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魚兒上了鉤
第二天，子儀和錢工三呆在客棧里耐心等待央金梅朵前來自投羅網，哪料到他們等了半天，連吐蕃公主的影兒也沒見到。
眼看就要吃午飯了，吐蕃公主還是沒來。錢工三疑惑地問子儀，「怎麼回事呢？你的美男計不行了？」
子儀翻了個白眼，鬱悶的道：「我哪知道啊。」
不能這樣守株待兔下去了。哼，山不來就我，難道我不能去就山嗎？子儀主意已定，輕鬆地對錢工三道：「走，去吃飯吧，吃飽飯了咱們再去悉諾羅府上賣東西。」
錢工三懷疑地問：「你覺得自己再去悉諾羅府門口晃悠晃悠就能把吐蕃公主約出來嗎？」
子儀對自己的魅力極有自信，道：「當然了。今天上午公主可能不是不想赴約，而是被什麼事情給耽擱了。所以我要再去約她一次。」
飽餐一頓后，子儀拿著賣脂粉賺來的錢去一個綢緞莊販來許多匹鮮艷的絲綢，裝了兩個擔兒，然後跟錢工三挑著貨物直奔悉諾羅府上而去。
子儀和錢工三來到悉諾羅將軍府後門，子儀遠遠的就拖著嗓子唱：「賣絲綢啦......又滑又艷的絲綢啊，做成衣服穿著賽過神仙啊......」
子儀一路走一路叫賣，在人家後門口走過來又走過去，轉悠了三趟之後，功夫不負苦心人，只見一個熟悉的姑娘跑了出來，正是央金梅朵的心腹大丫頭卓瑪娜。姑娘一跑出來就朝著子儀笑道：「我聽著聲音就懷疑是你，特地出來證實證實。怎麼，你今天下午改賣綢緞啦？」
「是啊。」子儀笑道：「漂亮得要命的綢緞，姑娘要是做成衣服穿在身上，那效果真是——飄飄欲仙啊。」
「真會貧嘴。」卓瑪娜招了招手，道：「挑過來我看看。」
子儀走近她，放下擔兒，翻出一匹亮麗的紅色緞子來，雙手捧著遞到姑娘面前，在她身上比了一比，道：「你看，這料子，這顏色，多漂亮啊。這麼美的緞子，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卓瑪娜伸手摸了一摸，道：「好舒服。」
子儀笑道：「姑娘喜歡就照顧照顧我的生意唄。」
「昨天的胭脂、花粉才賣完，今天就接著賣綢緞了。你這進貨速度真快啊。」卓瑪娜好奇地問：「你的貨都是從哪兒弄來的？」
子儀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道：「這是我吃飯的根本，要保密的，我害怕一說出來就有吐蕃人跟我去搶飯碗。」
「真是的，咱倆都這麼熟了，你還這麼信不過人。」卓瑪娜不高興起來，撅起紅唇，故作嬌嗔，道：「不買了。」
子儀著急起來，叫道：「好妹妹，哥知道自己錯了，我信不過誰也不能信不過你啊。你就不要跟哥計較了唄。」
卓瑪娜終於被哄開心了，轉回身，笑道：「這還差不多，這種紅色的綢子給我裁個六尺吧，我要做條唐裙。」
「好的。」子儀答應一聲，笑著拿出剪刀、繩尺，展開緞子，像模像樣的工作起來，眨眼就給姑娘裁了一截。子儀將剪裁好的緞子摺疊得整整齊齊的，雙手捧著遞給卓瑪娜，卓瑪娜問了價格，爽快地付了錢。
子儀含笑道：「麻煩卓瑪娜姑娘進去再幫我宣傳宣傳吧，千萬別忘記告訴你們夫人啊。」
卓瑪娜翻了一個白眼，道：「你就欺負我們夫人不知柴米油鹽，可勁兒的敲詐她吧。」
「這怎麼能算敲詐呢？」子儀為自己辯護道：「做買賣嘛，哪個不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要怪只能怪你們夫人太有錢了，根本就不覺得我賣的東西貴，自然也不會考慮砍價的問題了。你們夫人情願買，難道我還不情願賣嗎？」
「奸商。」卓瑪娜笑道：「難怪你們唐人說『無商不奸、無奸不商』，果然如此啊。」
卓瑪娜只進去了一會兒就又出來了，她身後還跟著一串大姑娘小媳婦兒，卓瑪娜笑道：「夫人叫你送過去給她瞧瞧。」她又瞟了瞟身後的跟班們，道：「還有這麼多姐妹都想照顧你們的生意，乾脆兩個擔兒都挑進去吧。」姑娘說著，朝錢工三做了個鬼臉，「醜八怪，今天你也沾光了。」
子儀和錢工三挑著擔兒進入府內，卓瑪娜引著子儀依然往昨天去的那個偏廳方向而行，錢工三則被府里的女人們圍著看貨。
這一次，子儀渴望一見的吐蕃公主央金梅朵就在偏廳里坐著，子儀挑著擔兒走了進去，畢恭畢敬的招呼一聲，「夫人您好，這是江南來的綢緞，請您過目。」
央金梅朵別有深意地盯著子儀，笑道：「你來得好勤快啊。」
子儀搔了搔頭，笑道：「有錢賺嘛，當然勤快跑腿了。」
央金梅朵朝卓瑪娜揮了揮手，道：「這裡沒你的事兒，你先下去吧。」
卓瑪娜才一離開，子儀就涎皮賴臉地湊了過去，嬉笑道：「夫人真狠心，我在客棧里足足等了你半天，等得花兒都謝了，你就是不出現，我都快得相思病了。」
「你就貧嘴吧。」央金梅朵「啐」了一口，道：「昨天剛進來的時候看著還像個正經人，沒想到一轉眼就變成色猴了。有賊心沒賊膽的傢伙，快快滾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子儀當然不可能快快滾出去，他上前兩步，扯著央金梅朵的衣袖晃了一晃，道：「我要是滾了，你會不會想我啊？」
「呸！」央金梅朵惱羞成怒，道：「你當自己是什麼潘安、宋玉呢，也不拿個鏡子照照。」
她說話似嗔似惱，顯然也不是真生氣。子儀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笑道：「我有那麼難看嗎？說不定潘安、宋玉還沒我長得好呢。」
央金梅朵「噗嗤」笑了起來，子儀湊到她身邊，幾乎挨著她的身子央求道：「好姐姐，你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憎惡的，弄得我猶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別這樣折磨我嘛，你就可憐可憐我唄。」
央金梅朵伸指在子儀額上戳了一下，笑道：「回去等著吧。」
子儀應了一聲，臉上神情又是歡喜又是失落。央金梅朵見自己把子儀弄得神魂顛倒的，她也開心起來，用手絹掩著嘴唇笑道：「還不快滾。」
子儀怏怏地走到綢緞擔兒邊，似乎猶豫了一下，終於又忍不住提醒道：「夫人，我這綢緞呢？今天我挑了兩擔過來了。」
央金梅朵大大方方地一揮手，道：「都留下吧，綢緞交給卓瑪娜，然後跟她去賬房領錢。」
「哇！太好了。夫人，您真是我命中的貴人啊！」子儀笑得臉上都開花了，挑擔子的動作那叫一個靈敏迅捷啊。
子儀挑起擔兒出了偏廳，依稀聽得央金梅朵嘆了口氣，喃喃道：「悉諾羅，你瞞著我養小狐狸精，別以為我不知道。哼，你對不起我，我只好也對不起你了，今兒我也要養一個小白臉兒。」
子儀聽覺極為靈敏，央金梅朵那有點賭氣性質的話他聽了個清清楚楚。子儀渾身一陣惡寒：小白臉兒！他居然成了小白臉兒了。可笑他還以為自己魅力超群呢，原來這位吐蕃公主壓根就沒把他當回事。不過，管她有沒有把他當回事呢，只要她願意出去跟他幽會就夠了。
卓瑪娜指揮僕人把子儀和錢工三挑來的綢緞都搬了出來，子儀又漫天要了一個價。這一次，卓瑪娜二話沒說就帶著他去賬房領了錢。
兩人出了將軍府，子儀低聲道：「美男計成了，只是不知道魚兒哪天才會上鉤，咱們回去慢慢等吧。」
子儀和錢工三在客棧里足足等了七八天，等得他耐心都幾乎耗盡了，為了像個商人，他天天和錢工三挑著貨擔兒出去走街串巷，當然也沒少串悉諾羅將軍府的後門。
到了第九天，子儀和錢工三的貨擔兒已經備好，兩人正打算出門，剛走到大堂，就見櫃檯前站了一位身穿唐裝的青年公子，子儀一眼就認出那是央金梅朵。她居然女扮男裝出來幽會，而且穿唐裝。她這是為了掩人耳目呢還是故意招搖呢？難道她不知道唐裝在吐蕃特別吸引閑人的眼球嗎？不過，她穿唐裝效果還挺不錯的，英姿颯爽，人也變得年輕了許多。
子儀放下貨擔兒，走到央金梅朵身邊，央金梅朵的臉忽然紅了起來，她低頭盯著自己腳上的鞋子。
看著央金梅朵局促不安的神情，子儀可以肯定，這一定是她第一次偷情！那她真是不幸：小白臉兒沒包養成，卻碰到自己男人的對頭了。
子儀笑道：「怎麼你來了都不提前招呼一聲？害我半點準備都沒有。」
央金梅朵沒做聲，子儀邀請道：「去我房間里坐一坐，喝口茶吧？你走路辛苦了，跟我進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子儀說著，回頭吩咐錢工三，「把貨擔兒都收起來吧，今兒不做生意了。」
子儀含笑輕輕牽起央金梅朵的手，對方的手心潮潮的，顯然有點緊張。子儀柔聲道：「上去吧。」說著輕輕扯著她往樓上而去，央金梅朵一聲不吭的由他牽著上樓。
兩人進了房間，子儀關上房門，央金梅朵更加不安起來。子儀在她頰上親了一下，笑道：「那天你好大方啊，今兒怎的變得這麼小氣了？」
央金梅朵驚慌失措地推了子儀一下，道：「別，我要回去了。」
子儀哪裡肯放她離開，他一把抱住她的腰，誘哄道：「你這樣也太狠心了。」
央金梅朵身子僵硬，木頭似的動也不動，子儀推著她在床上坐了下來，笑著倒了一杯茶給她，道：「別這麼拘謹，先喝口茶吧。」
央金梅朵把手裡的一支羌笛放到桌上，雙手接了茶，低頭抿了一口。
子儀挨著她坐了下來，笑道：「現在的你跟那天初見面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你既然這麼放不開，為什麼偏要勾引我啊？」
央金梅朵不做聲，子儀嘆了口氣，說：「悉諾羅真沒良心。」
央金梅朵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子儀臉上的神情變得認真起來，道：「別難過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正經人。」
央金梅朵又抿了一口茶，低聲道：「你知道我是正經人還要纏著我啊？」
「因為......」子儀又像個無賴一樣嬉笑道：「我就喜歡你這樣正經的女人啊。」
央金梅朵惱了，將茶杯往桌上一放，站了起來。子儀一把拉住她的袖擺，道：「瞧你，又生氣了？別走嘛。」
央金梅朵腳下不穩，身子一傾，子儀托住她的腰，央金梅朵想掙開他，手上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她奇怪起來，道：「我頭有點暈。」
頭有點暈就對了，蒙汗藥已在起作用了。
子儀笑道：「大概是走路累了吧，你歇會兒。放心，我不會吃了你。我雖然花心，但是從來沒強迫過哪個人，更不會霸王硬上弓。」
央金梅朵嘆了口氣，慢慢的坐了下來。子儀還怕那兩口茶藥力不夠，殷勤地把茶杯端給她，笑道：「要不要再喝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