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血色嫁衣

一時之間梨歌也被嚇的愣在那裡，忽然身後跑上去一人，把採薇抱了起來道：「快，來幫忙。」

來人是消失了一個上午的莫傷。

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結局竟然是這樣，也沒有想到，中了一劍的胡立竟然沒有死，兩日後押解去咸陽的計劃也沒有改變。

唯一改變的是採薇，自從醒來，她沒有說過一句話，總是獃獃的看著遠方，眼神空洞，一時之間猶如一個意識全無的木偶。

扶蘇讓小蘭一直陪著她。莫傷和梨軒在小蘭醒來后就不知所蹤，不知又去做什麼了。

第二天，當日喬寒身邊的布衣人來了，交給了扶蘇一封信。

扶蘇並沒有為難於他。

他臨走時對扶蘇和梨歌說道：「你們不明白，最苦的一直是喬寒。」

聽見這句話梨歌有些苦笑不得，最苦的應該是活著的採薇吧。

扶蘇把信拆開，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看，便被忽然衝進來的採薇奪了過去。信很長，採薇只是看了一半便把信還給了扶蘇，隨後露出了一個凄涼的微笑。

梨歌心中一驚，這個微笑是那麼熟悉，竟然和當日瓊花師父的笑容如出一轍。

一種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

扶蘇看完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信上寫了什麼？」梨歌問道。

扶蘇把信遞給梨歌，梨歌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看到最後，心竟然沒有先兆的抽疼。

他說扶蘇幫了他許多，有必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當日喬寒說的話其實只是省略了許多重要的東西，他並沒有說謊。

原來他的父親是趙國太原郡守，他從小酷愛畫畫，無心功名，所以常年在外遊歷，很少有人知道他實則是大官的兒子，不久他也混出了點名頭。

只是這時，趙國被秦國所滅，他心繫家人回到了太原，但是等待他的消息是，一家人全部被殺，屍體掛在城樓上示眾。他說他永遠忘不了小妹那張因為痛苦扭曲的臉。

隨後他聯繫了父親的舊部，準備復仇，這個計劃他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遇見了採薇，那個讓他心疼不已的女孩。

他扮成家丁混進了胡立的家，原本只是等待時機，一舉滅了胡立，只是他從第一眼見到採薇便知道自己愛上了那個女子，所以他為採薇畫下了那幅畫。但是他恨，他恨她是仇人的女兒。

因為採薇計劃一拖再拖，終於某日，胡立看見了採薇掛在房裡的畫，知道了他就是喬子霜，也是那日他才知道一家人的死是因為自己。

胡立要建立自己的陵墓，需要一個頂尖的畫師，胡立不知從哪裡得知，他是太原郡守的兒子，逼他父親說出他的位置。可憐他父親是真的不知他身在何方。

胡立用採薇的性命威脅他，讓他畫圖。一時間他只想救那個可人兒，收了家恨。便衣了胡立的說法。

只是沒有想到，胡立變本加厲，奴役百姓。採薇也常被胡立送去給達官貴人，採薇幾次差點因此喪命。他再也無法忍受，預備和採薇聯合起來，讓她父親入獄。

原本他沒有打算殺胡立，只是那日逃出來的晚上，他去了採薇哪裡，恰巧見到胡立把採薇關進了水牢，拳打腳踢，逼採薇說出他去了哪裡。

看到這裡梨歌明白了，採薇那日會病，竟然是這個父親如此造成的。梨歌接著往下看下去。

他在房樑上看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梨歌他們到，他才離去。他也是從那日決定，他必須殺了胡立，就算採薇恨他也好，這才有了後面發生的一切。

最後他說懇請扶蘇照顧採薇，來生他定當做牛做馬報答扶蘇。

喬寒的做法是對還是錯呢，到最後他還是沒有殺了胡立，是不是故意已經無從得知了，可是只要胡立在一日，他便不會給採薇一日好日子過，或許胡立某些時候真的是為了整個家族著想，但是他卻拿自己的女兒作為代價。實在是禽獸不如。

梨歌一陣憤慨，喬寒說扶蘇幫了他很多，忽然腦海里竄入一個想法，扶蘇曾經阻止過採薇出門，難道扶蘇早已知道全部的事情，他刻意支開了採薇和丞相，為的是方便喬寒行事？

想到這裡梨歌有些不明白，扶蘇為什麼不阻止喬寒，或許這樣喬寒和採薇還有一線生機，難道他只是為了殺了胡立。

梨歌心裡越發的難過。

「你在想什麼？」扶蘇見梨歌陷入沉思問道。

梨歌沉默了一會還是問道：「既然你知道全部為什麼不阻止。」

「我給了他選擇的機會，這，是他選擇的結果。」扶蘇聲音聽不出情緒。

「難道不是為了你所謂的大秦？」梨歌道。

「的確他們殺了胡立，會為我省去不少麻煩，胡立是趙高那邊的人，在咸陽犯了事被打發到這裡來的。」扶蘇神色自然道。

梨歌心裡越發憤怒，語氣生冷道：「除了你的大業，你能不能有些人性。」

這也是為什麼扶蘇要把這件事情交給李斯去做的原因吧，梨歌心裡道。

「人性？梨歌你要明白，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扶蘇冷道。

梨歌不想再答，轉身便走，選擇，你的選擇便是可以不管他人性命，抬手間傾覆所有嗎。梨歌在心中暗道。

剛走出門，胸口便傳來一陣悶痛，傷好像又重了幾分。

抬頭間，卻看見採薇一襲紅色嫁衣迎面走來，背後小蘭小跑跟著。

「梨歌姐姐，你看我這身嫁衣美嗎？」採薇轉了一個圈道。

此時梨歌才注意採薇手中抱著一副畫卷。

梨歌有些心疼，點了點頭道：「美，很美。」

小蘭氣喘吁吁跑了過來道：「採薇小姐，你走慢點啊。」

梨歌拉住小蘭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小蘭搖搖頭道：「她去街上買了這身嫁衣，又回家拿了那幅畫，就回來了，沒有什麼特別的。」

梨歌心裡暗罵：「方才一言不發，如今又換上嫁衣，笑顏如花，這還不奇怪嗎。」

梨歌拉著正在用水照著鏡子的採薇問道：「你這是要幹嘛啊。」

採薇一字一頓道：「我要嫁給喬郎，你看我很美對吧。」

梨歌鬆了一口氣，她指的是冥婚吧，這樣也好，成全了她的心愿，也了了死去喬寒的心愿。

「呀，我忘了買胭脂。你看，臉太白了喬郎見了又該擔心了。」採薇道。

看著她的臉的確有些泛白。

「姐姐，你幫我去買好嗎？求求你了。」採薇兩眼淚汪汪的看著梨歌。

梨歌只好點頭，轉身去買她要的胭脂，並且叮囑小蘭看著她。臨走時她看見採薇對著水裡的自己輕淺一笑，甚是可憐。

只是這笑讓梨歌覺得有些不對勁。至於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梨歌趕緊上街，去買胭脂。

走到一半，她才發覺那不對勁在哪，既然要嫁給喬郎，她為何不抱著靈位反而抱著那幅畫。除非她從來沒有接受喬寒已死的事實，不是想冥婚，而是想真的嫁給他。又聯想起剛才採薇的微笑。

梨歌轉身飛速的往回跑，胸口的疼痛陣陣傳來但是她此時也顧不來那麼多了，現在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採薇身邊。

只是她還沒有達到院子，便見到同樣跑出來的小蘭。

「梨歌，採薇不見了，她讓我去端杯水的間隙她就不見了。」小蘭急切道。

梨歌暗道不妙，沉默了一會才道：「去找扶蘇，讓他幫忙尋。」

「哎！」小蘭應聲跑了回去。

梨歌自己則往胡立的府邸跑去，這會採薇應該是到和喬寒有關的地方去了，去問問那些府里的丫鬟家丁或許會知道。梨歌如是想。

胡立的府邸，梨歌並沒有見到採薇，但她見到了採薇的侍女，從侍女那得知她非常有可能會在城樓上，侍女說，那是採薇第一次遇見喬寒的地方。

喬寒被抓起來之後，採薇便經常獨自去那裡落淚。

梨歌沒有接著聽後面的事情，徑直向城門跑去。城門上，採薇站在邊緣，一襲紅色的嫁衣，裙擺在風中飛舞，單薄的她與城樓之上的青色磚瓦，形成鮮明的對比。

城樓下已經圍了很多人，扶蘇和小蘭也在，想必是他們先行找到了採薇。

「採薇，你下來啊。」小蘭吼道。

梨歌穿過人群，站在城樓之下，想要用輕功飛上去，卻被身體里的那股力量阻止。

她回頭看扶蘇，扶蘇眼神微眯的看著城樓上的採薇，根本沒有上去救的意思。

「公子，我求你救救採薇。」梨歌道。

扶蘇眼神微眯看著梨歌道：「如今，讓她活著是對她最大的傷害，人不但會求生，有時也會求死，這是她的抉擇，我只救想活的人。」

梨歌搖頭向扶蘇跪下道：「死了就什麼也不能改變了，你救她或許還有改變的希望。」

這次未等扶蘇答話，人群中一陣驚叫，梨歌瞬間回頭，採薇已經從城樓上翩然躍下，腳步沒有絲毫的遲疑，猶如晨霧中綻放的血色花朵。

採薇落地的聲音，撞進了梨歌心中，胸口的疼痛不斷放大，她跑去抱住，嘴裡冒血的採薇。

直到現在，她仍舊死死的抱住那幅畫，眼神悲傷，嘴裡絮叨著什麼。

梨歌附身去聽。她囈語道

「小女子名叫採薇。」

「在下喬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