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恰年少輕狂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就過了四年，光弼的個子飛一樣地躥了起來，如今的他已將近八尺了，身高早就超過了他所仰慕的郭子儀。
光弼整了整身上的甲衣，看著鏡中玉樹臨風的自己躊躇滿志。李楷洛在身後叫他，「該出發了。」
父子二人騎馬出門往軍營方向進發，天剛蒙蒙亮，曉風還帶著絲絲寒氣，吹在臉上讓人更加神清氣爽。
四年下來，光弼從一個小兵起步，憑著自己的本領一步一個台階的博得了左衛郎將職務。如果不是他的父親李楷洛故意打壓，他應該會升得更高。
因為兒子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事，李楷洛怕別人背後說閑話，所以對自己的兒子總是比別的軍人更加苛刻。
光弼帶著三十個騎兵在奚漢邊境上巡邏，當他鳴金集合隊伍回營的時候，兩個騎兵慌慌張張地奔了過來。兩人都衣甲不整神情狼狽。
光弼神色一凜，問道：「怎麼回事？」
一個騎兵氣喘吁吁的回道：「我們遇到了三個奚兒，跟他們產生了衝突，奚兒在一瞬間就射殺了我們六個同伴，我倆見機得快，總算逃了回來。」
瞬間射殺六人！光弼皺眉道：「那一定是射鵰手了。他們在哪個方位？我去會會他們。」
射鵰手指的是神射手，光弼聽到對方箭法那麼高超，他就忍不住心癢難熬。
光弼單人獨馬往那兩個巡邏兵指點的方向追了過去。約莫一炷香功夫，前方果然出現了三個人影，一看裝束就知道是奚人了。光弼摘下背上的弓，取出箭來，縱馬飛奔而去。
三個奚兒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發現只有一個唐將追殺而來，三人同時泛起輕蔑的笑容，最中間的一個哈哈大笑著開弓放了一箭。
光弼見機得快，身子瞬間後仰貼著馬背，一支箭已從他頭頂飛掠過去。
光弼迅速坐穩，口中一聲暴喝，手裡的弓已被他拉開，他「嗖嗖嗖」連珠般的放了三箭。箭走如流星，最中間的一個奚兒應弦而倒，哼都沒來得哼一聲，另外兩個奚兒放的兩支箭都不偏不倚地撞上光弼發射出去的箭，無聲無息的落在地上。
雖然奚族是個馬背上的民族，族中射鵰手不少，但能達到對面的唐將這般快、狠、准境界的恐怕還沒有！兩個奚兒愣了一瞬，發聲喊，吆喝著急急奔逃。他們騎術異常精湛，為了防止光弼放箭，兩人幾乎同時鑽到了馬肚子底下，不約而同的都只留了一隻腳鉤在馬背上。
光弼又催馬追了過去，喝道：「哪裡逃！」
光弼這麼一吆喝，兩個奚兒逃得更快了，光弼驅馬急追不舍。
如此追趕了一程，光弼忽然瞥見前方有旌旗招展，他吃了一驚，兩個奚兒已朝著旌旗所在的方向賓士而去。
光弼放慢馬速，定睛看了一下。好傢夥，前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奚族騎兵！他一時好勝，追得太快太急，竟然一直追到人家的軍營來了。
怎麼辦？這個時候逃跑是來不及的，如果落到奚人手裡他這輩子就都玩完了。
光弼心念電轉間，已經計上心來。他把馬速放得更慢，故意又追趕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停了下來。
現在他和奚人的軍營已經非常接近了，雙方面目清晰可見。約莫有五百名奚人抄起武器紛紛上馬追來。
光弼大大方方地朝他們吹了一個口哨，然後撥轉馬頭，倒騎在馬背上面對著他們，一手拿弓一手拿箭慢騰騰地往回走。
光弼的鎮靜、瀟洒讓追趕過來的奚人驚疑不定，他們也慢慢的跟在後面，既不甘心放他走了，又害怕這個唐將使的是誘敵之計。
光弼哈哈大笑幾聲，又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朗聲道：「來吧。」
五百名奚族騎兵不緊不慢地緊追在光弼後面，光弼連馬韁繩都懶得掌控了，他身子往後一仰，乾脆仰面朝天躺在馬背上信馬由韁而行。
光弼追殺兩個射鵰手而來的時候其快如風，回去只覺其慢無比，彷彿永遠也回不到大唐邊界。他心中雖然有點焦躁，臉上神色卻冷靜無比。這個時候，只要他稍稍露出一絲怯意，對方就會蜂擁而來。
真是麻桿打狼——兩頭怕，奚人追得越遠心中就越發毛。他們緊張地注視著周圍的絲絲風吹草動，似乎那裡隨時會有無數唐軍吶喊著衝殺出來一般。
雙方僵持了一程，漸漸已接近大唐邊界了，奚人們終於停止了追趕，為首的幾人交頭接耳一番，撥轉馬頭悻悻地走了。
光弼也鬆了口氣，好險！今兒真是太輕狂了。如果那些追逐者中有一個稍稍毛躁一點的，衝殺過來，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以後一定要戒驕戒躁。今天這樣的錯誤絕對不能再犯了。光弼這樣警告自己。
躺在馬背上，天空似乎比平時更好看。蔚藍的天幕，幾朵白雲點綴其間。光弼揉了揉眼睛，伸了一個懶腰，坐起身來，驅馬迅速往巡邏兵集合的地點飛奔而去。
光弼半天不回，巡邏兵們早已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了，望眼欲穿半天，好不容易看到他的身影，眾人一齊擁了過來，七嘴八舌詢問著。
光弼倒也沒有隱瞞，說：「我一時大意，追到人家的軍營附近了。」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光弼如此這般將經過告訴了他們，然後叮嚀道：「別讓我爹知道了。」
「來不及了。」一個急性子的巡邏兵苦著臉道：「你半天不回，我們一著急，就派人回去稟報知留後事大人了。」
「什麼？」
光弼吃了一驚，正打算再問呢，身後已傳來一聲怒喝：「李光弼。」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光弼愁眉苦臉應了一聲，轉過身來。
李楷洛已領著數百軍士飛奔而來，看到光弼毫髮無傷，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眾軍士們勒住馬，李楷洛直奔到光弼面前，他沒有下馬，當著所有人的面，老頭兒直接揚掌「噼噼啪啪」扇了兒子幾耳光，然後厲聲道：「孤身犯險，罰俸一月。」
光弼摸著火辣辣的臉，嘀咕道：「爹，你都沒讓我留過一個錢，罰我的薪俸不就是跟你自己的錢過不去？」
圍得較近的看熱鬧的軍士們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楷洛板著臉，沉聲道：「如有再犯，杖責六十。」
光弼不敢再哼聲了，六十軍杖，那是要傷筋動骨的。不過，他也絕無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李楷洛懲罰兒子的時候並不知道兒子已經在鬼門關里轉了一圈，他是心疼兒子，捨不得體罰他，所以選擇了罰俸。等到後來聽說了兒子的遭遇，老頭兒后驚后怕的同時，又有點後悔沒有杖責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