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醜人多作怪

第六十四章 醜人多作怪

雖然皇帝曾經絞盡腦汁想方設法地掩飾貴妃娘娘的真正身份,但是幾乎朝野臣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貴妃娘娘其實是皇帝的兒媳婦,她是十八皇子——壽王的媳婦兒。

皇帝原本非常寵幸壽王的母親——武惠妃。可惜武惠妃短命,她去世后,皇帝再也找不到那麼稱心如意的女人了。寂寞難耐之後,他終於忍不住把武惠妃的兒媳婦變成了自己的媳婦兒。

長安有許多老百姓猜測:恐怕武惠妃去世之前皇上就已經看中這個兒媳婦了,只是礙著媳婦兒武惠妃的面子不好下手而已,武惠妃歸天,皇上說不定正求之不得呢。

公公偷兒媳婦,這種事情民間也不是沒有,但是公公再垂涎兒媳婦也只能偷偷情嘛。可是皇帝就不同了,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既然全天下的人都是皇帝的奴隸,那麼兒媳婦自然也算他的奴隸了,主人寵幸奴隸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一個人太有權有勢了,難免會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來。所以皇帝不屑於像普通老百姓一樣偷情,喜歡這個女人他就要光明正大的娶。

安思順和光弼他們雖然遠在邊疆,但是自古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皇上霸佔兒媳婦!這樣的傳聞真是說多刺激就有多刺激啊。簡直比戰場上的鼓角之聲更震聾發憒。一傳十,十傳百,到處津津樂道沸沸揚揚的,恐怕還不到半個月,遠在千里之外的河西的將士們就都聽說這醜聞了。而且繪聲繪色的,完全是情景再現啊,就像親眼目睹的一般。光弼甚至懷疑:恐怕當事人的經歷還沒傳聞的那麼詳細呢。

皇上和貴妃娘娘本來是神聖莊嚴高不可攀的,可是有了醜聞做鋪墊,在普通人的心裡他們就沒那麼神聖高貴了。甚至當他們走到面前的時候,光弼發現自己看他們的目光也沒那麼敬畏了。

當臣子不再敬畏的時候,皇帝的排場再大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了。光弼隨著眾人跪接聖駕,同時以挑剔的眼光盯著「當今聖上」和貴妃娘娘。

當今聖上已兩鬃斑白了,臉上也出現了好幾個大大的老年斑,臉上的肌肉早就松馳了,額上的皺紋深深的,反正怎麼看怎麼像一個糟老頭兒。

可是貴妃娘娘卻是豐華正茂。身材那個豐滿啊,臉蛋兒那個粉嫩啊,聲音那個動聽啊,衣服那個好看啊。你很難想象這麼美麗的女子也是像你一樣吃五穀雜糧長大的。她美得就像古人筆下吸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真是越看越迷人!難怪民間有人傳言貴妃娘娘是月里嫦娥下凡投胎的呢。

老夫少妻站在一塊兒,叫人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這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光弼在心中嘆惜一聲,隨即又被自己給驚到了:他剛剛居然把當今聖上比喻為牛糞?

雖然只是腹誹而已,可是這樣評價當今聖上,也夠大不敬的了。他一個做臣子的,竟然敢如此瞧不起自己的皇上!而且還是開創了空前的盛世、讓千千萬萬不同種族的唐人都過上了幸福日子的英明神武的皇上!這太不像話了。

光弼在心裡將自己責備了無數遍,然後又認真仔細地尋找皇上值得讓他敬畏的地方,可是看來看去,越看皇上怎麼就越像一個昏君、庸君呢?

在大伙兒都去參拜皇帝的時候,大胖子安祿山卻突兀地走到貴妃娘娘面前,他雙膝一屈,身子一矮,那氣勢猶如山崩了。安祿山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微臣安祿山參見貴妃娘娘,祝貴妃娘娘永遠像現在這麼年輕、漂亮。」

安祿山的行動又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他身上了。這傢伙腦子沒進水吧?怎麼不參拜皇上倒去參拜貴妃娘娘了?

女人都愛漂亮,美女也不例外。貴妃娘娘聽到祝她永遠年輕漂亮的話,她笑得那個開心啊,就像迎風怒放的牡丹花一樣燦爛。貴妃娘娘伸手做了個攙扶的姿勢,連聲道:「沒想到你這胖子人雖然長得難看,說話倒是挺可愛的。」

安祿山半點也不尷尬,粗著嗓門笑哈哈的道:「沒辦法,我這臉是爹娘給的,他們不像貴妃娘娘的爹娘那麼好看,所以只能生出我這麼丑的兒子來。」

「瞧你這話說的。」貴妃娘娘笑著問他,「難不成你還見過我的父母?」

安祿山搖頭道:「祿山是偏僻地方的胡人,哪裡有機會見到貴妃娘娘的父母啊。不過,貴妃娘娘長得這麼好看,貴妃娘娘的父母想當然也是好看的。」

安祿山對著貴妃娘娘又磕了一個頭,然後站起身來,走到皇帝面前,拜倒在地,大聲道:「微臣安祿山見過皇上,恭祝皇上萬壽無僵。」

「免禮平身吧。」雖然安祿山把他這個做皇帝的晾在一邊都快半天了,皇帝倒不惱火,反而頗有興趣地盯著安祿山看了又看,含笑問道:「祿山為什麼要先參拜貴妃娘娘啊?」

安祿山搔了搔頭,胖胖的臉笑得相當憨厚,「因為祿山是胡人啊,胡人都是先母後父的。在祿山心裡,皇上就是祿山的父親,貴妃娘娘是祿山的母親,祿山當然要先參拜母親啊。」

貴妃娘娘笑得花枝亂顫,道:「啊喲不得了,我什麼時候蹦出這麼大個兒子來了?」

安祿山打蛇隨棍上,貴妃娘娘一句戲言才出口,他立即又跪倒在貴妃娘娘腳下磕頭道:「娘娘居然願意認安祿山這個兒子,祿山三生有幸啊。母親在上,請受兒子一拜。」

「真是個乖兒子。」貴妃娘娘笑得似乎腿都軟了,她半倚在皇帝身上,揮著手絹兒道:「起來吧起來吧。」

皇帝也笑道:「祿山,看來娘娘蠻喜歡你這個丑兒子的,從此你就是娘娘的乾兒子了。不過,這儀式不能這麼草率啊......」皇帝沉吟了一下,轉頭對高力士道:「這事交給你了,你一回去就找欽天監擇個黃道吉日,再辦一個隆重的典禮讓貴妃娘娘認乾兒子吧。」

高力士微微躬身,道聲「遵命」。皇帝又對哥舒翰和安思順笑道:「兩位愛卿難得來京城一趟,你們也多留兩天,跟著湊個熱鬧吧。」

因為皇帝和貴妃娘娘的參與,宴會又變得熱鬧起來。席間,安祿山毫無顧忌地講他第一次進京所鬧的笑話,真是醜態百出,直把皇帝和貴妃娘娘樂得合不攏嘴。

光弼嫌惡得要命,他早就想摔筷子走人了,但是皇帝和貴妃娘娘都興緻勃勃的,他一個做臣子的總不能掃他們的興吧?

光弼悄悄地留意安思順和哥舒翰,這兩個人雖然一直陪著哈哈直樂,但他們臉上卻時不時的浮起焦躁之色。光弼可以肯定:這兩位節度使都有點不耐煩聽笑話了。

好在皇帝年紀大了,精力不像貴妃娘娘那麼旺盛,約莫一個多時辰后,皇帝忽然打了個哈欠,高力士和貴妃娘娘慌忙攙著他站起身來。皇帝揮了揮手,道:「朕今兒有點累了,先散了吧,改日再聚。」

終於熬到席散,哥舒翰和安思順都如逢大赦,兩人立馬精神起來,趕緊率領眾人恭送皇上和貴妃娘娘回去休息。

一行人出了大明宮,安思順臉上的笑容頓時跑得無影無蹤,他低低的哼了一聲,「自古醜人多作怪。」

一聽這話,光弼和安思義都笑了起來,原來節度使的忍耐也早就到了極限了。

眾人回到驛館,感覺居然都有點乏了。光弼在驛館大堂供人休息的胡床上一屁股坐了下來,感慨道:「這什麼破宴會,倒比上戰場還累。」

驛館大堂里安安靜靜的,安思義看看左右就他們三個人了,他走近安思順,小聲問道:「節度使,那傢伙已經位極人臣了,他還醜態百出挖空心思的討好貴妃娘娘和皇上,你看他究竟想幹什麼?」

安思順也在光弼身邊坐了下來,安思義緊跟著落座。安思順似乎同樣疑惑,緩緩的道:「論理說那傢伙富貴已極,幾乎沒有可能再高升了。」他沉思了一會兒,忽然道:「莫非他也想出將入相?」

忽聞此言,光弼和安思義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他們沒聽錯吧?

「恐怕他還真是沖著宰相之位而來的。」安思順沉吟道:「李林甫已經老了,漸漸的精力不濟,連楊國忠都鬥不過了,退位讓賢是遲早的事。」

「可是安祿山......」光弼不可置信地瞪著安思順,安思義也感覺不可思議,兩人幾乎同時反對道:「他也能當宰相?」

「如今這世道......」安思順嘆了口氣,說:「一切皆有可能。」

「他也想當宰相!我看是異想天開。」光弼鄙夷地哼了一聲,道:「那傢伙恐怕斗大的字都認不出一籮筐。咱先不說他不學無術吧。你就看看他那鬼樣子,一張臉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大肚子挺得比懷胎九月的孕婦還高。這樣的傢伙坐到文武百官的最前面,恐怕四夷使節都得笑話我們大唐無人。」

「那傢伙的外貌確實是個致命傷。」安思順沉吟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皇上更不能例外。就說前宰相張九齡大人吧,張大人不僅滿腹才氣而且風度翩翩,皇上對他欣賞得要命,甚至為他創造出一個名詞來:九齡風度。後來皇上雖然罷了張大人的宰相之位,可是選官的時候他還是動不動就問『可有九齡風度』?可見他非常希望再出現一位像張大人一樣有氣質的人來。照此推測,皇帝再喜歡安祿山也不過是把他當個小丑養著,就像戲子也可以哄他開心一樣。安祿山想靠著這些手段爬到宰相寶座上去,恐怕是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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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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