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暗夜（2）
「太傅大人在擺家宴。」梓姬第一句話。
「你為什麼不去？」過度飲酒的後遺症還在，陸方的嗓音沙啞不清。
「我不是真正的家人，和你一樣是外人，你立了大功，也仍然見不到大人，我舞罷了劍就成為礙眼之人。」
「三小姐。」陸方道，梓姬已經走得很近了，能感到她輕輕呼出的氣體，與淡淡的幽香混合在一起，他甚至不敢正常的呼吸。
「不要這樣叫我，我不是真正的小姐。」
頭一次，陸方聽到她用溫柔的聲音下達命令，於是毫不猶豫的改換稱呼，輕聲叫道：
「梓姬。」
「也不要叫我梓姬，這是我厭惡的名字。」
陸方閉上嘴，因為梓姬纖細的手指已經觸碰到他的臉頰，他整個身體都變得像石頭一樣，體內卻像點燃的火藥，不停地爆炸，不停地發出耀眼的紅光。
「叫我七兒，這是我唯一的名字。」
***
陸方融化在他從未體驗過的興奮之中，忘卻了死去少年的微笑，忘卻了秘術與分身，忘卻了自己在身在何處。
「等我，明晚。」
子夜，梓姬臨走時的一句話，成為陸方的全部記憶。
直到朝陽升起，陸方才冷靜下來，發現自己處於尷尬之中，如果事情敗露，會給師兄帶來什麼後果。
他很認真地思考，是不是應該求親，可是自己又有什麼資本能娶得安國公府視若親女的舞伎。
他很想與梓姬商量一下，終於等到上午練劍，梓姬卻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嚴格示範，仔細講解，陸方這時已經將九千餘字的丹術與劍術說完了，她也沒有在意。
丫環一直陪着，陸方只得忍耐。
中午找師兄吃飯的時候，陸方忐忑不安，沒想到鄭通玄一番話解除了他的負擔。
「我要離府一段時間。」
「什麼？」陸方驚訝地問，同時心中一下子放鬆了。
「山東魯王的府中出現一件寶貝，大人讓我以賀喜的身份去看一看。可能要費些時日。妖人雖然受創，但也不能不防，瑤琴的安全就要託付給師弟你了。」
「師兄放心，我一定不負所託。」陸方很慚愧，因為他已經辜負了師兄的信任。
鄭通玄點點頭，兩人又像平日一樣默默吃飯。吃畢，鄭通玄道：
「大人賞賜了一些東西，我讓人都放在你房中了。」
陸方差一點沒忍住想向師兄和盤托出，但說出口的只是：
「師兄一路小心。」
***
太傅大人的賞賜很豐厚，十幾套衣帽靴補襪，各種玉器珠寶，還有一千兩白銀。這些東西整齊地擺放在桌椅上。
陸方更加羞愧，想要馬上離開安國公府，可是師兄委以護琴重任，又無法離開。
他一邊責備自己，一邊想今晚該如何向梓姬說明。
當夜色降臨的時候，陸方失望地發現，他在熱切地盼望着梓姬的到來，決不是為了拒絕她。
他無心練劍，也無心靜修，坐在床邊，坐在椅子上，乾脆站着，踱來踱去，計算時間，諦聽窗外更鼓的聲音。他甚至懷疑昨晚只是一場夢，梓姬白天不是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么？陸方不得不一遍遍地回憶細節，確認那是真實的場景。
「我要向她說清楚，我一定會娶她。」
過了一會，陸方開始喃喃自語。
「師兄一回來我就說出實情，請他向蘇太傅求親。」
「修仙之人也能成親，寶德師叔說過，師父反對戒律。」
「可是你辜負了大家的信任，做出卑鄙之事。」
對擺在一邊的賞賜，陸方連看都不想看。
梓姬終於推門輕輕進來的時候，陸方已經覺得自己快要沉不住氣，想要出去找她了。
一切想法煙消雲散，陸方將梓姬攬在懷中，輕聲叫道「七兒」，以極大的喜悅體驗當下的真實。
想說的話都沒有說出來，兩個完全沉浸在**之中，對自己曾經產生過要拒絕的念頭，陸方感到不可思議。
懷中的梓姬也是不可思議的，陸方含糊不清地說着自己也聽不懂的話，梓姬用同樣的曖昧柔弱的呢喃回應。
直到熱情漸漸冷卻，兩人在床上依偎在一起，梓姬看着桌上的物品，道：
「大人賞給你不少東西。」
「即使有百倍於此的賞賜，我也寧願不要，只希望大人能允許我們的事情。」
「我們的事情？」
「我要娶你。」
梓姬輕輕一笑，用手指劃過陸方的手臂。
「你不相信我么？」陸方覺得受到了輕視。
「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這麼完美的事情。」
梓姬的悲觀只是激發了陸方保護她的**，將她抱得更緊，道：
「我剛剛經歷了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不認為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梓姬又笑了，沒說什麼。
又一輪**結束之後，梓姬道：
「我該走啦。」
「不能留下么？」
梓姬已經起身，回頭笑着搖搖頭，沒有解釋，穿上衣裙，輕聲道：
「明晚大人宴請貴客，我來不了，後晚等我。」
陸方一個人躺在床上，心情如潮起潮落，他的謹慎與自持，在梓姬的真人面前潰不成軍，卻在她走後，慢慢冒出來折磨他。
為什麼她不像我一樣認真對待這件事情，陸方想，在連累師兄、得罪太傅大人等等心理壓力之外，新的憂慮又給他添了一份重負。
或許是你表現得不夠堅持，沒有得到她完全的信任。一個聲音說。
或許這仍然是一個遊戲，而你只是她想得到的道具。另一個聲音說。
不不，陸方反駁道，我相信我的感受，所以也相信她的感受。
一聲冷笑。
陸方忽然想起來，這兩個晚上自己都沒有得到召喚去聆聽琴聲，而他幾乎完全忘記了後園的孤樓和其中的瑤琴，甚至在他答應師兄護琴的時候，也沒有認真想過它。
陸方起床穿好衣服，帶着「辟戟」劍，在夜色中來到後園。
月亮接近渾圓了，撒下劍一般清冷的月光。寂靜無聲，陸方沒辦法出劍，因為他感受到了冥冥中的拒絕，來自孤樓之上，不僅拒絕彈出琴聲，還拒絕他在園中使劍。
從此之後，陸方在安國公府的日子裏，再沒有得到召喚聽到琴聲。