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富海

李富海看好樓市的原因，起自九二年港島的第一次炒樓風后，樓價一直堅挺，回歸前的新一輪的炒風，一年之內，樓價又上升了八成，五年內，樓價上升了足足一倍半還多，沒法不讓他有信心。

不過炒賣一四百多四百多呎的細小單位，動輒也要花兩、三百萬港幣，所需資本不菲。

雖然李富海有千萬身家，也很難負擔得起這樣的本錢，畢竟那幾千萬，多是固定資產，而不全是流動資金，也不可能抽了公司的流動資金炒樓，一旦公司的資金鏈斷裂，就會頃刻間土崩瓦解。

這種情況，讓李富海只能玩「摩貨」。

就是先付一層的按金和開發商簽定買賣意向，約定好一個月或者兩個月後，再簽訂正式的買賣合約，繳付餘下的九成餘額！

趁著這一到兩個月的空檔，把簽定買賣意向的單位轉售下家，從中獲取這一兩個月時間內樓價上漲的利潤，這樣所需的資金，會大大降低，二、三十萬就能炒，而瞬間轉售的單位就叫做「摩貨」。

不過個中風險也有，炒賣「摩貨」的先決條件是樓價必須往上攀升，這樣才有獲利的空間，而且，還要升得夠快，才足以在支付律師費、印花稅等開支後有利可圖，不止如此，樓市也必須火爆，這才能讓摩貨好脫手。

如果一旦這些條件不成立，炒家無法在空檔期內找到新買家，要麼就支付餘下的九成樓價，要麼就交易做廢，一成按金化為烏有。

但這樣的壞情況，在李富海看來，很難一齊達到，首先就是香港回歸中國政府後，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面子，或者又為了顯示有能力在英國人走後繼續維護香港的穩定，都不可能撒手不管，這在一批又一批的紅籌在香港上市這一點就能看出來，更別說一個個大佬出來放話，大環境肯定是好的，既然香港能保持繁榮，在人多地少，寸土寸金的港島，樓價跌也不會跌到哪裡去。

再說，就是跌的話，他身家的資產也足以支付樓款，何況還可以從銀行按偈，對於小炒家可能風險很大，在他來說，基本上沒有什麼風險。

況且，島內對於樓市都持看好的態度，只要開盤，買樓的人就會排成長龍，從白天到晚，等著入票購買，人龍連綿數公里以上，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會突然崩塌，相對於股市的風雲變換，實在是太不以足道了。

所以，李富海往樓市裡投了四百多萬，炒作十幾個單位，光第一個月，就已經增值一層有餘，樂得他眉開眼笑，隨著股市的高歌猛進，樓市也有愈來愈火爆的跡象。

八月下旬，惡夢降臨。

首先是股市，在沒有什麼預兆的情況下，兩周之內從一萬六千點狂泄兩千點，不斷挑戰一萬四千點大關，富海在客戶大虧特輸的同時，本身的投資也大大了縮水了一把，資金鏈驟然緊張，雖然不至於斷裂，但也很難再抽出什麼余錢來。

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股市大泄的同時，樓市也在高位徘徊不前，樓價停下了瘋漲的腳步，不動了，而且接盤的人也一下少了很多，再難看到前面瘋狂的好景了。

李富海雖然收手及時，但手裡也砸了七八套房子沒有轉掉，再過得不久，就到了交剩下九層樓款的日子，要全付的話，得一千幾百萬，股市不景氣，公司資金周轉不順的情況下，你讓他從哪裡變出這麼大一筆錢來？

要麼，只能通過銀行借貸款了，這是最後一條路，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想走這一步的。

天無絕人之路，他在清理公司業績時，很意外的發現以前一直不爭氣的陳小業，在大市不好的情況下，居然逆市操作，賺了個盆滿缽滿，這就引起了他的興趣，把陳小業一個月的交易記錄調來細細查看，其它的幾個小客戶也和一般的經紀沒有兩樣，賠多賺少，只有一個客戶的操作記錄，才真是真正的有名堂，陳小業的操作和大市的反應，尤如跳交誼舞一樣精準，你進我就退，我進你就退，總是搶在恆指前面一點點高賣低買，沒有一步行差踏錯。

這種操盤的水平，李富海自認為以自己從業近二十年的經驗來看，很難完成，一筆兩筆就算了，運氣機遇可以解釋，但要筆筆做到如此精準，巴菲特來也一樣做不到，由此，唐凌雲這個大陸客就進入了他的視線中。

只是一問陳小業，這個年紀不大的客戶回大陸了，要到九月的下旬才會再來炒恆指，大陸那麼大的地方，雖然有這人的基本資料，也難得找到，人不是死物，長著腿到處跑的，也就打消了去內地尋人的心思，交待陳小業守株待兔，既然還要再來香港，肯定能逮到的。

果然，九月中時，那個所謂的唐生又出現在香港了，並且聯繫上了陳小業，而且看他在港註冊公司的架式，是準備在香港長期安營的，這說明肯定有一波大行情！

但具體是升還是降呢？

李富海沒底！

「篤篤」

「進來」

「BOSS」陳小業推門進來。

「皮特，坐，我先簽下這份文件」

「好的」

「怎麼樣？那個唐生怎麼說？」李富海合上文件夾。

「我試過了，他的口風很緊」陳小業搖搖頭，把事情交待了一遍，唐凌雲下周要開始操盤的事情也講了，基本上沒有什麼保留。

「嗯，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BOSS，我們怎麼辦？」

「看看情況再說吧，真的神奇的話，再和他談合作的事。」李富海沉吟了一下，作出了一上讓他一段時間內都後悔的決定。

李富海未眼見為實，也不太敢相信唐凌雲，這也就有了陳小業的試探行為，想確定一下這個唐生的預測，是不是真的就言出必中，或者是別的。

股市很多時間都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股市上的風浪，誰也說不好，即便是他們這些所謂的高手，也只能儘可能的增加自己的勝算，無法保證百分百的能贏，不然首富也就不會是比爾而是巴菲特了。

那個唐生，他是不敢全信的，從陳小業的口中得知，這人的盤感雖然很好，但專業水平很爛，很多基本的金融常識也不知道，這種人，以前也有過，不知是運氣好還是什麼，運旺時買啥啥賺，一段衰運起來，那也就沒得救了。

李富海沒到絕境，是不敢把寶押在這麼個人身上的，他始終還是相信自己的專業知識，而不是一個古古怪怪的小孩！

成功者，往往都是抓住了機會的人，機會這玩意兒，可遇不可求，常常是過了這個村，沒了那個店。

李富海的猶豫，讓他錯失了一個很好的機會，等到他證實了唐凌雲的神奇之後再想找他談合作的事情，已經找不到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唐生了，這人再出現時，身份是富海的新老闆，李富海只有給他打工的份，再談合作已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