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兵臨絕境
「嗬！」
耀眼的陽光下，三千多名天魔弟子與大聯盟精銳組成的大軍陣容鼎盛的遍布曠野上，整整齊齊的列為四個方陣，一齊高舉兵器，狂喊呼喝。
聲震天地，威勢驚人之極。
左面一處山頭上，幾十名首腦人物眼裡無不露出滿意的神色。
放眼看去，唐家堡暮氣沉沉的盤踞在遠處半山腰間，無有半點動靜。
公孫慕才呵呵笑道：「唐門這群兔崽子人雖卑劣，眼光卻還高明，竟然建堡於此間。他堡后陡壁如削，人所難攀，看來除了正面強攻外，再無他途了。」
回眼看向遙望唐門，目露凜裂殺意的鄭宇明道：「老二，你說可是？」
三日前鳳尾鎮中一戰，二人大意輕敵下，一齊身受輕傷。雖說目下早已痊癒，可大失顏面之下，無不引之為奇恥大辱。若說現下擊潰唐門之心最烈之人，自非他二人莫屬了。
鄭宇明正待說話。
一眾大聯盟首腦人物拱衛下的鐵布衣先行微笑道：「四長老言之有理。不過今日我重兵逼近，唐門理應早該有所驚警。觀其此時反常保持沉默，顯是計算已定。只怕尚輕敵不得呢。」
虎躍峽一役，快劍門全軍覆滅，大聯盟卻也傷亡慘重之極。眼下看見天魔教鼎盛的軍容，心生忌妒下，雖知情勢不當，仍忍不住出言微諷。
天魔教眾人面色微變時，鐵布衣錐般眼神望向側面那豪威如獅、渾身似隱隱散發著暴裂殺氣、金冠華服的五旬老者，似漫不經心道：「唐門非是易與，目下我方雖重兵集結，想之仍可支撐幾天時間。為免夜長夢多，三長老何不將貴派駐紮在四下三鎮七集的子弟一齊調至，由此便一戰可定大局！」
這次連垂手侍立在薛雁飛幾大長老身旁的凌如龍也聽出了他言中的不滿之意。
所謂「三鎮七集」，泛指唐門左近幾十里內的村落市集，以前全都是屏護唐門的外圍防線，鳳尾鎮便是其一。在天魔教與大聯盟兵至時，該處所有唐氏子弟早回撤入唐家堡。這固然因為兩派聲勢浩大，唐牧飛不欲與之硬拚，更主要還是因為唐門心存僥倖，希望名方援兵趕至，兩派就此退兵。
現下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者發出一聲洪笑，寒酷的眼色一掃大聯盟眾高手，再停在鐵布衣處道：「大龍頭何出此語？唐門威名雖盛，不過仗他暗器震道而已。真逢兩軍交戰，該下三千兒郎，即可滅之有餘！」
天魔教五大長老，以鄭宇明心計最深、公孫慕才最為圓滑，但殺人最多、手段最辣的，卻是這有「人屠」之稱的三長老屠漫隱。
這天魔教三長老名雖雅緻，一身外門功夫卻已臻登峰造極之境，手段之狠更是駭人聽聞。
尤其是他昔年獨闖雄踞黔邊的白道大幫「龍虎山莊」，以單人之力，屠盡該派高手一百七十四人，再生裂該庄莊主「一劍尺」甘若懷后，煞威更是如日中天，被喻為百年來武林黑道中第一殺神。此刻被他那隱泛血芒的目光一掃，大聯盟眾邪派高手雖無不是滿手血腥之輩，可背心仍不禁升起一陣寒意。
鐵布衣臉色沉下，略顯不自然的轉開目光，投往毫無生息的唐家堡去。
正要開言。
「啪！」
依偎在薛雁飛旁邊，一身淡黃紫衫，小臉因興奮而遍布可愛紅暈的天香香一拍小手，嬌笑道：「三伯伯，你怎麼不從天魔城裡多帶一些弟子來呢？嘻！那才好玩嘛！」
一條閃動著柔和光華的墨色玉帶纏在這天魔教大公主優美白膩的脖子上，襯托著她俏麗無比的容顏，陽光照射下，小小年齡，竟然光艷四射。婷立彼處，別有種迷人風華。
但更令人神魂顫震的，則是她那對媚細而長的鳳目內此時顯現的動人彩芒。兼之那愈形修長豐滿的嬌軀，實讓人色授魂予。
可這天魔教大公主乃是出了名的性情難測，四下眾人雖一齊心生驚艷之感，卻無人膽敢向她偷窺，只有那「採花教」教主李星鏡，自認瀟洒俊美，手搖玉扇，時不時朝她一瞥。
屠漫隱露出個與他殺名絕不相符的苦笑道：「香香，現在還不好玩嗎？這回三伯伯把天魔城裡能帶來的弟子都帶來了，又至哪裡去多帶人來？」
天香香微奇看向他道：「不會吧？噢！三伯伯你騙人家。你不是一直在後山訓練鐵血衛嗎……」
「咳！咳！」
一旁幾乎同時響起了鄭宇明與公孫慕才二人的乾咳聲。
天香香呆了一呆，扭頭看去道：「二伯伯，四伯伯，怎麼啦？你們不舒服嗎？」
不等面泛啼笑皆非之色的這天魔教兩大長老有所反應。忽側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盯著李星鏡道：「喂！你很熱是不是，幹麼一直手搖扇子呢？」
李星鏡愕然一愣時，小臉突然沉下，牽著凌如龍的手，撒嬌道：「龍哥哥，那個傢伙一直色迷迷的盯著人家看，賊眉鬼眼的，你去替我宰了他！」
大聯盟眾人一齊色變。李星鏡更是身子微顫，眼裡射出恐懼的神色。
天香香乃是名符其實的「魔道第一人」，真要殺死一個區區「採花教」教主，對她而言，不過像碾死一隻螞蟻。況刻下天魔教四大長老在場，鐵布衣等縱有袒護之心，也一樣有心無力。
凌如龍豪美無匹的臉上掠過一縷酷烈的殺氣，轉眼向李星鏡看去。
「鏘！」
一陣輕微金鐵脆音過後。
出於練武者的本能，大聯盟眾邪門高手已有幾人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兵器。
氣氛一下緊張起來。
鐵布衣及時喝道：「你們做什麼！大公主一句玩笑話兒，你們就當真了……」
天香香小嘴一披，不屑道：「哼！誰和他開玩笑了！以為我不知道嗎，那傢伙自以為自己長得好看，才敢死盯著人家亂瞧。呸！油頭粉臉的，一看就曉得是個下流胚子。比我龍哥哥差得遠哩！」
心裡卻難以自抑的想起了「那個傻小子」，第一次認識時，自己不是也曾罵他是個「下流胚子」嗎？區別只是看著自己時，這李星鏡是「色迷迷」，那傻小子是「賊兮兮」罷了。
這時鐵布衣早哭笑不得，況且一向對他視之為神明的眾屬下就在面前，那份尷尬自是提也不用去提。
公孫慕才呵呵笑著替他解窘道：「誰不知道咱們大公主貌若天仙，李教主偶爾看上那麼幾眼也是人之長情嘛。呵呵，好了，好了，香香，四伯伯這兒來，四伯伯帶你到個好玩的地方去。」
再怎麼說，大家也都還是「盟友」，有些事情，最好就這麼睜隻眼睛，閉隻眼睛過去算了。
天香香狠狠的瞪了李星鏡一眼，再睜大一雙鳳目好奇道：「四伯伯，你要帶我什麼地方去？」
鄭宇明嘿然接道：「現下最好玩的所在，自然莫過於唐家堡了。聽說該堡乃是六百餘年前最負盛名的巧手『鬼斧神工』莫氏三兄弟親自設計督造，堡內建築無不巧奪天功，與四下景色巧妙融作一體。尤以唐門掌門人的居所最為雅緻，亭閣樓榭，湖光山色，美不勝收。嘿！香香，有否興趣去住上幾日？」
天香香失望道：「那有什麼好玩的！唐家堡這種荒蠻的地方，才比不上咱們天魔教呢！」
鄭宇明負起雙手，往山坡下三千多名正靜候命令的子弟看去，嘴角牽出一抹令人心悸的寒冷陰笑道：「唐家堡又怎能同我們天魔教相比？再過一會兒，武林四大世家中就再也沒有唐門了！」
＊＊＊＊＊＊
「砰！」
房門撞開，重重的反彈到牆壁上。
一臉慘白的唐軒璜踉踉蹌蹌的撞入房來，兩眼血紅，沙聲大叫道：「大……大哥，快劍門三天前全軍覆沒了！」
屋裡幾十名唐門首領人物臉上同時失去血色，唐牧飛一下站起，顫聲道：「消息可靠嗎？」
唐軒璜虎目內熱淚泉涌，忽地跪倒在地，大哭道：「快劍門二千多弟子，加上政淵父女三人，還有小文，全都……全都在虎躍峽戰死了！」
屋裡剎時一片哀聲。
年僅二十、身材異常雄壯的唐仲穎青筋暴起，振臂大喝道：「大叔！不要再猶豫了！天魔教，大聯盟血腥暴戾，竟做出如此神人共憤之事。這便下令罷，孩兒們立時出城去與他們拚死一戰！」
房中青壯派唐氏子弟一齊附合。一時群情洶湧，皆言與之決死一拚。
「爹!」
一道纖影自內宅里電閃進來，一頭撲入唐牧飛懷裡，放聲大哭出來道：「媽……媽在後堂暈過去啦。」
悲淚終忍不住從唐牧飛眼裡湧出，抬手緩撫懷中這以美艷名傳江湖的愛女的如雲青絲，胸間騰起萬丈怒焰，一顆心則漸漸的沉了下去。
三日前同天魔教三大長老一戰，唐步生，唐仁和二人身負重傷，後者更左臂被廢，至今卧床不起，而唐麗娟與唐季犖二人則尤為可慮，前者連負內傷，一直昏迷不醒，後者更性命垂危，奄奄待斃。
現下唐家堡內，能與對方高手一拚的，只有老一輩的寥寥幾人而已，后一輩子弟雖勇氣可嘉，卻因年歲太輕，實不堪對方一擊。
況且上兩日傳來惡耗，唐門四大助力，苗區金風寨與川西五行派已歸降敵人，曾縱橫黔邊一帶的餓狼盜四百餘人則被天魔教一舉殲滅，現下又證實快劍門全軍覆沒的消息，固守盼救的希望終於斷絕。
難道真是天滅我唐門！
唐牧飛沉痛的眼色緩緩掠過屋裡眾子弟滿溢悲憤，又豪情煥發的臉龐，心中猝地感到一陣溫馨。
唐門屹立天下幾百年，歷經風雨仍能不倒，豈是如此輕易便被敵人擊倒！
天魔教和大聯盟再厲害，真要攻陷唐門，也沒那麼容易！
「咚！咚！咚！」
堡外傳來悶雷般的鼓點聲。
敵人終於來犯。
唐牧飛一聲長嘯，臉上恢復了平靜，放開懷中愛女，迎著滿目陽光，當先大踏步走出房去。
屋外艷陽刺眼，四下和風勁吹。
等待唐門的，卻不知是何種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