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困惑

去年，父親前往山東濟南參加三大世家一年一度的碰頭會，回來后才發現中了傳說名為「蝕元」的慢性毒藥。

中「蝕元」之毒者，當時並無異狀，三個月後，毒性漸漸發作，先是內力盡失，而後病魔侵體，藥石無效，不用兩年，性命必失。這種毒藥江湖中極少見人使用，如何解，也難尋知曉者，而解藥——據說沒有。因此，中「蝕元」，無異於等死。

父親莫名中毒，誰人下的毒手？南宮汐疑慮重重，幾番猜測，畢竟無憑無據，終至無果，而父親，眼見日日衰竭，一年已過，他的生命……還有多長？

每每思及此，南宮汐心痛如絞。八年前，也就是她十歲那年，母親生弟弟南宮澤，難產，弟弟生下來了，母親就此仙逝，父親續弦，繼母是無錫人。父親雖然續弦，卻依然愛她若珍寶，不曾有半分薄待，就連與繼母產生嫌隙，也總是向著她。父親遭此命劫，原本已是令她苦痛憂凄，如今無焰宮副宮主宗政恕暴卒在家裏，又不知會生出怎樣的劫難？

或許，都是因為她……

東方龍的四兒子東方滄浪從前年起就不斷上門求親，她拒絕得都煩了，料想不到的是，今年，無焰宮的副宮主宗政恕竟然也來湊熱鬧，還與東方滄浪撞在一路。

無焰宮崛起后，很快在中北部扎穩根基，勢力直追以東方龍為首的三大世家，雖然目前尚無逼取甚至侵吞三大世家的動向，東方龍卻不敢掉以輕心，早已將之列為心腹大患，對此，南宮西門兩傢俱有所意會，不會平白無故與無焰宮結交。只是，並非封疆自固便足以無是非風波。南宮世家無意沾上無焰宮，無焰宮的副宮主宗政恕卻主動上門，並且，試圖將關係拉得無比切近——結親。南宮世家當然不可能應承宗政恕的求親，但東方龍那邊怎麼想，可就難說……瞧罷！現在禍端不就橫亘在前了么？

宗政恕死了！

無焰宮的崛起離不開兩位宮主——正宮主淳于璽、副宮主宗政恕的統領。不過，淳于璽名為正宮主，在江湖上卻只聞其名，從不見人出頭露面，甚至他長什麼樣，也沒人說得出個所以然，以至令人懷疑他根本只是個傀儡。至於宗政恕，無焰宮能夠在江湖中闖出名號來，他絕對是首屈一指的大功臣。此人武功高強，在搶地盤，並門派的戰鬥中身先士卒，為無焰宮立下汗馬功勞，遠比淳于璽威名遠揚。

這樣一個武功高強、聲名赫赫的人物，死在南宮世家，死在「止善刀法」之下。無焰宮在江湖上行事以手段狠絕出名，這個梁子，結定了。

「別擔心！對了，汐兒，你二娘日前曾說，意欲攜帶你弟弟妹妹回一趟無錫老家，莊裏死了人，出去避一避諱氣也好，你劍法小成，就護持你二娘與弟妹們，回一趟無錫吧！」

當時，父親這樣對她說，這樣安排。

「爹，我不離開你，我不能在這時候離開爹……」

「爹雖然沒了武功，但莊裏這許多弟子、人手，你還怕爹無人照料？不用擔心！」

「爹，我不放心……」

「去吧！你弟弟妹妹年紀小，你二娘性子躁，有你陪他們前往，爹在家裏才能安心。去吧，別教爹憂心！」

「……好罷！我把二娘和弟妹送到無錫就回來。」

她妥協了，一別，便與父親天人永隔。

從父親房間退出，迎面撞上東方滄浪。

「南宮妹妹，我有重要的話告訴……宗政恕真的不是我殺的，我東方滄浪坦坦蕩蕩，若是我做的，絕不畏首畏尾。」

「東方四少爺，宗政恕雖然死在止善刀法下……沒人說是你殺的！」

「南宮妹妹不生誤會自然是好的，無焰宮那些人卻不信呵！宗政恕死了，他們匆忙抬了屍首就跑，還摞下話來，說是回頭找我們東方世家算賬，這不是賴我們東方家的人殺了宗政恕是什麼？憑白污賴東方世家的人，本少爺是可忍孰不可忍……」

「無焰宮的人走了？」

「走了！攔都攔不住，看樣子回去搬救兵來着，不定哪天就尋上我們東方家的晦氣，我得趕緊回家向我爹稟明，叫爹及早做安排。南宮妹妹，我來找你，便是要向你告別，待這事情完結后……哦哦哦，對了，無焰宮的人心狠手辣，宗政恕死在你們莊裏，我們三家聯盟，我瞧他們決計不會放過你們家，不如南宮妹妹你收拾收拾，跟滄浪大哥一起去濟南，到了濟南，有我爹在，有我們東方家的人在，無焰宮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東方四少爺的好意南宮汐心領了，無焰宮的人神出鬼沒，不耽擱您趕路回家，您慢走，不送！」

她撇下東方滄浪，走到原先用來招待宗政恕的住處。她細細查問僕役，得知宗政恕死在自己的睡房裏，是他的隨從發現的，死亡時間估算在凌晨，屍身於胸口處中一刀——致命一刀。

那一刀，是「止善刀法」中威懾力極強的一式：穿雲破霧。

「穿雲破霧」殺人時有個特點，落刀時刀尖必定劈在心口處，劈中對方后巧施腕力，將刀尖繼續往裏送，深入胸膛，穿透心臟，中刀者必死無疑——所以，宗政恕死了。

從致宗政恕死的刀法來看，殺他的人應該是東方世家的人沒錯，但，東方滄浪那個浮滑子弟未必是驍勇善斗的宗政恕的對手，難道說，東方世家還另外有高手暗中潛伏在這裏相機行事？東方龍一直忌諱「無焰宮」，暗中跟蹤對方人馬，剪除對方高手，折斷對方羽翼，削弱對方實力，極有可能是他做的……如此明張目膽在她家裏殺無焰宮的人，想來東方龍已經決定公開與無焰宮為敵，兩下里勢不兩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