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不是長命之人

第八十四章 不是長命之人

甘泉宮內,王佳安坐了錦榻,端起茶水啜了一口。

「娘娘,太后現在還不出手對付梁舒,是不是在等梁舒將孩子生下來?」王欣問道:「要不要我們再加把火……」

王佳安看了她一眼:「不必,梁舒現在心裡肯定十分著急和恐懼,後宮不止她一個人有孕,太后對那位有那麼不同,太后不著急對付她,不代表,她不著急對付太后,等她出手我們再做打算。」

王欣道,「如今後位空閑,那齊國公主也不知道能否進宮,即使要借梁舒懷孕盛寵令太后受難,也不可放過那方婉怡,無論她和淑妃娘娘誰生下皇長子,於娘娘前程都是不利的。」

王佳安看著王欣,抿了抿嘴:「是不是我祖父又說了什麼?囡」

王欣低頭小聲道:「丞相大人說,娘娘何不趁此機會,領養皇長子。」

王佳安嘴唇顫抖了一下,目光黯淡道,「祖父真的是這樣講的!他……他……竟然要我領養其他妃子的孩子,是不信我自己能生嗎?鯴」

王欣跪在地上,帶著一絲忐忑的表情低頭道:「娘娘息怒,丞相大人不是這個意思,肯是見方婉怡和淑妃娘娘都有了身孕,著急起來才說的。況且娘娘領養了他們的孩子,也是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的。」

王佳安一時就有些發懵。過了好久,她才擺手道:「你先下去,容我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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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御史大人帶著大理寺卿和驍騎營的人去了京都城外。

司馬韻是個十分縝密的人,雖然此時離案發已經過去了十來天,但是他與驍騎營成將軍商議了一下,立即將士兵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前往這附近周圍的角落搜尋,另一部分前去山中的各個山頭的人家探訪。而他和大理寺卿於忠海在附近探查。

案發現場的血跡沒有清理,觸目驚心。於忠海已經在案發地走了不知多少遍,道:「大人,沒用的,這裡什麼都沒有留下。」司馬韻沒有抬頭看他,仔細的在地上搜尋,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直到黃昏的時候,司馬韻在河邊的一個草叢裡,找到了一個印在泥土裡的腳印。泥土已經乾涸,但是那腳印深深的印在其中,腳印有一些奇怪,不像是普通的鞋子。

司馬韻命人將那腳印描摹下來,去尋找腳印下的圖案。做完這一切,他又去檢查齊國太子和齊國士兵的屍體。在齊國太子的指甲縫內有血絲和一條絲線,卻不是他本人的。

第二天早上退朝後,司馬韻領著於忠海和成將軍去了太極殿。

楚昭然坐在案上,知道司馬韻心中有了對這次謀殺的想法,心裡微微鬆氣,對司馬韻和顏悅色道:「司馬,真是從來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得倒你,朕前日才托你辦理,今早你就已經破案了,果真是神速。」

司馬韻笑得極為恭謹:「為皇上解憂,是臣的職責。」

此時,左右丞相和易驚天都在。於忠海在司馬韻的示意下,拿出那被描摹住的鞋印,解釋道:「這是我們在樹叢裡面發現的,這個鞋印印在河邊的樹枝底下,腳站在泥土裡,剛好將鞋印留下。而這幾日陽光好,泥土乾涸后還有個印子。」

「這個鞋印有何不同?」左丞相問道。

於忠海指著鞋印道:「這鞋子的樣式與我大燕平常穿的鞋子大不相同,這皮靴底的前部上翻,靴底的後部與前端有一條馬蹄形與長方形的條橫,鞋幫兩邊還有弧線。而我大燕鞋底多為絲錦或者蒲草製成,落於足下,腳印不會是這樣的。大家知道,北方游牧民族,最喜歡靴子,他們的靴底後部與前端會分別加縫一條馬蹄形與長方形皮革。靴幫兩側分別嵌入一顆銅扣,起到牢固皮靴和裝飾的作用。」

此話一說,四周傳來議論聲。「你這是說,這次暗殺齊國太子,是北匈的人做的,他們想阻攔我大燕與齊國結為邦交之國?」左丞相顫顫巍巍的問道。

於忠海抬頭看司馬韻,見他點頭,才繼續道:「我們在齊國太子的指甲縫裡發現了血絲和一條絲線。」他讓人將絲線呈上來:「這條絲線並不是我大燕的產物,是北匈游牧穿的麻毛織成的粗褐。」

四周的聲音議論更大。成將軍拱手道:「皇上,微臣派兵去京都城外探訪人家,終於在一個村莊里問到,在齊國太子失蹤的那一夜,有人聽到馬蹄聲,出門看到有一群黑衣人朝著北方而去。皇上,請下令,讓臣領著驍騎營一隊人馬,快馬加急追上他們。」

「皇上,成將軍所言極是,北匈人馬進我國境,殺害齊國太子,妄圖破壞兩國邦交,如今又物證齊全,請皇上下令,居庸關全面戒嚴,將那一群人馬抓獲。」左丞相又轉向司馬韻:「居庸關一向是你叔父在管,竟然讓北匈人給進來了,還在我境內殺人,你叔父難辭其咎!」

楚昭然面色微沉,正要揮手批令時,司馬韻開口了:「皇上,臣看此事還有不少疑點。」

他此話一出,席上數人都露出驚訝之色,大家都看著司馬韻。

左丞相不悅的問:「御史

大人,這些證據不都是你帶人找到的嗎?你不會是在為你叔父找借口吧?」

司馬韻面色平靜:「是,正因為證據如此完整,所以,臣才懷疑事情不那麼簡單。」

他對楚昭然道:「這群黑衣人既然在我大燕境內潛伏了這麼長時間沒被發現,可見他們小心謹慎,為什麼在殺害齊國太子之後,要大張旗鼓的騎馬驚醒村民,讓村民瞧見他們離開呢?而不是換完衣裳,悄悄的離開呢?」

「可能是因為殺了齊國太子,目的達到,太過開心,又擔心被追到,所以一時大意忘了掩藏?」左丞相道:「亦或是,向我國示威,不怕被追查!」

「左丞相說得有理,但是其二,他們在我大燕的京都城,難不成還穿著自己國家的靴子和衣物?大燕和北匈並沒有互通,他們既要入關,又要潛伏,這樣穿扮的北匈人不會引起注意嗎?」

「而且聽成將軍講,他們也有三十來人,三十來人在大燕也要吃喝拉撒住,又是如何解決的,總會漏出一點端倪的。臣已經讓人沿著居庸關到京都一脈的所有客棧村莊去問了。想必很快就有答案。」

「還第三點……」司馬韻眉頭微蹙:「臣仔細查看了摩奇身上的傷口,腹部一刀致命,摩奇乃大齊有名的劍客,要想殺他並不是那麼容易!」

他走到易驚天面前問道:「將軍,當日摩奇被殺,你在現場,可知刺殺摩奇的劍法如何?」

易驚天道:「當時臣只顧得和黑衣人打鬥,沒仔細看,但是黑衣統領和摩奇侍衛對打,不過是一瞬間,那摩奇侍衛便倒地不起。」

司馬韻道:「要在一瞬間殺了絕世高手摩奇,那麼對摩奇的劍法要相當的了解!摩奇只在大齊國為皇家服務,見過他、了解他武功的人並不多。」

司馬韻道:「臣認為這是齊國皇室內部的栽贓!」

齊國如今已和大燕通關,齊國人只要稍作打扮,便可以進入我大燕境內。栽贓也未嘗不可能。

一縷清冽的芳香自鑄金雙龍嘴中裊裊而出,沁人心脾。楚昭然躺回椅上,眼睛半眯,看著默然不語的大臣們。

那些大臣低頭盯著腳下的錦氈,長久地沉默,室內僅聞風吹過帘子嘩嘩聲。

過了半天,楚昭然才問:「御史大人是覺得這件事是因為齊國有人要借刀殺人?」

司馬韻道:「臣只覺得這件事和齊國皇室內部脫不開關係。」齊皇一共有六個兒子,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齊淵是齊國皇后的嫡子,早早就被立為太子,但是齊皇如今更偏寵二皇子。齊國太子死,於私,最大的得利者便是齊國的皇子,於公,最大的得利者是北匈。

就在此時,有人被朝宋領進來,人未到,聲音便如鐘鼓般傳進來:「司馬大人多想了,這件事分明就是北匈欲意破壞我兩國邦交製造的殺戮!」一聽到聲音,殿內諸位大臣都回頭看,楚昭然立馬起身,下龍座。

那人身穿身披袈裟,手持錫杖,面容十分慈祥。

「國師大人!您回來了!」楚昭然迎上去。

「臣拜見皇上。」國師聲音平穩,卻又帶著一絲淡淡的欣慰:「幾年沒出關,一出關便發現這大燕越發的向上,,百姓足國泰安。皇上治國有方。」

太祖開國之時,群雄並起為一統天下殺得亂七八糟,暗裡奇人異士紛紛出世,各施其能,為天下增添了無數變數。其中最負盛名的就是劉伯安。通經史、曉天文、精兵法。輔佐太祖完成帝業、開創大燕並儘力保持國家的安定,因而馳名天下,太祖稱帝之後封為國師。只是,他在功成名就之後,毅然選擇激流勇退,隱居起來,不再插手世俗之事。太祖多次請而不出,太祖感念他的才華,特意用翡翠制了一面靈牌送給他。見此靈牌,凡楚氏子弟,必以大禮待之。

這樣過了一百年,在宣宗年間,有一和尚執著靈牌出現,自稱自己為劉伯安後人。此人博覽群書,諸子百家無一不窺,又對奇門遁甲,紫微斗數鑽研揣摩,十分精通,曾預測出幾件家國大事。宣宗想留他做國師,但遭到當時葉國公的反對,葉國公認為他來歷不明,妖言惑眾,虛實不定,不可為信,遂將此趕出皇城。

在楚昭然稱帝之後,二皇戰役打響,而此人出現在江對頭,獲得秦朝兒和八皇子的信任,在最後一戰之中,將對方的排兵圖偷運出來交給楚昭然,並在亂箭中救了楚昭然一命,保皇派獲得勝利后,楚昭然格外看重他,再加上他的確手持劉伯安的靈牌,特此封為國師。他當上國師沒到一個月,便說自己要閉關修鍊,於是找了一座寺廟,關上門來,修鍊了五年之久。

國師語氣有些感慨:「我一路從北邊而來,觀兩岸百姓,不少人聽說大齊與大燕要結為友好之國,十分歡欣。皇上,齊國太子死在我大燕,那是有人故意為之,皇上可要慎重。萬不可因為這件事而失去去齊國結為友邦之國。」

楚昭然抓住國師的右手,片刻后眉頭微蹙:「朕明白。」

司馬韻眉梢一挑,不動聲色的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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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瓦藍,湛藍如洗,齊國派出的新一輪使者快馬加鞭的駛向大燕京都。終於在半個月後來到京都,由二皇子親自送上了兩國結盟的友好消息。原本因為齊國太子枉死而鬱郁不悶的京都因為這個消息而爆炸起來熱鬧非凡。皇上在御花園設宴,齊國二皇子齊誠將領齊國公主齊茵一同參加皇宮夜宴。

傍晚,方淼晴手裡提著箱籠,走在寬敞的宮道上。因為要舉行盛大的宴會,各個宮妃爭奇鬥豔,六局二十四司忙都忙不過來,到處都可以見衣袂飄飄,宮女路過。微風吹過,空中混合著花粉胭脂味道的暖風,讓人不小心的骨酥肉麻,沉溺其中尤不自覺。

她朝司寶司走去。司寶司的宮女正忙得人仰馬翻的。她躲在樹后看了好久,藏好箱籠,這才利落的轉到司寶司的宮女住所,順了一件衣物換上。頭髮遮住她兩邊臉頰,她朝司寶司藏放首飾的房間走去。面色平靜,垂著眼眸,穿過一個個宮人,屋子四面都是牆,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她悄悄拿了一根簪子開了鎖,走進屋子。屋子內幾排架子,放著數不清的金銀首飾。太後娘娘的首飾被裝在精美的盒子里,盒子緊閉。

方淼晴輕巧的解開鎖,拿起首飾,將藏於袖間的藥瓶打開,將裡面的水灑落在九龍鳳簪上、金勝、步搖上。又收了藥瓶,將盒子逐一關上。然後,鎮定的走出去,將門關好。然後,低眉順眼的往外走。

於司寶領著采衣等宮人朝這兒走來,於司寶轉過頭,見後面的宮人離得遠,這才小聲對采衣道:「你別忘了,那首飾是本司寶親自做的,與你無關!若是在齊國使者面前揚名,你若是敢泄露一句,本司寶一定會將你母親和嫡姐抓到大理寺去。」

采衣忙道:「是。」

方淼晴低眉順眼的對著於司寶微微一拜,然後起身,由她們經過。

采衣看了她一眼,眉頭微蹙。於司寶親自捧著首飾盒,領著宮人朝永寧宮去。

永寧宮裡,辛嬤嬤正在為肖碧雲梳頭髮。於司寶滿臉笑容,恭敬道:「太後上回將首飾送回來保養,奴婢親自清理,沒有經其他人手,用清洗劑清理了好幾遍,保證首飾都金光閃閃。」聲音裡帶著諂媚和小心。說完,讓宮人打開首飾盒。

珠光寶氣,閃耀非凡。

太后笑道:「於司寶費心了,保養珠寶本就該交給專業宮人保養,怎麼於司寶親自動手。」

於司寶恭敬道:「太后的東西奴婢怎麼敢假手於她人。」

辛嬤嬤將那九尾鳳簪別在肖碧雲頭上。又取耳飾、手飾,項鏈等逐一為太后戴上。

太后深吸一口氣,問道:「你是用什麼東西清洗頭飾的,怎麼會有味道?」

於司寶一愣,只當是清洗劑味道沒有散去,道:「奴婢是用了最好的清洗劑,裡面加了少許點花香甘油。」她低著頭擔心太後會責罰。

好在味道並不難聞,太后今日心情也好,並沒有多加在意。

肖碧雲站起身穿著雲霞紋飾的宮服,她鳳眼微微上揚,金銀綴身,容光照人,貴不可言的華美。

「宴會就要開始了,太後娘娘請小心。」辛嬤嬤扶著太后緩緩走出永寧宮。

於司寶鬆了一口氣。

肖碧雲上了攆車,對辛嬤嬤道:「今晚,你領國師去見一見方婉怡和淑妃,看看這二人誰能生出皇長子來!」

辛嬤嬤領命:「太後娘娘請放心,奴婢會做好的。」

肖碧雲回憶道:「當初哀家還是嫡姐身邊的宮女時,有一次撞見國師,他說哀家有母儀天下之像,當時哀家還不相信,如今,哀家真的母儀天下。」

辛嬤嬤道:「太后吉人天相,連老天爺都幫太后呢。」

肖碧雲笑得極為愉悅:「國師是天縱奇才,哀家向來是信得過的。」攆車緩緩行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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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被烏雲遮住,天地間一片漆黑,御花園燈火通明,擺起千人宴。

方淼晴提著箱籠利落的翻進永寧宮,永寧宮因為太後去了宴會,此刻宮人都在自己屋裡。泥鰍一般的從牆角滑落,女子悄無聲息的落在花園裡。花園裡種著幾顆參天大樹。她身形靈敏的掛在樹上,從箱籠里拿出一個套子,將套子里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樹上。

是一個馬蜂窩。

因為裡面曾撒過迷V葯,馬蜂此刻還寂靜著。

她小心放好,利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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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裡,燈光閃爍,耀眼刺目,禁軍守衛其間,團團圍繞,甲胄鮮明。遠遠望去,巨大的燈光漸漸四面散去,皇家銳氣迎面撲來,將周遭一切放肆的歡樂遠遠的籠罩在其中。宴會上,人聲鼎沸,到處都是酒香和歡聲笑語,四處扎堆,好不熱鬧。

只見司馬韻一身月白長袍,眉目清朗,面容平靜,正靜靜的坐在那裡喝茶飲酒,晉王殿下坐在一旁,也端著酒

茶,低著頭。

有人眼睛亮,大驚小怪的叫道:「啊!晉王殿下,你怎麼了?你的臉?」

楚昭夜的臉腫得跟豬頭一樣,一邊臉頰上面還破了皮,他扯開臉笑了笑:「被貓抓的!」

被貓抓的臉青鼻腫的?很多人不信,但是眾人都知道晉王胡鬧,倒也不敢多問。

齊國二皇子齊誠端著一杯酒,朝司馬韻走去:「真是要多謝司馬大人破了我太子哥哥在京都死亡的真相,若不然,大燕白白受了冤屈,還將兩國的結盟給打斷。白白便宜了北匈。」齊誠穿著一身玄衣面如冠王,整個人俊秀挺拔,十分可親。

司馬韻端起酒杯淡淡一笑,道:「五年不見,二皇子風采更勝當年。」

齊誠哈哈哈一笑:「司馬大人說笑了。司馬大人如日中天,名滿天下,才是真正的風采更勝。」

司馬韻微笑著回禮,舉止有度,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偏執多疑的孤僻少年,反而像一把隨時可以出鞘的劍。

齊誠嘴角輕彎,舉杯,一飲而盡,再仰頭的一瞬間眼中精光一閃。

楚昭夜側頭看著司馬韻,目光微眯,不知在想著什麼。

司馬韻感覺到目光,轉頭看著楚昭夜,目光深邃:「晉王殿下,是否想吹風?」

想到那一夜他在紫宸宮的冷風裡吹了一個晚上,楚昭夜被酒一嗆,趕緊轉過頭。

此時,太后和皇上的座駕來了。

「皇上駕到!太後娘娘駕到!」內侍尖細的聲音在御花園轟鳴回蕩。

司馬韻起身,與眾人匍匐於地,大聲跪拜道:「拜見皇上!拜見太後娘娘!」

楚昭然一身墨色長袍穿在身上,一股內斂的沉穩和帝王之氣很是濃郁,扶著肖碧雲,不急不躁,緩緩而行,直到在位置上坐好,才道:「都起來把。」

齊誠領著帶著面紗的齊茵一同上前。

齊茵一身白色的長裙,鬢間簡單的一隻玉釵,簡簡單單的打扮,清雅非常,別具一格。她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眉色如畫,如同水墨般的脫俗。

「齊茵拜見燕皇,願燕皇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願太後娘娘身體安康,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她微微躬身。她一邊說著,一邊摘下自己的面紗。

四周傳來嘩的一聲。女子膚色微微有一些蒼白,一雙星眸轉盼生姿,清麗不可方物,確是極美的。

看著那張蒼白又透露著熟悉的臉孔,楚昭然的目光隱在燈火之後,沒人看到他的臉色刷的一下蒼白起來,他的拳手在衣袖裡面微微蜷縮,過了好久,才說道:「齊茵公主來我大燕,可喜可賀,賜酒!」

齊茵躬身致謝。

楚昭然的目光看向齊誠,齊誠嘴角勾起笑容,拜倒:「燕皇陛下,五年再見,別來無恙!」

楚昭然的拳頭越握越緊,指甲深深的扣在肉里,眼神頓時變的冷冽了起來。

「皇上。」太后見楚昭然突然不說話,於是低聲呼喚道。

楚昭然回過神來,笑道:「賜酒給二皇子。」

「謝謝燕皇!」齊誠笑道。

肖碧雲笑道:「二皇子請坐。」她面色和藹,一邊手撫上自己的髮髻。

齊茵眼尖,問道:「太後娘娘,你頭上的簪子可是九尾鳳簪?」她側頭看去:「鳳凰展翅翱翔,栩栩如生,這是誰造的?巧奪天工,一點也不比我母後頭上的差。你應該把那製作的宮人叫出來好好賞一賞。」

「不過,」她天真無邪的笑道:「還是太后好看,才戴得好看。再好的首飾,也要有足夠的貴氣才能撐起來。」

「這丫頭可真會說話。」肖碧雲滿臉堆笑。

「我這妹妹從小養在齊國皇宮,父皇頗為寵愛,性子有點歡挑,在齊國一直不肯嫁人,拖到了現在雙十年紀。」齊誠笑道。

肖碧雲對齊茵道:「你近點,讓哀家看看。」

齊茵緩緩走近,眉色如畫,越看越美麗。肖碧雲笑道:「皇上,你瞧齊國公主多貴氣多美啊。」

齊茵面朝楚昭然,裊裊而拜,沒人聽到她在低頭的那一瞬間,輕起唇語:「昭然,我回來了!」

楚昭然握著酒杯的手一緊,手上的酒杯頃刻碎掉。

眾人皆是一愣。朝宋公公趕緊取了新杯子換上。

楚昭然雙眼毫無半點感情的望向齊茵。

齊茵不以為意,側頭笑道:「皇兄,我覺得燕皇是本公主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

說起話來表情也是一派嬌憨,眾人聽了不覺莞爾。肖碧雲自豪的笑了起來。

梁舒坐在位置上,不由得往前看,眼睛微微眯起,似要看清楚齊國公主的樣子。她心裡湧起一股怪異的感覺,總覺得她在哪裡見過這個公主。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肚子,自從懷孕之後,她脾性不好,總是喜歡疑神疑鬼的,她怎麼可能見過大齊公主呢。

她側眼,看見對面的方淼渺防備的看著自己,見她看過去,忙低

下頭,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不過是只白眼狼!終有一天,她會讓她明白背叛自己的下場是什麼。

齊誠道:「我這次來這裡,我父皇希望能將皇妹齊茵娶配給燕皇,以結兩國之交好,共結友邦之國。」

四周一片寂靜。齊茵垂眼,兩頰通紅,更加艷麗。

楚昭然似乎沒看見,低著頭,望著手上的酒杯。這件事不是老早大家都知道的嗎?見皇上遲遲沒給出回答,眾大臣不解的看著楚昭然。

就在此時,一直坐在席上的易驚天開口道:「齊皇想結兩國秦晉之好,成為友邦之國,既然如此,三年前在兩國戰爭之中,我大燕被齊國奪取的了燕、范陽、漁陽三城何時可以歸還我國?」

眾人皆是一愣。齊誠看著易驚天,笑道:「這位是易將軍,久仰大名!幽州三城現已併入我大齊是國土,何談歸還!」

易驚天大怒,雙眼瞪著齊誠,若不是在皇家宴會上,恐怕早已衝上去,斬斷他的頭顱。

齊誠面帶微笑的看著他,彷彿一點也不害怕。

楚昭夜執著酒杯緩緩開口:「幽州自古以來就是我大燕土地,二皇子搶了別人的東西佔為己有,以為就是自己的……那改日,本王去齊國搶了二皇子的皇妃,就是本王的女人了……」

此話一出,齊國使者全部站起來,怒視著楚昭夜。

楚昭夜無視他們,眼睛里水漾漾的,帶了點酒意:「大齊一直貪大燕國土,不過是因為大燕地廣物博,它原本是蠻夷之地,後來學了大燕文字,學了大燕的禮節,讀大燕的儒書,可本性一直都是北方蠻夷之性子,食古不化,巧取豪奪!」

他站起身,神清氣明的上前給齊誠祝酒,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道:「二皇子神慧聖智,神識沉穩,可為什麼信奉的還是強盜那一套呢。」

齊誠一直完美的面色閃過一絲不耐。他笑道:「晉王殿下,你喝醉酒了?」

楚昭夜端了酒杯興高采烈的沖著齊茵去,從頭到尾打量著齊茵,才笑道:「公主殿下貌若天仙,身份高貴,可是,本王聽說你品行不佳,蠻橫跋扈,曾經一天因心情不舒服在鬧市打死三名老百姓……」

他仰頭,看著楚昭然:「皇上,你常說娶妻娶賢,臣奉勸,莫要娶了這個女子,讓整個後宮都不得安寧。」

齊茵怒視他道:「本公主都不知道晉王殿下是個長舌婦,聽得那有的沒的,胡言亂語。」

楚昭夜嘴裡吐著酒氣:「公主殿下,為何生氣,可是被說了痛處?」

齊茵大怒,從腰間取下常用的鞭子,甩起來有若流星,直奔楚昭夜面上而去。

「茵兒,不要!」齊誠大叫。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白亮的光芒陡然從后席傳出,就在她的鞭子馬上就要挨近晉王身子的時候,鋒芒撲哧一聲,射入齊茵拿鞭子的手上,齊茵吃痛,鞭子落在地上!

眾人回頭,只見司馬韻好整以暇的坐在席位上,面色冷淡,食指和中指夾著一塊瓷器碎片,淡淡的道:「公主,莫要把這裡當作大齊。」

齊茵咬了咬牙,咬著嘴唇,回頭滿眼是淚的看著楚昭然:「皇上,您看您的臣子們欺負我?」

剛才還是一副溫柔天真的公主瞬間就變臉了,底下的臣子們都很安靜。

楚昭然眯起眼睛,微微看了她一眼,一會兒才說:「公主殿下,這是大燕國宴,你堂堂金枝玉葉,拿鞭子打晉王殿下本就錯誤!」

齊茵見楚昭然不幫他說話,癟了癟嘴,眼睛頓時紅了起來,恨恨的一跺腳,只是指著晉王叫道:「你給我等著!說罷,就轉身跑開。

齊誠只得抱歉道:「皇妹不懂事,盡情見諒!」

內侍將晉王扶起來,晉王「嗤」的笑了一聲:「雙十了,還不懂事,公主的脾性可真大……果然謠言是真的。」

剛才不止在位的朝中百官,就是前排在帘子後面的妃嬪也都嚇了一跳。沒想到這位公主這麼大膽,在宴會上面也敢拿鞭子打人,如果以後做了皇后,她們還有什麼出路。

梁舒越發擔心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她患得患失的嚴重,側頭看著眉頭微蹙的王佳安。

王佳安輕輕嘆氣,對她道:「淑妃娘娘,你莫擔心,我看皇上也不喜歡她。指不定她就進不了宮。」

在她們身後,辛嬤嬤領著國師在後頭相看。

國師先看了梁舒,又看了方淼渺,才緩緩道:「觀二人面相,淑妃娘娘和方婉儀都不是長命之人。」

辛默默一驚,忙問道:「她們二人生在後宮,位於人上,怎麼會不是長命之人,這二人會活到孩子出生之時嗎?你看看這兩個人的肚子里哪一個懷的是皇子?」

國師眯起眼睛:「她們二人肚子上一片混濁,老臣看不清楚。但是,我瞧淑妃娘娘有利男面相,淑妃娘娘肚裡懷的應該是男孩。方婉儀懷的應該是女兒。」他直起身子,嘆道:「可惜了,可惜了!有這潑天的富貴,非長命之人也享受不

到。」

辛嬤嬤看了一眼淑妃,才回到太后那裡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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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上因為剛才那一出有片刻的尷尬,禮樂適時的奏響絲竹樂器之聲,中間流水般的走上一群體態婀娜的舞姬,宮女們端著盤子魚貫而進,各色珍饈佳肴被端上席位,眾人的精神這才放鬆下來,漸漸的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歡笑聲慢慢響起,逐漸擴大。

齊國二皇子沒有再提將皇妹娶配給楚昭然的事,楚昭然也沒有提迎娶齊國公主的事情。

兩人推盞交杯。一派其樂融融的樣子。

但是眼尖的人還是看出來,今日的皇上有一些不高興,他們以為是因為齊皇要將那個驕躁的公主娶配給他的原因。

司馬韻抬起頭來,望著齊誠的方向,眼裡有激烈的鋒芒涌過。該來的,快點來吧,他已經等了太久,幾乎已經要等不及了!

楚昭夜捂著腦子看著司馬韻,剛好看到他眼底的殺氣,不由得一愣,跟之將目光投向齊誠,看著這溫潤如玉的皇子,他的眉頭隨之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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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淼晴此刻正掛在一棵高大茂盛的樹上,遙遙望著御花園。裕華園內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清輝如水,灑於司馬韻的背影上,他整個人如籠著淡淡光華,更顯清俊出塵。自從上一次從紫宸宮回來,她便沒有在見過他,而他也沒有來找過她。

想到那一夜,她趴在他的懷裡大哭,還咬了他的手指,她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心想著,等一下一定要攔住他,問清楚他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這樣想的,她把目光轉向楚昭然,再轉到太后,頗有些心猿意馬。然後,再轉到前面的玄衣男子身上。

只見他言笑晏晏,對著來往進酒的人沒有推辭的。然後,起身,轉頭,朝著楚昭然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方妙晴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奏響,彷彿又回到五年前,她興沖沖的往御花園而去,那樹下與楚昭然幾乎一樣的背影。震驚讓方妙晴的目光稍稍有些模糊,卻總算保持著一份清醒,沒有驚呼出聲,控制住狂烈的心跳,以免控制不住飛進去殺了那人。

片刻后才見燈燭輝煌下,那人又轉到司馬韻旁邊對著司馬韻說著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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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還巢,嫡女上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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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不是長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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