輕蔑的味道,見溫言不說話,於是扭頭去看顧珩,他沒看她,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她湊過去,下巴抵在他肩膀,有些挑釁的揚眉:「你說好不好?」

顧珩一雙沉著的眼定定看著前方,聽了儼燃的話,眼睫似乎動了一動,然後扭頭看她,唇角一勾,笑得陰惻:「當然好!」

儼燃滿足的笑了,是那種無論想要什麼,都會有人偏袒和縱容的得意。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溫言跟前,露出恣意的笑:「

聽到了嗎?他說,「當然好。」儼燃故意加重了語氣,又顯得有些為難,「他的好意,我可不想拒絕,只能麻煩你了。」

氣氛變得詭異,儼燃一臉挑釁,溫言沉默不語,白筱有些尷尬的僵在那裡,摸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燈光通透的獨立化妝間里,儼燃姿態閑適的坐在椅子上,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擦得明凈的鏡面,卻不是看著鏡中的自己,而是盯著溫言。

溫言在化妝台上隨意翻找出幾樣化妝工具,儼燃開口提要求。

「你該知道,有資格在我這張臉上塗抹的人,都是國際最頂尖的一流化妝師,他們都具有極高的藝術造詣,美學素養,化妝技法高超,但即便是得到認可與口碑的化妝大師,有著對美感的獨特見解,也必須要根據我的要求,化出我所希望看到的樣子,就算你不是專業的,對我的要求未必理解到位,也不能隨心所欲,想怎麼化就怎麼化,如果你做的不好,以後就不要出去賣弄,更沒有資格在別人面前自詡是化妝師。」

儼燃說著頓了下,看著溫言將她散落的頭髮隨意挽起,似乎準備開始了。

「首先,我不喜歡濃妝艷抹,也不喜歡素麵朝天,以妝示人是起碼的禮貌,但怎麼化,化出什麼樣的感覺,要配合我每一場戲的具體要求,這一場人物角色的處境很難堪,環境艱苦,但我不喜歡看到鏡頭裡的自己太過狼狽,我需要看起來既艱難萬分,模樣頹唐,又堅韌無比,意志不屈,有著讓人讚歎和憐惜的美,所以底妝不要太厚,粉不要過多,我喜歡濃眉,至於嘴唇,不要太艷,但也不能看不出一點妝感……」

儼燃喋喋不休,溫言卻從始至終一句話沒說,儼燃皺了皺眉,有些生氣的問:「我說這麼多,你記住了嗎?」

溫言擺正儼燃的臉,用那雙自帶量尺的眼睛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一番,然後開始動作,靈巧的手在她明艷的臉上蝶翼一般跳躍舞動

,聽她這麼問,淡淡的說了句:「沒有。」

「……」

溫言面無表情,手中的動作沒停,她不急不徐,從容又泰然自若的專註著手裡的工作,完全把儼燃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儼燃感到心頭一股無名之火蹭的冒出來,正要發作,卻被溫言按住肩膀,迫使她坐下。

「儼小姐。」溫言按著儼燃因為氣憤而聳動的肩膀,平靜地說,「我給每一個人化妝,都源於我對這個人以及她所要詮釋角色的認知和理解,所以我給你勾畫出的這張臉譜,或許不合你意,但卻是我所認為最適合你的樣子,如果儼小姐不認同,可以另請高明。」

儼燃愣了愣,有些難以理解的看著溫言,她的目光很平靜,眼裡也沒有不屑或是取笑的意味,而是十分認真的看著她。儼燃覺得,自己剛剛的舉動似乎有些幼稚可笑了,於是怒火和焦躁隨著心緒的平復慢慢冷卻,她挑動那雙比夏日的太陽還濃烈幾分的眉眼,嘴角浮現笑意:「是嗎?我倒想知道,你對我的認知和理解是怎樣的?」

溫言也笑了:「儼小姐放心,總之不是悍婦或是小丑一類的,在我看來,儼小姐還是有些端莊樣子的!」

儼燃濃眉一挑:「有些?」

溫言嘴角的笑意陡然更深,卻沒答話。儼燃沉默了下,突然有些不以為意的笑了,那笑容有些驕奢,有些傲慢:「其實你怎樣看我不重要,出道五年,我儼燃就是在無數的質疑聲中走過來的,人們說什麼的都有,再難聽的我也聽過,但我不在乎,不在乎她們說什麼,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因為無論她們怎麼說我,我還是走到了這裡,並且,我相信只要我肯付出,肯努力,就走的越快,離他們越遠,這些聲音就會越來越小,總有一天,當我站在別人爬不到的那個位置,這些聲音,我就再也聽不到了!」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平靜的說著,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反而有些篤定和驕傲的樣子。

與此同時,溫言手中的粉刷在儼燃臉上做個了漂亮的收尾,然後她看著那張臉真誠微笑:「可以了。」

儼燃有些失神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好一會兒,淡淡的說了三個字:「還不錯。」

溫言簡單收拾了下化妝台:「你該上場了。」

儼燃對著鏡子理了下頭髮:「還有時間,叫造型師過來幫我把頭髮弄一弄。」說著又看了看溫言,「我儼燃不是白拿別人東西的人,你幫我化妝,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溫言沉靜的目光驀地一亮,想了下,有些試探的問:「儼小姐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你問。」

溫言看著那張精緻到毫無瑕疵的臉,平靜問道:「你和顧珩,什麼時候結婚?」

儼燃凝在唇角的笑驀地頓住,呆愣了好一會兒,有些不自然的答:「還太早了,我現在正處於事業上升期,還沒打算。」

溫言嘴唇動了動,卻不再說話,只是眼底眸光一黯。

儼燃準確無誤的捕捉到她眼中神色,有些納悶:「怎麼,你好像很失望似的,你就這麼想我和顧珩結婚?」儼燃揚起下巴,看著溫言垂下的眼眸和她企圖藏在眼裡的含糊和閃爍,不解道,「溫言,為什麼?」

「沒什麼想或不想。」溫言抬高了眼眸,「只是如果儼小姐不介意,等到你決定和他結婚的那一天,還請告訴一聲。」

儼燃微微眯了眼睛,那抹張揚笑意重新綻開:「怎麼,你要送我一份大禮?」

溫言回她以笑:「有何不可?」

儼燃哈哈大笑:「好啊,那我真要拭目以待,溫言,你真是個有趣的人,真的,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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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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