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再顧臨仙

懷抱著嬌嫩柔軟的窈娘過了一夜，李煜精神煥發地起床，今天是上朝的日子，自然不能偷懶，由香梅四人服侍更衣之後，便帶著柴克宏等人以及新收的兩個親隨甄文甄武上朝去了。

李煜已經有過好幾次早朝的經驗了，不至於像第一次上朝那般毫無經驗，知道自己目前說話並沒有多少影響力，他乾脆不發一言，在一邊聽大臣們的朝議。臨近新年，過完年就是保大十年，李璟登基十周年的慶祝活動早已開始絡繹不絕地展開，滿朝的朝臣大多都是說寫歌功頌德的話，報喜不報憂，有誰願意在這種時候觸犯了皇上的好心情？因此像南唐在北方與後周戰敗，將領燕敬權被俘虜；又或者新佔領的楚國地帶出現軍心不穩等負面的消息，早就被大家自動「過濾」掉了，就算耿直如御史中丞江文蔚也不敢站出來唱反調，那可是同當前的大環境相悖的。

李煜冷眼看著像馮延巳，鍾謨等諂媚之臣跳樑小丑的表現，頗有種超脫的感覺，這些人目下在朝中勢力深厚，自己這個新開府的王爺根本無法相比，眼下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忍耐，只要自己能成功上位，到時候有的是機會。

皇上登基十年的慶典加上新春的慶典主要都安排在正月初一至十五這半個月時間，按照禮部的計劃，這十五日中每日都有大小的活動，有皇上祭天儀式，有上元賞燈大會，有僧道登台鬥法，有名戲班搭場獻藝……整個金陵城都將會是一個不夜城，整整熱鬧半個月！

聽完禮部尚書王崇質長達一個時辰的長篇大論，終於等到下朝的時候，李煜揉揉腦袋走出了大殿，想起自己承受的幾個時辰的疲勞轟炸，不禁苦笑一聲，難怪會有那麼多不理朝政的皇帝，說實話，這瑣碎又冗長的駢文奏章以及朝堂上壓抑的氣氛真是讓人望而卻步啊！

時間已近午時，李煜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看著其他朝臣親隨都隨身帶著食盒，裡面裝著精美的點心，李煜暗想自己手下的經驗還是不夠啊，只好先回府填飽肚子，之後再找個地方放鬆一下精神吧！

一路上自然有不少大臣向這位新晉的吳王殿下打招呼，李煜都微笑著敷衍過去。由於剛接觸朝政，他對於各位大臣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孰忠孰奸，孰好孰壞都還基於以往對歷史的了解，他需要一定時間的觀察，最後再決定哪些可以拉攏，因此他現在對群臣的態度都是一樣，禮貌而略帶一絲距離，這樣也免得皇后在吹枕邊風的時候說他剛能上朝議政便開始拉攏朋黨。

吃飯午飯，沐浴更衣之後，李煜搖身一變又成為風度翩翩的六公子，自從見識了秦淮河的風月之後，李煜對此興趣大增，加上想起和張洎還有一個約定，因此出府後李煜徑直朝秦淮河畔而去。

下午的秦淮河稍顯冷清，不過人也不少，晚睡的姑娘們大多才剛起床不久，梳洗完畢后嬌慵地站在樓上向著路上的行人拋送秋波，不像晚上拉客那麼生猛，但也別有風味。午後來秦淮河的大多都是些清閑無聊之人又或者是自負風雅的文士，來這裡的目的也更加純粹一點，肉慾上的追求少一點，更多的是尋找一種紅袖添香的氣氛，以期激發靈感，因此這個時候，稍懂詩書，會點琴棋的姑娘會更受歡迎。

因此像以才情出名的石秀芳，以風雅自詡的臨仙舫，在這個時候，反而是客人最多的時候。李煜走進臨仙舫，發現這裡面的位置基本上都坐滿了人，每桌都有幾個巧笑倩兮的姑娘相陪，或飲酒作樂，或撫弄絲竹，或執棋對弈，或臨窗賦詩，有的甚至找個舒服的位置酣然入睡，享受著姑娘們玉手的按摩服務。下午臨仙舫的布置稍有改變，臨窗的艙板被移去了大半，冬日暖烘烘的陽光可以直接照入船艙，顯得更加明亮舒適。

李煜四下張望了一會，卻沒有發現張洎的身影，麗娘遠遠地就看見李煜上船，她對李煜的印象極深，連忙迎了上來，拉著李煜笑道：「陸公子終於來了，這兩天秀芳姑娘總提起公子呢！」

繞是李煜知道麗娘只不過是奉承敷衍的話語，心下也不禁一陣舒坦，笑道：「麗娘你真會說話，對了，前日那滁州來的張洎來了沒有，他不是說天天在這裡等候本公子的嗎？」

麗娘的臉色頓時有些尷尬，低聲說道：「張洎公子天天都來，今天他還帶來了一位公子，這位公子在音律上的見識極高，秀芳姑娘剛剛邀請他們兩人上樓論琴去了……」

就在此時，樓上傳來一陣悅耳的琴音，李煜雖然對音律的研究不甚透徹，但也聽得出來這首曲子不是石秀芳所奏，顯然就是麗娘說的張洎帶來的公子所奏了，心中嫉妒加上不悅的表情很明顯地表現在了臉上。

麗娘察言觀色，知道李煜心下頗為不爽，連忙說道：「陸公子，秀芳姑娘吩咐過，如果陸公子前來，可以不必通傳直接上樓去找她，麗娘這就帶公子上樓吧？」

李煜心下才稍微舒服一點，不置可否地跟著麗娘朝樓上走去，樓梯上傳來的琴音愈加清晰悅耳，李煜能從中感受到一種溫柔恬靜，與世無爭的情懷。李煜心中一陣感動，嫉妒的情緒就像被澆了一盆涼水般猛然熄滅，暗道我這是爭什麼風吃什麼醋啊，石秀芳跟我又有何關？我們不過是僅有一面之緣而已，在她心中不過一個匆匆過客，我犯得著這麼妒忌嗎？

而且石秀芳身處秦淮這等風月場所，每日不管是不是情願，都需要應酬不少客人，這是她的工作，我要是吃醋的話豈不是吃的海了去了？李煜搖頭失笑一聲，情緒恢復正常。

走上三樓，李煜對麗娘微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怎麼走，麗娘點點頭，朝李煜歉然一笑，這才轉身下樓。

此時琴聲正好彈完，石秀芳的聲音響起：「周公子對於音律的研究果然高深，秀芳佩服，尤其是琴聲中隱含陶淵明出塵避世的超然情懷，讓秀芳嚮往不已。秀芳前日偶得一曲，與周公子之曲似有相通之處，請周公子不吝指教！」

一道清越柔和的聲音欣然說道：「果有此音？還請秀芳姑娘讓我等一飽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