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李楷洛退隱
這是一個假日,雖然不用去軍營,光弼還是照例一早爬起床來,他迅速把自己收拾整齊了。天剛拂曉,他打算騎馬出去打打獵活動活動再回家吃早餐。
光弼經過堂屋的時候,李夫人正端著一杯水愁眉苦臉的從廚房出來。光弼一愣,問道:「母親,怎麼您也起這麼早?」
光弼的親生母親是契丹人,過世很早。現在的這位李夫人,是他弟弟李光進的親生母親。她是李楷洛在光弼的母親過世后娶的漢家女子,所以光弼對她既恭敬又客氣。
李夫人抬頭看了光弼一眼,嘆道:「你爹咳個不停,我給他端杯水潤潤喉。」
光弼吃了一驚,「爹的身體應該沒事吧?」
「不知道。」李夫人搖了搖頭,說:「人老了,總是難免有這樣那樣的毛病的。」
「我去叫大夫來看看。」光弼話音剛落,人就跑得沒影兒了。他到馬廄牽了馬出門,直奔街上的醫館而去。
天剛蒙蒙亮,醫館的門還關著,光弼扣著門上的銅環把那大門敲得山響。過了好久他才聽到了腳步聲,醫館的大門開了一條縫,一個童兒揉著惺忪的睡眼探出頭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光弼道:「小兄弟,我爹病了,趕緊叫你師父去看看吧。」
那童兒又揉了揉眼睛,道:「師父還沒起床呢,你等一會兒再來吧。」
光弼懇求道:「救人如救火嘛。小兄弟,你幫個忙,去把你師父叫起來吧。」
童兒遲疑了一下,道聲「你等一等」就扭頭回去了。
光弼又等了半晌,天漸漸的亮了起來。醫館的大門終於再次打開,一位五六十歲的老大夫走了出來。
光弼對老大夫說聲「得罪」,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迅疾無比地將他抱了起來,放上馬背,自己也跟著翻身跳上馬,然後叮嚀道:「大夫,您坐好。」
老大夫體諒地搖頭笑了一下,道:「小夥子身手好快。」
光弼載著大夫驅馬回到家,李夫人接了出來,帶著大夫前往她和李楷洛的卧室。光弼也跟了過去,隔老遠就聽見他爹又咳了兩聲。
光弼擔憂地望了望母親,聽到李楷洛那兩聲咳嗽,李夫人步子明顯的急了起來,帶著大夫匆匆進入卧室。
李楷洛的臉色不是很好,不過還算精神,並不像一般病人那麼憔悴,看來不是很嚴重,也不是什麼急病。光弼從聽到父親生病後,忙忙碌碌直到這時才算見到他的面,見父親沒什麼大毛病,原本的擔憂倒去了一半。
大夫望聞問切一番,然後開了方子。光弼拿起方子仔細看了看,大夫開的都是些潤喉清火的普通藥物,劑量也不重。
光弼捏著方子問道:「大夫,我爹他沒大礙吧?」
大夫回道:「有些肺熱,沒有什麼大礙,不過要多將養些時日。」
光弼拿了方子去抓藥,葯很快就抓來了,光弼跑到廚房,再三交待廚娘之後,他就站在一邊看著廚娘熬藥。
廚娘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終於忍不住說:「大公子,這裡交給我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光弼道:「沒關係,你忙你的,我就看看。」
他其實是不放心,熬藥畢竟不比做飯,那關係到他父親的身體健康。光弼看了一會之後,就捲起衣袖親自上陣燒火。
燒火熬藥其實比做飯要簡單得多,只要肯用心,很快就能上手,光弼當天就學會了熬藥。他父親的身體要長期將養,他不能將父親的健康交到別人手上,他要自己掌握著。
李楷洛這一病,他一家子人忙忙亂亂的快到中午才算吃上了早餐。老頭兒喝過葯后,咳嗽聲已漸漸小了許多,也沒早晨那麼頻繁了。
午餐過後,李楷洛就叫光弼給他準備筆墨紙硯,光弼給父親磨好墨,老頭兒坐到書桌前提筆寫了起來。
光弼垂手在他身後侍候著,隨口問道:「爹,你要做什麼呢?」
李楷洛回身在兒子身上拍了一下,說:「爹老了,你已成人,我也沒必要再在軍隊里累死累活了。」
光弼「哦」了一聲,李楷洛道:「我要辭掉官職回家好好休養。以後咱們家就靠你了。光弼,你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呢,你要給爹爭氣呀。」
李楷洛的辭呈遞出去后,范陽、平盧節度使張守珪奏請朝廷讓安祿山暫且代理平盧知留後事。
得到這個消息,李楷洛真是大吃一驚。接替他的人居然是安祿山!不過四年不見,安祿山已經混得風生水起了。雖然現在只是暫時代理,還沒有被正式任命,但那傢伙既然已經走到這個位置上來了,正式任命恐怕也只是遲早的問題。
李楷洛原本挺不把安祿山當一回事的,但是張守珪的這個人事安排太出乎意外了,讓他不得不對安祿山另眼相看。
安祿山就要走馬上任,李楷洛憂心忡忡的叮嚀兒子,「安祿山以前貪污了國家無數牲口,一個德行那麼糟糕的傢伙,四年就身居高位了,這裡面的水深著呢。光弼,在他的手下做事,你要小心提防他啊。」
安祿山犯案的時候,光弼雖然年少,卻也能分辯是非曲直了。對於安祿山的為人他是相當不屑的。而且他親眼見過安祿山的本領,雖然也算不錯,但是很明顯的連薛嵩都不如。不過四年的時間,安祿山居然就要爬到他父親那樣的高位上去,這裡面沒有貓膩才怪呢。
安祿山風風光光的回到了平盧,大白胖子穿著華貴的紫色的官服,居然也人模人樣威風八面了。昔日曾經得罪過他的候希逸、李懷玉、董秦、田神功等人都惴惴不安,大伙兒小心翼翼的拍他的馬屁。
安祿山倒也大方,只要這些人不故意揭他的舊瘡疤,而且對他恭恭敬敬的,他也樂得不計較。
反正他要跟這些人長期共事的,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他總不能一氣兒把這麼多人全一鍋燴了吧?就算要報復他們,那也得尋找時機一個一個悄沒聲兒的除掉。要不然,冒冒失失行事,一定會弄出亂子的。
他現在是新官上任,就算不燒三把火,也不能還沒坐穩就捅漏子呀。他在范陽能把張守珪哄得飄飄然的,能與薛嵩、張獻誠等人和平相處。如今來到平盧了,要安撫住候希逸等幾個小將,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安祿山想得簡單,跟眾人周旋起來也得心應手。可是不久他就發現:對於李光弼,他幾乎沒轍,這個少年似乎有點不識時務不知進退呢,偏偏他還是前任平盧知留後事的兒子,在軍中已頗有點聲望了。他該如何對付這個少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