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剌探

劉一偉在感嘆自己老了后的沒幾天，另一個人也面對唐凌雲時，暗自發出是不是自己已經老了的感嘆。

「馮小姐，你簡歷上說，你精通國語，粵語，英語還有日語，對嗎？」唐凌雲收回簡歷上的視線，抬頭看了一眼面前這個三十齣頭的女人。

「是的」馮玉珠面對這個年輕得過份的老闆時，很有幾分不自在，如果不是急需要一份工作來養家，見到這個明顯還未成年的大男孩的時候，她就該打道回府了，不可能有哪家公司的負責人會是個未成年人的，這太兒戲了。

「據我所知，香港這邊能說一口象您這樣流利國語的人是很少的，能不能給我講講原因。」唐凌雲倒是有點好奇，雖然回歸了，但港人中能講流利普通話的還是很少，有都是很生硬。

「我十幾歲時跟著家父家母從台灣過來的，所以國語還行」

「明白了，簡歷上您有註明，您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對吧？我想問一下，這一點會不會對您的工作方面有什麼影響？因為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您以後的工作會比較忙，常常要加班什麼的，而且要跑來跑去，甚至滿世界飛，這點，您有什麼要說明的嗎？」

「我想，這與我要應聘的秘書職位沒有什麼關係，工作和生活，我分得清」

「這樣，嗯，我想想。」唐凌雲出神的看著簡歷，右手上的圓珠筆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唐生」馮玉珠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不由有點心急起來，看來，這次又沒希望了。

「不好意思，走神了，那麼就這樣吧。」唐凌雲站起來伸出了右手。

「打擾了」馮玉珠心中氣苦，還是很職業的笑了一下，優雅的伸出手和唐凌雲握了一下，看來又泡湯了，一個單親媽媽，要生存就是這樣難嗎？

「如果方便，明天早上九點上班吧，可以嗎？」唐凌雲笑道。

「什麼？」馮玉珠一楞。

「我說明天一早上班，馮小姐有什麼問題嗎？如果真的有困難，推遲一兩天也沒關係」

「不，不，沒困難，沒困難，明天我可以上班，但是.......」

「馮小姐還有什麼問題嗎？」

「薪水方面？」

「按你註明的，每月一萬五千港幣，其它的福利全部都有，如果表現出色，獎金另外計算，有問題嗎？」唐凌雲有點心疼這個價碼，但也明白，在香港，資深秘書的價碼的確也是這個價，再要低，那就便宜無好貨了，畢竟以後這個秘書要負責的事情不少，為了省點工資而請個水貨回來，到時很可能得不償失。

「您同意了？」馮玉珠覺得做夢一樣，本來已經絕望的事情，突然間一下子翻了個，不光工作解決了，薪水還是自己提出來的數額，簡直是從地獄一下升到了天堂，很不真實的感覺，讓人不敢相信。

「難道馮小姐對自己沒有信心？認為自己不值這個價碼？」唐凌雲以前在一家德資公司上班時，老外招人就很有意思，薪水要求太低的不要，反而是讓一些薪水要求高於平均水平的應聘者來面試，因為他覺得你的薪水要求太低，是對自己的專業水平沒信心，既然自己對自己都沒信心，這樣的人，能放心把事情交給你辦嗎？第一批被刷掉的就是這些人，對於國人觀念里物美價廉的觀念，簡直是一種顛覆！

但老話說得是沒錯的，「一分貨一份價」，國內玩什麼多快好省，為了節省成本人工，不擇手段，結果就有了「三氯」，毒大米，地溝油，不是節省成本省出來的禍？

「有信心，明天我一定準時上班」馮玉珠變了一個人一樣，光彩照人。

「合作愉快」唐凌雲把她送到門口，再一次伸出了手。

「一定，不過，唐生，我想問一下，剛剛您好象沒有測試我的專業能力就決定聘用我了，這樣是不是有點草率？不怕我騙你？」馮玉珠最後還是沒忍住，走出房門前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呵呵，馮小姐既然能前來應聘，肯定是做了準備的，我不是專業人士，真的假的我都試不出來，但有一點，你能在簡歷上註明有孩子，說明您很誠實，這一點，比專業能力還要重要」唐凌雲笑道。

實際上，最主要的，就馮玉珠一個人比較合適秘書的職位，商科畢業，從業經驗豐富，其它的幾個應聘者，要麼是初出茅廬，要麼一看就是象蜜書多過秘書，也有的從業經驗很豐富的，但普通話夠嗆，交流成問題，又或者一看租住在酒店裡的皮包公司，面試的BOSS還是一個小屁孩，自覺不自覺就抱著應付了事的態度，這樣的人，唐凌雲不想要，本來馮玉珠他也不看好的，為人母的女人，心思放到小孩身上比工作上要多，不過，這兩天應聘者漸少，根本沒有他再選的餘地，轉念一想，覺得一個為人母親的，責任感比沒有孩子的要重一些，工作上反而更細心也不一定！

「謝謝唐生的信任。」馮玉珠一笑，點頭告辭。

「希望這個秘書沒有選錯」看馮玉珠一副職業的作派，唐凌雲自語道，請這麼一位，不便宜呀，最起碼在自己現在資金還不豐富的情況下。

「唐生，敲定了？」陳小業敲門進來。

「敲定了，皮特，辦公室的事，你幫我搞掂了沒？」唐凌雲一收臉上的笑容。

「搞掂了」

「一百二十幾坪，是家是一個小貿易公司，剛剛搬走，辦公設備都一應俱全」

「好，謝謝你了，到時搬進去時請你飲酒」

「應該的，應該的，唐生，您這次來，是不是準備再炒恆指？」陳小業心裡苦笑，自己現在都快成這個唐生的跑腿小弟了，又是幫他在報紙上打廣告招人，又是幫他跑辦公室，沒辦法，誰叫這位現在是金主呢。

「當然是為了賺錢來的，下周開始，我們就行動，還是老套路，我判斷大勢，你具體操盤，這回咱們要大幹一場了」

「唐生，您判斷得果然沒錯，這兩個星期，一直在一萬四上下起落，反覆微跌，現在市面上對於大市何去何從，頗有爭論，您對後市的走勢如何看？」陳小業想起BOSS找他去時說的話，問道。

「呵呵，判斷股市的走向，那是股評家的事，我從來不幹這個，下周開盤就能見分明了。」唐凌雲一面打著哈哈，一面不動聲色的觀察陳小業，空調打到十八度，這人的眉毛上就起了一層汗珠，分明是有鬼，

心裡一下就起了疙瘩，難不成有人開始注意到自己了？不應該呀，股市一天下來就是幾百億的成交量，自己這點錢，不管是剛開始的幾十萬還是後來的幾百萬，都不起眼，怎麼會讓有心人瞄上呢？還找到了陳小業頭上。

看來不能光在陳小業這一棵樹上弔死了，得要多找幾個操盤手，分散一下風險，最好是自己搞家經紀公司，老是經過別人的手，現在錢少還好，多了以後就不保險了，明天馮玉珠上班后，就讓讓她來處理這個事，

「哈哈，那是，那是，我們只要埋頭賺錢就好了，我家裡有點事，先走了。」陳小業出了門，摸摸額頭，濕答答的，剌探這碼事，真不是人乾的，也不知道BOSS是怎麼想的，居然會讓自己干這種違背職業道德的事情，不過這個唐生，還真是很精明，一點口風都不露。

不說陳小業怎麼樣，只說吩咐他來試探唐凌雲的BOSS，綽號「鬼手李」的富海投資的李富海，這時真是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出身貧寒的李富海，入行近二十年，因為投資手法老道，眼光高明，漸漸混得風升水起，人送綽號「鬼手李」，從不名一文的窮小子成為資深金牌經紀，在前幾次的股災中都因為眼光獨道，逆市操盤，為客戶賺錢的同時自己也掙得盆滿缽滿，後來更是成立了富海經紀公司。

中英關於香港地位的談判塵埃落地后，回歸已經成定局，九十年代初，許多人紛紛移民國外，但李富海卻偏偏看好香港的前景，對香港經濟充滿無比信心－－貴為全中國最發達、最現代化的國際城市，人均本地生產總值比前宗主國還要高，歷經各種風波，香港已經不再懼怕任何風浪，前景一片光明，正是「搵食」的大好時光，回歸不光不會有損香港，反而可以背靠內地，「馳騁中原」，進一步做大做強，因為畏懼**而跑路，那才是傻瓜。

果然，隨著大陸的改革開放更加深入，內地一片繁華的同時，香港也跟著水漲船高，各行業都欣欣向榮，一片璀璨未來就在眼前，恒生指數拾級而上，迭創新高。

一場「紅籌風暴」，讓所有人都喜笑顏開，根據國內錦上添花的傳統，政府不斷把控股的國有母公司的優質業務，低於市價賣給附屬的海外子公司，並且十有**在香港上市，讓香港股民不時可以撿到紅籌便宜貨，掛牌上市時，股價往往上升一兩倍，大小股民一夜之間獲利不菲，

這樣的佳話，時有傳出，

股票熱波及的範圍越來越大，許多家庭主婦和退休人士都擠滿經紀行或「金魚缸」（銀行），密切的關注股價的漲落，上班族則頻頻開小差，不停按傳呼機查看股價，致電相熟經紀炒賣股票，無心工作。

紅籌魔力越演越烈，成交額天天創新高，連港島本地的大企業（藍籌股）都要靠邊站，成為股市的配角，瘋狂情形教人側目。

富海公司在這樣的大環境下，真是如魚得水，規模擴大了好幾倍，已經脫離了小公司的範疇，向中型公司挺進，但李富海這種頂尖的金融人士，對於這種全民炒股的情形，還是有些擔心的，沒有隻漲不落的股市，只看什麼時間落下來就是了，香港前兩次的股災，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的，特別是八七年那次，真是哀鴻遍野。

所以，富海公司雖然替顧客賺著錢，但李富海本人，卻早在回歸典禮后沒幾天就從股市上收回了他的資金，再不插手股市，少賺一點無所謂，不要把前面賺來的錢賠進去就好了。

當然，那筆錢也不可能放進銀行里吃利息，那種最蠢笨的理財方法，連退休的老伯也不會幹，何況是他。

李富海把從股市收回的資金，投進了樓市裡，股票可以跌成一文不值的廢紙，只要不是地震，房子不會塌的，是最好的保值增值產品，人只會是越來越多，地只能越用越少，就算樓價一時半會兒跌了，也總有漲回去的一天，也可以出租賺租金，怎麼也不會虧！

但現在，他炒樓遇到麻煩了，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