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火

又是一場大火，這回，燒的是五裏外的南宮世家別院。

「天啊！這是不要人活了么……」韋氏哭哭啼啼，絕望無奈。她接到丈夫的死訊后立刻趕回來，剛辦完喪事，尚未從悲痛中緩過氣兒，一場火又燒掉了最後的棲身之所。

火起於夜半，院裏的人大多好夢酣暢，萬幸南宮汐輾轉反側，及時發出火警，眾人從睡夢中驚醒，狼狽逃出火場，還好無大傷亡，可惜所有財物俱化為青煙，昔日赫赫武林世家，如今落到居無所的窘迫之境。惟一值得安慰的是：田產尚地，家人不至於為溫飽憂戚。但，如何安置門下眾多弟子，卻是當前棘手問題。

恰在此時，前來弔唁南宮起的的東方龍以聯盟首腦的身份做了一項提議：三大世家本是三位一體，如今南宮世家遭遇劫難，東方世家完全可以提供庇護，轉投東方門下的南宮弟子，一視同仁。

南宮世家沒了莊主，根基也毀了，樹倒獼猴散，人往高處走，大樹底下好乘涼，南宮汐無意也無法阻攔。

南宮世家，就這麼沒落了。

沒落之後的南宮世家，當然再不能與東方、西門同日而言，而曾經高傲得難以望其項背的南宮大小姐，對此刻的東方滄浪而言，追逐的距離也急遽縮短。

南宮汐坐在堤岸上邊，折一枝楊柳，摘下一片片葉子，丟進湖裏。

葉子浮在湖面上，隨波逐流。

生命無常，亦如葉子……

東方滄浪的臉突然湊到南宮汐眼前，「南宮妹妹好興緻……」

南宮汐靜靜地看着眼前不足一尺的面孔：青白皮膚、毛毛眼、厚嘴唇，不是不夠俊，但是，沒有令她想看第二眼的渴望。

須臾，東方滄浪在她的目光下訕訕地縮回俊俏的臉，在她身旁坐下，一面坐一面說：「南宮妹妹，南宮叔叔這一去，滄浪大哥感同身受，痛不欲生，你年紀輕，南宮兄弟也才八歲，日後，你們一家孤兒寡母，沒個男人撐著，如何是好？滄浪大哥每每想到這些，就為你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只要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滄浪大哥便是拼着命也……南宮妹妹，你去哪裏？」

南宮汐指了指前方新蓋的草屋，「快午時了，我要給二娘、弟弟、妹妹做飯，此處風光絕好，東方四少爺慢慢欣賞！」

然後點點頭，向草屋走去。

東方滄浪跳起來，追上前，一把扯住南宮汐左邊衣袖，笑嘻嘻討好：「南宮妹妹何等嬌貴的身子，生來便應該給人服侍，燒火做飯的事怎能由你去做？」

南宮汐抽抽自己的衣袖，抽不回來，心底不由得惱怒，「我不用做，莫非東方四少爺做？」

東方滄浪還在笑，「我家奴僕眾多，叫個人燒火做飯豈非輕而易舉？南宮妹妹且歇著，這種侍候人的事，我叫個人替你做就好，若南宮妹妹願意去我家，別說叫一個人侍候，便是叫上十個八個，也是可以的……」

「放手！」南宮汐瞪着緊拽自己衣袖不放的手，右手按住纏在腰間的軟劍，聲音冰冷。

「不放！除非南宮妹妹肯答應……」

「滄浪，不可對南宮姑娘放肆！」

一聲突兀而威嚴的低喝。

「爹，你來了？」東方滄浪看過去，叫一聲，悻悻地放開南宮汐的衣袖。

「退下，我有話與南宮姑娘談。」東方龍跨著穩健的步伐，走到南宮汐面前，他的身邊，跟着一個儒生打扮的男子，約摸三十歲的年紀，一雙眼眸深沉難測，全無儒生酸腐氣息。

南宮汐的目光在儒生身上稍事停留，便轉向東方龍。東方龍個子中等，瘦削，一雙眼睛總是平和地微微眯著，沒人瞧得出他的深淺，走在大街上，任誰也不會想到，他——就是當今武林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